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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瑾瑶没好气瞪他,怨愤道:“你也是这条律例的受益者。”

顾景熙哑然失笑,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有点无奈,但也能理解她突如其来的迁怒,被剥削的人面对受益人,能有好脸色才怪,温言道:“夫人莫恼,若夫人不喜,我也可以放弃这种益处。”

孟瑾瑶挑了挑眉梢,面色不虞地地问:“你打算怎么放弃?”

顾景熙温声回道:“为夫以后若是犯罪了,就签下和离书,这样我们解除夫妻关系,夫人届时拿着证据状告我,你也不必坐牢。”

话音落下,孟瑾瑶愣住,怔怔地望着顾景熙,回味一番这句话,脸上的怒意骤减,她很没出息的,被这句话取悦了,那颗愤懑的小心灵也被安抚到,暴躁的情绪也逐渐缓和下来。

须臾,她质问:“夫君,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条律例是对的?”

顾景熙微微摇头:“夫人,我并不觉得它是对的。”

孟瑾瑶愕然,看着他不语,示意他接着说。

顾景熙淡声道:“我接手的第一桩案子便是父杀母,子告父。”

闻言,孟瑾瑶又是一愣,忙追问:“结果呢?”

顾景熙眯了眯眼,语气间透着几分无奈:“竟查证属实,父与母发生争执,随后,父越想越气,恼恨之下杀母,最后父因杀妻被判斩刑。而子告父,视为不孝,犯不孝之罪,判杖二十,徒三年。”

孟瑾瑶默然,觉得荒谬不已,心底的怒火又噌噌噌上涨。

父杀母,子告父,子却成了不孝子。

父杀母,子包庇,这样就是孝子了吗?

子对父是孝顺了,父杀人,所杀之人还是自己的母亲,但子对母亲呢?母亲被杀,子不为母报仇,不去告发父亲,这难道不是不孝?

父杀母,包庇父是孝道,告父是不孝,无论怎么选择,都成了众人口中的不孝子。

顾景熙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夫人是不是觉得荒谬?”

孟瑾瑶反问:“难道夫君不觉得荒谬?”

她说着,深吸一口气,语气越发激愤:“父杀母,子告父,本就是出于对正义的维护,对母亲的维护,最后却得了不孝的罪名。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他,他看着父亲杀了母亲,还包庇父亲的话,那他仍是不孝子,这区别在于,他不说出去没人知道而已。”

顾景熙附和道:“我也认同夫人的说法。”

孟瑾瑶幽怨地瞪他一眼:“那你还判杖二十,徒三年?”

顾景熙回道:“我是那件案子的主审官,却不能无视律法,我觉得不能这样判,但律法却规定这样判,即使我判他无罪,上头审核时,也会推翻我的审判。执行杖刑时,私下吩咐了动刑的人放水,是我当时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听罢,孟瑾瑶再次陷入沉默,忽然发觉自己不该怪他,眼含同情地觑了觑他,感觉他当初内心也是煎熬的,觉得不对,却不能扭转局面。

顾景熙将小姑娘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勾唇淡笑,小姑娘还是很心软的,方才对他的做法心生恼怒,现在又同情他,他再次启唇道:“不过,同样的案子,我已担任大理寺卿,因查一件案子路经苏州时遇上了,同样是父杀母,子告父,但结局却不一样。”

孟瑾瑶一听,蓦地抬头看他,眼神在看到看到他嘴角笑意的那一瞬亮了,忙问:“那件案子结局如何?”

顾景熙娓娓道来:“同样是父与母发生争执,争执过程中发生打斗,父进厨房抄起菜刀,砍母十五刀,母当场身亡。子回到家中时,发现母亲命丧当场,父亲手持菜刀,当即就喊来左邻有舍将父亲抓起来,最后子状告父杀母,人证物证俱在,父被判处斩刑,但子被判无罪,并无不孝行为。”

结果是自己想要的,但孟瑾瑶又觉得不是很满意,提出了质疑:“那你第一个案子怎么就不能这样判?既然第二个案子能做到,第一个案子为何没有努力做到?”

顾景熙回道:“那也是有原因的。”

孟瑾瑶听后茫然,费解地问:“都是差不多的案情,因发生争执,最后杀妻,能有什么原因?”

顾景熙轻轻摇头,不疾不徐道:“这两个案子的区别就在于父亲,第一个案子里的父与母皆为亲生父母,第二个案子里面的父与母,其实是继父与生母。

“原本第二个案子里子告父,主审官也是判杖二十,徒三年。

“但我觉得继父虽为父亲,但与生父不同,继父是因为生母的原因才成了父亲,第二个案子里的继父杀母亲,在手起刀落的那一瞬间,已与他恩断义绝,绝了父子情份。

“既然没了父子情份,那应当以普通杀人罪论处,不应按‘不孝’论处,所以驳回了主审官的判决,改判子无罪,但父维持原判。”

孟瑾瑶听罢,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便这个宜夫君的形象在她心目中瞬间高大起来,宛若神明。

以前听说大理寺卿如何断案如神,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可如今听顾景熙说起这两件案子以及不同的结局,她猛然觉得顾景熙是真的神,在冰冷无情的律例面前,争取着让律例变得有温度的神。

这个男人能力出众,用他卓绝的才能扭转乾坤,在自己所在的领域熠熠生辉。

小姑娘方才还气呼呼的责怪他,如今却向他投来惊讶而又隐含崇拜的目光,那眼神直勾勾的,不加掩饰。

顾景熙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眸,他脸色微滞,旋即勾唇笑,温声说:“夫人,跟你说了这两件相同,结局却不一样的案子,是想跟你说,人很多时候总是万般无奈,被条条框框所束缚,但也被条条框框所保护。

“有一些短时间内无法改变律例,只能通过一件又一件案子,去推动它慢慢做出改变,推陈出新,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又或者是尽可能地利用漏洞给去保障无辜之人的利益。

“就如方才所说的这两件案子,若是按照律例审判,第二个案子里的儿子肯定是杖二十,徒三年,但抓住了继父这个漏洞进行推算,将儿子不孝的罪名成功摘除,让子免除因不孝而造成的三年牢狱之灾与杖刑。”

男人的话温柔而有说服力,慢慢抚平孟瑾瑶愤懑的情绪。

原本她还愤愤不平,气得咬牙切齿,痛恨提出这条律例的人,现在却感到无奈,同时心底还生出一股无力感。

须臾,她又抬眼看顾景熙,没由来的,心里升起希望,再多一点如顾景熙这样的人,这些不合理的律例会慢慢完善的。

她盯着顾景熙看了半晌,嗫嚅道:“夫君,我方才不该迁怒于你的。”

顾景熙微微摇头,并没有放在心上,温声说:“没关系,夫人是讲道理、明白事理的人,方才只是一时愤慨而已。”

孟瑾瑶若有所思,眼巴巴地盯着他:“大理寺卿是不是可以直接参与制定与修改律令?”

闻言,顾景熙无奈失笑,笑道:“夫人,我劝你别对你夫君有那么大的期望,你夫君其实没那么大能耐,不仅为夫办不到,或许未来几百年都无人能办得到。”

孟瑾瑶霎时语塞。

顾景熙解释说:“这是一条推行了千年,众人根深蒂固的律例,只是每个朝代的惩罚不一样而已,想一时半会儿改变,压根不可能,只能不断进行思想教化,引人深思,从而慢慢作出改变。”

见小姑娘蔫蔫的,顾景熙又道:“不过,为夫倒是可以提议,但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孟瑾瑶眨了眨眼:“有人提议也挺好的,有不一样的声音出现,这才能推动改.革。”

她说着轻叹一声,惆怅不已:“看来状告继母毒害庶子,是不能告了,除非出现新的转机,不然的话,即使她被判斩刑,我这个无辜之人也因状告母亲被杖二十,坐牢三年。”

顾景熙安抚道:“夫人,当律例无法还人一个公道的时候,还可以用自己的办法去夺回,现在的你可以在不报官的情况下,用自己的手段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在此之前,别想着能不能告她,先拿到证据让她承认才是正事。”

孟瑾瑶听罢,若有所思,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眼底氤氲着戾气:“也是,死其实不是最可怕的,活着生不如死才是,那就让她活得长长久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状,顾景熙柔声道:“小小年纪,戾气那么重可不好。”

孟瑾瑶眨巴着眼,声音里透着笑意,语调轻快道:“不是夫君教的,用自己的手段去惩治她?既然如此,那就得让我满意,这样才算是报仇,我相信我满意的结果,我二弟也会满意。”

顾景熙微愣,轻‘啧’一声,无奈失笑:“看来,我这是教坏小孩儿了。”

“怎么会?”孟瑾瑶弯起嘴角笑,眼里漾着光,笑眯眯地仰视着他,“夫君这是引导小孩儿开发新思路,别钻牛角尖。”

顾景熙脸色一顿,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意,嘴角也跟着上扬,温声询问:“那夫人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上面不是写有乔嬷嬷的弱点?”

孟瑾瑶说着,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乔嬷嬷之子那一行,接着道:“乔嬷嬷只有一个儿子,是她的命根子,但这个儿子表面懂事能干,入了孙氏的眼,得到重用,成为庄子上的管事,背地里却狎妓、赌博。

“以前之所以没有暴露,是因为乔嬷嬷一直在后面给他善尾,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捏住乔嬷嬷的命门,让乔嬷嬷倒戈,只要乔嬷嬷肯倒戈,后面的事也容易许多。”

顾景熙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颔首道:“夫人聪明,接下来是可有需要为夫做什么?”

孟瑾瑶认真思索了会儿,而后婉言拒绝:“多谢夫君,不过暂时应该是不需要的,我想自己试一试,若是有需要,我再向夫君借人手?”

顾景熙提醒道:“也好,不过夫人可别鲁莽行事,需周全考虑,人手方面,夫人需要的时候可直接跟我说。”

孟瑾瑶轻轻颔首,将信纸塞回信封,转移话题:“夫君,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若是无事的话,不如我们先回葳蕤轩,等会儿用晚饭?”

顾景熙应声:“好。”

回葳蕤轩的路上,夫妻俩难得有共同的话题,相谈甚欢。

夕阳西下,暖橘色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影子。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顾老夫人眼中,她当即顿住脚步,看着有说有笑的夫妻俩,露出欣慰的笑容,对身边的冯嬷嬷说:“看来曜灵也不是不懂得如何跟姑娘家相处,你瞧,他现在跟阿瑶就相处得挺好的。”

冯嬷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夫妻俩相处融洽的画面,笑着回应:“老夫人,现在您总该放心了吧?侯爷跟夫人瞧着感情还不错。”

顾老夫人含笑点头:“这小两口目前看起来是挺好的,可得继续保持才好。”

当晚,孟瑾瑶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飞速运转,思索着如何设局。

给承宇报仇,这件事她盼了很多年了,但因能力不足,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乔嬷嬷以及乔嬷嬷的儿子,她得好好利用。

身边有个人翻来覆去,顾景熙也没能睡着,见她又翻了身,启唇道:“夫人,有些事急不来,越着急思路越狭窄,越容易钻进死胡同。”

孟瑾瑶闻声一愣,转过身望去,昏暗的光线虽看的不真切,但能看到顾景熙还睁着眼,疑问道:“夫君还没睡着?”

顾景熙反问:“睡着了哪能跟你说话?”

孟瑾瑶略有几分尴尬,歉然道:“是不是我打扰了夫君休息?”

顾景熙柔声回应:“算不上打扰,我正好还没困。”他说着顿了顿,又问,“夫人想到哪儿了?不妨说出来,为夫给你参详参详?”

孟瑾瑶沮丧地摇了摇头,语气低落:“什么也没想到,脑子有点乱。”

顾景熙温言道:“既然想不出来,那就好好睡一觉再想,精神状态好,思路才清晰。”

孟瑾瑶应声,没再搭话,闭上眼就睡,虽然睡不着,但也没有再翻来覆去影响身边的人。

见状,顾景熙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主意他是有的,还是个周全的法子,不过小姑娘想要自己想,那他就先闭嘴,相信这小脑袋瓜能想出好法子。

翌日清晨。

顾景熙到大理寺衙门上值,同僚兼好友祁蕴文看到他来上值,像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他坐在公案前,看各地呈上来的卷宗,大理寺卿有自己专属的,单独的办公地方,祁蕴文也将自己要看的卷宗搬过来,跟他一起看。

不过,顾景熙直接无视他,心无旁骛看卷宗,偶尔走神时,对上他的眼神,总觉得怪异的很,直到后来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无心办公,这才放下手里那份卷宗,沉声问:“祁墨白,你是不是得了眼疾?”

祁蕴文下意识摇头:“没,没有啊,你怎么这样问?”

顾景熙皱着眉头,对上他那灼热的眼神,又觉得恶寒,没好气道:“那你直勾勾盯着我看做什么?我又不是你媳妇。”

祁蕴文再次摇头:“不是,我就是想看看你跟往常有什么不对劲儿。”

顾景熙又问:“那你可有看出来,我有什么不对劲儿了没有?”

“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祁蕴文缓缓收回目光,片刻后又觑了觑他,低声道,“不过看你如此暴躁,倒像是欲求不满。”

顾景熙冷嗤一声,嫌恶道:“你若是被男人深情款款的盯着看了一个时辰,怕是比我还暴躁。”

“我深情款款,”祁蕴文指着他,“看你?”

言罢,祁蕴文恶寒地打了个寒颤,郁闷不已:“顾曜灵,你什么眼神?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你深情款款了?这种谣可不兴造啊,我有妻有儿,没有龙阳之好,对男人没兴趣。”

顾景熙觑了他一眼,语气间透着嫌弃:“对我没兴趣就别往我脸上看,否则我会以为你移情别恋,对我有意思。你还别说,被自己好兄弟看上,还挺恶心的。”

祁蕴文无言以对:“……”

哪个正常的男人移情别恋,会移情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须臾,祁蕴文犹犹豫豫地问:“曜灵,那什么,你的身体是不是已经无碍了。”说罢,他又不动声色观察好友的神色变化,生怕唐突了好友,毕竟这个问题对男人来说,太过难以启齿。

顾景熙脸色一顿,语气平静的反问:“所以,你粘着我一个时辰,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祁蕴文点头:“不然呢?”

他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看你昨日那么着急想跟弟妹做点什么事,身体应该是无恙了吧?”

顾景熙听罢,神色莫测地觑了他一眼。

祁蕴文估摸不准好友什么意思,忙解释道:“曜灵,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身体无恙了,我真的替你高兴,若是还没好,那也别放弃,听太医的话。”

他说着无奈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你那儿子做下的荒唐事,全京城皆知,我听闻他现在又闹了事被你禁足了,如此不着调,将来继承爵位肯定不堪大任,你还不如自己努努力,再生一个?你跟弟妹不生,那就再过继一个过来也行,弟妹还年轻,过继一个两三岁的,她抚养正好,从小开始养,以后感情肯定好。”

顾景熙怔了下,回道:“墨白,我有分寸的。”

祁蕴文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看了好友一眼,心里惋惜不已。

顾景熙淡声道:“各地新呈上来一批卷宗,先看看。”

祁蕴文应了声“好”,也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重新进入新一轮的忙碌。

转眼间,就到了正午时分。

祁蕴文的夫人送了午膳过来。

不仅祁蕴文的夫人,有些已经成亲的大人,也会在中午的时候时不时的就收到夫人送过来的午饭,除了夫妻感情不怎么好的几乎没收到过。

毕竟大理寺的厨房,厨子也只是普通的厨子,做出来的饭算不得多好吃,只是凑合,伙食也一般,哪有家里的饭菜好吃?家里的就算不是山珍海味,但也是用心把简单的食材做出最好的味道。

心疼自家夫君吃不好的妇人,都会时不时的就过来送饭,一来是改善伙食,二来是增进并保持夫妻感情。

祁蕴文跟妻子说了几句,就提着食盒进去,想到他那大怨种好友等会儿估计是要去食堂吃,便加快了脚步,赶在好友去食堂之前找上好友。

顾景熙听到开门声,抬眼望去,见祁蕴文站在门口,他瞥了眼祁蕴文手中的食盒,主动收拾好堆放了公文的公案。

祁蕴文看着他这熟练的动作,没忍住笑了出声:“顾曜灵,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顾景熙瞥他一眼。

祁蕴文又道:“像极了嗷嗷待哺的孩子。”

顾景熙:“……”

为了口吃的,他没回嘴,虽然他不重视口腹之欲,但有更好的选择,那肯定是选择更好的,食堂的饭菜一般,他才不委屈自己,装清高,非得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祁蕴文将食盒打开,端出食盒里的饭菜,三肉一菜一汤,很是丰盛。

祁夫人早已料到夫君会跟朋友一起吃,所以准备饭菜的时候,特意加量,还放了两副碗筷,一盅汤也是两碗的量。

吃饭时,祁蕴文忽然问:“曜灵,你跟弟妹感情应该还好吧?”

顾景熙夹菜的动作一顿,回忆一番与小姑娘相处的时候,还算和谐,做什么事也是有商有量的,遂回道:“还好,你问这个做什么?”

祁蕴文点点头,又问:“那弟妹怎么从来没给你送午饭?”

顾景熙愣住。

祁蕴文觑了觑他,接着说:“我跟你嫂子成婚十余年,你嫂子还保持着隔三岔五给我送饭的习惯,跟你一样今年成婚的刘大人,那更加不必说了,新婚燕尔感情好的不得了,刘夫人天天给他送饭,刘大人也一跃成为大理寺里最让人羡慕的男人,搞得其他大人都不甘示弱,回去让夫人送饭勤一些。”

顾景熙问:“然后呢?”

祁蕴文白他一眼,道:“然后我方才来找你的时候,就有人问我,你跟弟妹是不是感情不和,你是不是因为被迫成亲,所以对弟妹心有不满,她才不敢来给你送饭。”

顾景熙:“?”

他哪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也没资格不满意,要是不满意,也是小姑娘对他不满意,毕竟他年纪那么大,因为他家不肖子,小姑娘还在新婚之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见他默然不语,祁蕴文接着问:“曜灵,你怎么不说话?”

顾景熙乜好友一眼,只觉莫名其妙,反问:“为何要她给我送饭?我又不是没长腿,想吃家里的饭菜,自个儿回家不就成了?”

听罢,祁蕴文一脸错愕地看着他,默默竖起大拇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哄自己的。”

顾景熙没管他,继续埋头吃饭,不得不说,祁家的厨子厨艺还挺不错的,跟大理寺厨房的厨子比起来,那可真是天壤之别。

他不说话,但祁蕴文却还在喋喋不休。

顾景熙打断他的话,淡淡道:“送不送饭又有什么关系?刘夫人是每天给刘大人送饭,可这也不妨碍他们夫妻打架,你没看到今日刘大人的左眼眼角淤青了?昨日他还好好的,今日就这样了,你觉得是谁打的?”

祁蕴文被这话噎住,刘夫人出身将门,都说将门虎女,刘夫人也会拳脚功夫的,刘大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只能单方面被打,毫无招架之力。

顾景熙又道:“我夫人虽然没给我送饭,但她从来没打过我,也没跟我吵过架。”

祁蕴文听了,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这是还骄傲上了是吧?

沉默片刻,祁蕴文怼他:“弟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她就算想打你,那也打不过你,主动跟你打架,你当她傻?”

顾景熙不咸不淡地回道:“她当然不会像刘夫人打刘大人那样打我,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表面上多好,也不妨碍私底下吵架、大打出手。”

祁蕴文:“……”

乍一听,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须臾,祁蕴文瞥他一眼,道:“虽然昨晚才打过,但刘夫人今日又给刘大人送饭了,证明问题不大。”他说着顿了顿,好奇地问,“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妻子贤惠,对自己温柔小意,难道你是个例外?”

顾景熙觉得他聒噪得很,吃个饭都不安生,真是年纪越大越啰嗦,淡声道:“那可能是的,我比较贤惠,喜欢对妻子温柔小意。”

祁蕴文:“?”

顾景熙扒完最后一口饭,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筷,道:“我吃饱了,你慢用。”

祁蕴文看了看他面前的空碗,又看了看自己面前没怎么动过的米饭,然后抬头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是饿了多久?怎么吃那么快?

顾景熙淡淡睨他一眼:“你再多说点废话,天都要黑了,可以当晚饭吃。”

祁蕴文:“……”

不过,他到底是没再废话,以最快速度吃完午饭,收拾好碗筷,然后跟顾景熙讨论起案情。

下午,申正散值。

如今不算忙,大人都准时散值。

顾景熙刚出大理寺衙门,正准备下台阶,就看到一道熟悉的倩影,小姑娘一袭嫣红色长裙,娇娇悄悄的站在大理寺衙门门前左边的那座石狮子旁,初夏的风拂过,裙摆翩跹,惹眼得很,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

见状,顾景熙愣神,很快反应过来,下了台阶,走到她跟前,温声问:“夫人,你怎么来了?”

孟瑾瑶回道:“有点事找夫君,若夫君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搅了。”

顾景熙又是一愣,旋即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到那边说。”

这时,后面出来的几位大人看到顾景熙跟一个貌美少妇在说话,觉着好奇,他们的顾寺卿何曾对女子这般亲近了?

有一位大人上前询问:“顾大人,这位是?”说罢就看向孟瑾瑶,眼底闪过惊艳之色,很快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目光唐突了,忙收回目光。

顾景熙回道:“这是内人。”说着又对孟瑾瑶说,“夫人,这位是张大人。”

那位大人诧异,忙拱手一礼:“原来是顾夫人,失敬失敬。”

孟瑾瑶含笑点了点头:“张大人。”

顾景熙道:“张大人,我们夫妻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了。”

那位张大人忙道:“好,顾大人,顾夫人慢走。”

顾景熙轻轻颔首,然后拉着小姑娘往停放马车的方向走,清秋和凝冬两个丫鬟也跟上。

看到这一幕,张大人以及后面的几位大人又惊又愕。

他们原本还私下说顾大人和顾夫人是不是夫妻关系不和睦,顾大人是不是对顾夫人不满意,毕竟顾大人被迫娶了本该是儿子的未婚妻,丢了好大的脸。

结果,今日人家顾夫人就来找顾寺卿了,顾大人还当着他们的面拉着顾夫人离开,看着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样子,感情不好别说拉手腕了,多看一眼都嫌弃。

方才那位张大人后退几步,小声对祁蕴文说:“祁大人,这回我们信你说的话了,顾大人跟顾夫人感情好得很。”

祁蕴文面色一顿,轻笑道:“这种事,难不成我还会诓骗你们?你们竟然怀疑我的话?”

张大人赔笑道:“不敢,不敢,我们并没有怀疑祁大人,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别总想些有的没的捕风捉影。”

祁蕴文扫了他们一眼,想到好友中午说的话,只觉得这种话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听见,便接着道:“我们顾大人是个贤惠的好男人,就喜欢对夫人温柔小意,可舍不得夫人做什么,送个饭都生怕夫人奔波劳累,还说他有腿,想吃家里的饭可以自己回去吃。”

几位官员懵了:???

舍不得夫人奔波劳累,这个他们能理解,但他们做事杀伐果断的上司顾大人跟贤惠两个字有沾边吗?

祁蕴文不想多言,摆了摆手,无奈道:“好了,都散值了,大家都回去吧,一群大男人,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这种事都要八卦一下,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几位大人忙赔笑地应了声。

也就在今日,顾大人与顾夫人感情不和的谣言不攻自破,大理寺里也没人再说顾大人跟顾夫人夫妻不和睦了。

俩人老夫少妻,夫人又如此貌美,人家顾大人明明稀罕得很,怎么可能嫌弃顾夫人?

那厢,孟瑾瑶几人到了马车前。

还不等顾景熙问她想要做什么,孟瑾瑶就问:“夫君散值后,若是没有别的事要忙,那我们就先回府?”

顾景熙错愕,想到今日好友说的话,不由自主的就想歪了,有点受宠若惊:“夫人这是来接我散值?”

孟瑾瑶闻言一愣,顾景熙散值哪里需要她来接?

须臾,她连忙摇了摇头,解释说:“不是,是我们的马车坏了,正好离大理寺衙门不远,又将近散值时分,就过来看看夫君是不是也要回府,想行个方便。”

顾景熙温声回道:“我正好也是回府,那一起回去吧。”

主仆四人上了马车,也亏得马车够大,不然四个人坐上来会拥挤。

虽然顾景熙性子温和,但清秋和凝冬还是第一次跟他坐一辆马车,拘谨得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的坐着。

两个丫鬟像木雕似的坐着,孟瑾瑶和顾景熙也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顾景熙忽然问:“夫人今日去哪了?”

孟瑾瑶回道:“回了一趟我外祖父家,顺便办点事。”

她的母亲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外祖父母已经去世,但周府还在的,还有几个仆人在周府打理宅子,都是周家的老人了,要么是上了年纪,要么是跛脚,要么断了一只手,都是无处可去的,当年外祖父心善,残疾的也带回府。

顾景熙一听,隐约能想到她要办的事,估计与你乔嬷嬷的儿子有关,又问:“夫人,你找的人可靠吗?”

孟瑾瑶颔了颔首,语气笃定道:“可靠的,能留下来的都是忠仆,当初我外祖父病重时,把身契还给他们,就这几个人没走,不要工钱也要留下来,我外祖父便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继续打理宅子,就当作是工钱了。”

也就是因为那几个留下来的仆人打理周府,定期打扫府里各个屋子,这才没让这座空荡荡的宅子荒废,让她偶尔回去时,还能喝的上一杯热茶,吃上一顿热饭菜。

顾景熙微微颔首:“看来夫人是有周全的计划了。”

孟瑾瑶莞尔笑:“早上醒来,灵光一闪就想到了。”

清秋和凝冬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激起千层浪,也就今日她们才忽然得知大公子的死有蹊跷,是孙氏那毒妇做的,以前夫人都没跟她们说过此事。

不仅是她们,就连二公子也不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