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美尔打仗不惜命。当战斗最激烈时,他往往会出现在火线上,就近指挥战斗。在这一点上,隆美尔并非独树一帜,德军很多装甲兵指挥官都有这种习惯,开创先河的则是德军“闪电之父”古德里安。

和“古不帅”一样,隆美尔也讨厌那些坐在椅子上指挥战斗的将军们。法国战役期间,隆美尔担任第7装甲师师长,留在后方的第7装甲师参谋长联系不上他,竟然向上司报告隆美尔失踪了。消息一直传到德军统帅部,让隆美尔觉得十分尴尬。

事物往往都不是孤立的,敢于冲锋陷阵的军人还普遍具备另一个特质——桀骜不驯。他们无视时刻存在的危险,眼里自然也藐视一切。所以在战场上他们会成为大英雄,而在战场之外就变成了狂妄自大。那些“坐在椅子上指挥作战”的人看不惯他们,尤其是在西线,经历过法国战役的德军将领还在用几年前的经历看待盟军,当隆美尔强调敌军火力如何猛烈时,得到了则是无情的嘲笑。

1944年7月,西线德军送走了老帅伦德施泰特,迎来了稍微年轻一点儿的主帅京特·冯·克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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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军中有这样一批将领,能力虽然不算出众但官运亨通,他们也普遍有一个特质——在元首面前表现得极尽忠诚。其中代表人物就是克鲁格。

克鲁格在法国战役结束后,就凭借战功晋升为陆军元帅。东线打响后,他曾一度指挥临时组建的第4装甲集团军,下辖第2和第3装甲集群,成为霍特和古德里安的上司。

然而步兵出身的克鲁格指挥风格保守,对霍特和古德里安推崇的“前进、前进、再前进”的作战原则很反感。所以三人在之后的一个多月中矛盾不断,直到发展成水火不容。莫斯科战役失败后,升任中央集团军群司令的克鲁格见古德里安失宠,一脚就把他踢出了自己的中央集团军群。

克鲁格是个福将。当1941年的冬天正要吞噬整个中央集团军群时,莫德尔接任第9集团军司令,后者力挽狂澜,将强弩之末的俄国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克鲁格曾是隆美尔的上司,法国战役期间,第7装甲师编入第4集团军战斗序列,与第5装甲师一道担任全集团军的攻击箭头。当时隆美尔不过是个少将,而克鲁格则是陆军一级上将。

1944年7月初,伦德施泰特因为主张与盟军和谈被希特勒解除了西线德军总司令的职务,他的位置则被克鲁格取而代之。当年的一级上将早已晋升为元帅,而他的老部下隆美尔此时已经今非昔比,在军衔上和自己同级。

克鲁格试图震慑住已经失宠的隆美尔,于是发生了两个人初次会面时的争吵。

7月3日,刚刚继任西线德军总司令的克鲁格到访B集团军群司令部。隆美尔见他身着熨烫得整整齐齐的制服,脚下的皮靴擦得锃亮就有些不快。而对方开口讲的第一句话又让他顿时心生反感,克鲁格说:“你必须习惯于像其他将军那样服从命令。”说完凭借其高大的身材俯视着个子矮小的隆美尔。

隆美尔毫不示弱,他回怼道:“你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在和一位陆军元帅讲话。”

“我完全知道。直到今天,你一直在自行其是、独断专行,无视你的顶头上司。以后我不允许你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的职责规定得很清楚。我必须防守海岸。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要求西线总司令按照我的意愿调集一切必要的部队,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

克鲁格见没能震慑住隆美尔,于是开始讥讽他:“到现在为止,你还没真正指挥过一个比师更大一点儿的部队!”

隆美尔虽然知道很多老将都对他不满,但当面听到如此不堪的诋毁还是头一次,他撂下“那我们战场上见吧”的话后,转身离去。

隆美尔无暇顾及和克鲁格的争吵,他给上司递交了一份报告,提出“鉴于西线混乱的指挥关系”,他要求把部队集中在一个统一的指挥机构之下。

隆美尔说的是实情,西线德军的指挥机构存在职权重叠的情况,还存在越级指挥的问题。一个师级作战单元可能同时收到多个指令,它们可能来自最高统帅部、西线总司令部、集团军群司令部、集团军司令部(或装甲集群司令部)和所属的军指挥部。

然而这个问题没有引起克鲁格的重视。当他离开B集团军群司令部时,还得意地对随从说:“我在这场舌战中打赢了。”

让隆美尔有一丝安心的是,对面的盟军并没有展现出高超的指挥艺术。对方已经占有兵力优势,还具有压倒性的火力优势,如果盟军能将装甲力量集中在一点,德军的防线将很快崩溃。但对手没有这么做,在卡昂一线的是蒙哥马利指挥的英军第21集团军群,他们像阿拉曼战役时那样,把装甲部队分散在几个点上,试图全面突破德军防线,但尝试了很多次,却只能让战线缓慢向前推移。

在战线的西端,美军投入了一个集团军(布莱德利指挥的第1集团军),他们的做法也和蒙哥马利一样。在隆美尔看来,老对手蒙哥马利是借鉴了阿拉曼战役的成功经验,想要凭借自身的优势,耗尽德军的实力。

如果是这样反而让隆美尔心安,法国不是埃及,德军拥有更好的后勤保障,至少他不用担心前线没有弹药和汽油。

但他的乐观情绪很快就被打消了。从一名美军军官尸体上发现的文件显示,盟军的行动将投入150万人。7月4日,前线侦察到对面盟军出现了一个新的集团军番号——美军第3集团军,指挥官是久未露面的巴顿。

隆美尔当然知道巴顿,后者崛起于北非,又在南线西西里战役中大放异彩。除了显赫的声誉外,巴顿还是一个善于指挥装甲突袭的指挥官。

隆美尔不敢怠慢,他把党卫军第2装甲师和第130装甲教导师调到了防线西端,提防美军从那里发动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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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7日,英军出动460架轰炸机,用40分钟时间在卡昂城区投下2500吨炸药。次日清晨,英军以两个装甲师和一个加拿大师向卡昂市区实施突击。10日,盟军攻占了一片瓦砾的法国小城。

然而德军的防线没有被击穿,而是步步为营继续迟滞英军的推进。7月11日,激战的焦点转移到圣洛,坚守在那里的是从诺曼底撤下来的第84步兵军,军长就是在电影《最长的一天》中有大量镜头的“独腿将军”马科斯中将。

当隆美尔发现敌军开始向圣洛大量集结部队时,又把第3伞兵师、党卫军第2装甲师和第130装甲教导师抽调到圣洛方向。

美军在11日的交战中损失惨重。起初部队进展顺利,装甲部队一口气突入到距离圣洛只有7公里的郊外。接下来在穿越一片树林时,早已经在那里等候的党卫军第2装甲军用豹式坦克、猎豹歼击车和88毫米高射炮对盟军展开了一场猎杀。

然而战局还是不可逆转地倒向了盟军。致命的空中火力令德军装甲师损失惨重,坚守在防线上的德军步兵也无法及时得到补给。

驾驶一辆豹式坦克的德军坦克王牌恩斯特·巴克曼记录下了当时的战斗场景:“连队被盟军打散之后,我接到了寻找连队的任务,经过森林的一片空地,我遭遇了三辆谢尔曼坦克的伏击,经过激烈的对射,我把那三辆谢尔曼击毁了,而我的坦克也受到重创勉强可以执行任务。”

巴克曼所在的党卫军第2装甲师在圣洛损失了一半的装甲力量,不得不撤到后方休整。步兵师在弹药耗尽的情况下,于7月18日放弃了满是断壁残垣的法国城镇。第84军军长马科斯则在战斗中阵亡。

此役美军伤亡达到4万人。整个诺曼底地区盟军总伤亡则高达12万人,德军也损失了11万多人。

7月10日,克鲁格再次来到B集团军群司令部。他已经没有了一周前的趾高气扬和不可一世。他这次拜访隆美尔时商量如何防御。当隆美尔提醒他“德军防线随时可能崩溃”时,克鲁格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恳请隆美尔写一份战情报告,并对隆美尔说:“我想让元首知道这里的确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隆美尔早就不想这样打下去了。圣洛战役期间,他多次赴前线视察,每次都能看到盟军的飞机、大炮和坦克向德军阵地持续狂轰滥炸。士兵们浑身是血,躲在战壕里瑟瑟发抖。他很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在给统帅部的报告中,他再次呼吁:“再也不能这样无谓地牺牲了,虽然我军各处都在英勇抵抗,但这是一场寡不敌众的战争。在我看来,采取政治措施已经迫在眉睫。作为B集团军群指挥官,我觉得有责任讲清楚这一点。”

7月17日,隆美尔驱车赴党卫军第1装甲军指挥部。在和迪特里希谈完公务后,又驱车返回自己的司令部。

当天下午,空气非常炎热和沉闷,隆美尔坐在车后座上一言不发。汽车沿着一条笔直的公路行驶,突然天空中出现了很多盟军飞机,它们开始向公路上的人群和车辆投弹和扫射,即便那些盟军飞行员可以很容易识别出公路上的绝大多数都是难民和马车也毫不留情。

隆美尔见惯了这种情形。在北非,他本人经历敌机空袭的事情并不稀奇,很多部下也因此负伤甚至丧生。不过隆美尔从没有负过伤,他在二战期间遭遇的最严重的袭击还是在1940年法国战役期间。当时第7装甲师刚刚渡过马斯河,他率领一支装甲分队穿越一片树林,结果遭遇法军炮火的拦截。隆美尔乘坐的那辆坦克被击翻,他本人被甩出车外,受了一些皮肉伤。

而在北非,他在前沿指挥战斗时,身边曾数次落下敌军的炮弹。在加扎拉战役期间,一发炮弹就落在距离他仅有6米的地方,站在他身边的一名参谋当场阵亡,而隆美尔则毫发无伤。

隆美尔犹如“神明附体”的运气在北非军团中一直被津津乐道。作为一名战功卓著的将领,这样的经历更是为他增添了一层神秘色彩。

快抵达指挥部时,天上又出现了8架盟军飞机。隆美尔让司机转到一条和公路平行的小路上,这里有树木遮挡。

汽车又前行了几公里,再次汇入主路。就在这时两架盟军飞机冲了过来。隆美尔命令司机开到300米处的一片树丛里,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一架飞机用机关炮向车子扫射,然后又投下了炸弹。一枚炸弹落在距离车子仅有一米的地方,汽车被强大的气流掀了起来,一头栽进路旁的排水沟里。

隆美尔被一块石头砸中,头骨凹陷下去,司机则当场毙命。另一架飞机飞过来,见汽车已经被击毁,就匆匆扫射了一阵飞走了。

隆美尔被送进了附近一所空军医院,医生用碎布条裹住他受伤的头部,然后注射了两瓶樟脑油。就是这样简单却及时地处理救了隆美尔的命。

医生随后给他拍了X光片,显示头部还有4片碎骨。虽然隆美尔仍然在昏迷中,但医生告诉匆匆赶来的参谋长斯派达尔,隆美尔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就这样,隆美尔离开了前线。而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再也没有回来。

隆美尔负伤后,京特·克鲁格接过了B集团军群的指挥权。此时战场的焦点是右翼的卡昂,那里正持续遭受英军的攻击。为了减轻卡昂守军的压力,克鲁格决定将左翼的党卫军第2装甲师和第130装甲教导师调到右翼。这样一来,美军当面只剩下几个德国步兵师。

克鲁格对这次调动进行了解释——美军正陷在灌木丛生的复杂地区,使用步兵和反坦克武器就可以应付,根本不需要在这里白白浪费两个装甲师。

克鲁格说的没错,美军第1集团军在这里已经打了将近一个月,仍然无法摆脱不利地形,而且集团军司令布莱德利对此也一筹莫展。

然而战场的变数在7月底出现了。得到两个装甲师加强的美军第3集团军第8军改变了战术,重新回到战场的巴顿命令第8军军长米德尔顿以装甲师为前锋,夺取德军左翼重要支撑点阿弗朗什。

8月1日,失去装甲预备队的德军被美军的坦克集群冲得七零八落。重要支撑点阿弗朗什不攻自破,残存的德军逃向东面的莫尔坦。

就这样德军坚守了将近两个月的防线崩溃了。沿着德军左翼暴露出的巨大缺口,美军第3集团军启动坦克和装甲车,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从科唐坦半岛一路奔向法国东部的马斯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