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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沃恰城外的建筑▲

与斯洛伐克莱沃恰的初见,从一场愉快的午觉开始。

驾车进入莱沃恰市区范围后,眼前艳阳高照,路面安静无人,突然有点犯困。路边恰好有两座民居形成的犄角位停车场,立马停车,将座椅放平,躺着睡了一觉。

短短半小时,却让我神清气爽。望向车窗外,景致一如睡前:街上无人,路上偶有车辆经过,蓝天白云,寂静无声,恍若时间静止。

老城一角▲

我选择下车,以脚步搅乱这座城市几近静止的状态,目标就在不远处——绵延城墙内的老城。2009年,莱沃恰老城与附近的斯皮什城堡等一起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虽然城市规模和名气远不如布拉迪斯拉发、科希策、普雷绍夫和班斯卡·比斯特里察等斯洛伐克大城市,但莱沃恰却被称作“最具古斯洛伐克风格”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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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沃恰城外的建筑▲

如果以莱沃恰为中心点,沿着南北纵贯的山区公路穿越斯洛伐克东部,沿途有不少与莱沃恰格局相似的小城镇。相比靠近奥地利与捷克、经济更为发达的西部和中部地区,东斯洛伐克人口密度极低,城镇更为古朴。因为地处偏远,它们都曾错过工业革命,也曾迟迟等不来第一条铁路,但也正是这个缘故,它们得以保留着纯粹的中世纪风貌。

作为城市,莱沃恰体量极小,面积仅有六十多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一万多。我所停车的地方是环绕古城的主干道,道路宽阔,散落的建筑也体量颇大。

二三百米外就是老城入口,主干道在这里划出一个近乎直角的弧度。入口处是城墙簇拥的巨大塔楼,一道拱形门洞可供进出。行至塔楼前,旧时吊桥两侧的护城河已是草地,城墙分为内外两道,粗粝石块堆砌出岁月的沧桑痕迹。

莱沃恰老城城门▲

进入老城,一座白色巴洛克教堂高耸路旁,周边都是两层建筑,墙身颜色各异,新旧杂陈。

路边教堂▲

莱沃恰(Lěvoča)这个名字,起源便是“经常被淹没的地区”,也来自于城市旁的莱沃恰河。它是斯皮什地区最古老的城镇,人居史可以追溯到石器时代。11世纪时,它成为匈牙利王国的一部分。1271年开始获得城镇特权,并成为斯皮什地区的政治中心,1323年被授予匈牙利王国的皇家自由城镇地位,贸易也得到迅速发展。尤其是在斯洛伐克重镇科希策到波兰南部的贸易路线上,莱沃恰是最重要的枢纽。

围绕老城的防御工事,最早的记载出自于13世纪下半叶。在此之前,这里虽然有人类聚居,但并没有任何防御体系。13世纪下半叶所兴建的第一批防御工事也仅为木制,1285年,斯皮什地区第二次遭遇蒙古人入侵,莱沃恰开始修建石制城墙。

最能检验防御系统的方法是残酷战争,此后一百多年间,面对一次次战火侵袭,莱沃恰的防御体系逐渐成型。可惜在1431年,莱沃恰在战火中被焚毁。16世纪初,莱沃恰启动重建,如今所见的城墙就是成型于当时。

莱沃恰老城的迷人之处并不仅仅在于建筑之美,更在于它背后的建城思路与众志同城。作为一座自由城镇,莱沃恰名义上属于王国的一部分,但却有着极大的自主权。这种自主权并不仅仅体现在经济贸易层面,民众是城市真正的一份子,可以选举自己的市长和市政人员。为了保卫自己的财产,也为了保卫整座城市,人们必须投身其中,不同行会承包了城墙和塔楼的不同部分,除了修建和维护之外,还有义务提供足够武器与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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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音会路德教堂▲

这其实是一种中世纪的“股份制”,它总能让我想到百年前的广东江门台山,华侨们利用丰厚资金,效仿西方现代公司模式,以股份制形式在家乡兴建新村和墟集,从简单的宗族式守望相助走向现代经济社会的利益共同体。

眼前城墙系统和老城的建设经历了漫长的过程,直到18世纪早期,防御工事仍在陆续进行。莱沃恰人后来之所以放弃继续建设,是因为随着武器的发展,城墙已经失去了防御作用。1803年,一些防御工事被出售给私人,比如塔楼就成为了住宅,护城河则变成菜园和果园。

旧时护城河▲

当年的莱沃恰防御系统全长2.5公里,内城墙高度为6-8米,外城墙则为3-4米,鼎盛时期拥有15座塔楼。如今完好保存的城墙仍有80%,仅仅南侧一带有不到500米的断垣残壁,加上仍然保存的6座塔楼和两道城门,是斯洛伐克保存最好的中世纪城市防御系统。

沿着城门前的道路直行,仅仅两三百米便可见到保罗广场。精美建筑林立于四周,中间则是市政厅与建于14世纪的圣詹姆斯教堂。

广场一角▲
保罗广场上的建筑▲

相比莱沃恰的城市规模,保罗广场的体量可谓“超常规”,即使在斯洛伐克国内也是数得着的大广场。四周建筑中不乏14世纪和15世纪的杰作。从哥特式到文艺复兴式风格,都可在此找到痕迹。

这个广场所承载的是斯洛伐克的重要历史,1624年,来自如今德国维滕贝格的书商布鲁尔,将自己的书店扩大经营,创办了一家印刷厂。当时已是欧洲宗教改革运动的尾声,但在偏远的斯洛伐克东部,相比宗教改革的中心地区,一切都显得滞后。印刷厂的建立极为关键,因为15世纪的古腾堡印刷术正是宗教改革的重要基础,它逐渐打破了教会对知识的垄断。莱沃恰乃至东斯洛伐克只是将这个“流程”推后了一百多年,莱沃恰也成为斯洛伐克宗教改革进程的文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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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一角建筑▲

19世纪中期,莱沃恰又成为斯洛伐克民族运动的中心,斯洛伐克国歌正是在这里第一次响起。不过此时的莱沃恰在经济上已经失去了旧日荣光,因为斯洛伐克的早期铁路建设绕过了群山环绕的它。直至1892年,这里才开通了一条铁路直线。

眼前的保罗广场,是以出生于莱沃恰的雕刻艺术家保罗之名命名。保罗的作品散落于斯洛伐克各地,其中最重要的当属莱沃恰圣詹姆斯教堂的木制祭坛。高18.6米的它是世界上最高的晚期哥特式祭坛,为保罗在1501年至1517年间雕刻而成。

圣詹姆斯教堂就位于广场中央,也是莱沃恰的制高点。教堂建于14世纪末,此后历经沧桑,最“年轻”的部分是高挑细长的塔楼,1858年建成。教堂内部除了保罗雕刻的木制祭坛之外,还有18幅祭坛画,在绝大多数人并不识字的时代,这些祭坛画讲述的圣经故事成为教化信众的重要工具。

圣詹姆斯教堂▲

圣詹姆斯教堂旁便是莱沃恰市政厅,也是保罗广场上最美丽的建筑。这座文艺复兴式建筑建于16世纪,原本是图尔佐家族的产业。

圣詹姆斯教堂背面▲

图尔佐家族曾是匈牙利王国首屈一指的富豪家族。16-17世纪,图尔佐与富格尔家族合办的采矿工厂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大的铜业公司,被视为世界早期资本主义企业之一。

圣詹姆斯教堂有着高耸的塔楼▲

图尔佐家族依托雄厚财力,甚至向匈牙利国王贷款,也因此获得斯洛伐克克雷姆尼察铸币局的租赁权,堪称富可敌国。

1550年,图尔佐家族出资修建了这座宫殿式建筑,最先是哥特式风格,取代此前被大火烧毁的旧建筑。17世纪时,它以文艺复兴风格进行改造。1615年,它修建了两层拱廊,1656年到1661年间,它修建了钟楼。整座建筑最美丽的部分当属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山墙,它于19世纪完成。在广场中央与圣詹姆斯教堂和市政厅并立的是圆顶的福音派路德教堂,建于1837年,呈现着古典主义风格,与市政厅山墙在同一时期完成。

莱沃恰市政厅▲
市政厅的一个侧门▲
莱沃恰市政厅别致的山墙▲

市政厅外有一个铁制笼子,看起来颇似动物园里的鸟笼,查了下资料才知道,它是中世纪的“耻辱笼”,大致建造于1600年左右。

市政厅,左下角有“耻辱笼”▲

耻辱笼主要是用于惩罚轻微的违法行为,中世纪欧洲城镇普遍有此设施,但保留下来的很少。欺骗配偶、醉酒闹事甚至深夜出门都可能被关入耻辱笼,但它与“法治”没有多少关系,因为最常被关入的往往是女性,还会遭遇围观者的辱骂、吐痰甚至丢石头。所幸的是,如今的莱沃恰早已告别了这样的历史。

广场上最美丽的一栋建筑同样曾是图尔佐家族的产业。土黄色墙身的它,外立面相当繁复,装饰着图尔佐家族、斯皮什地区和莱沃恰的纹章,也有建筑主人和妻子的画像,山墙的造型极其精美。雕刻家保罗的故居也在广场上,如今是保罗博物馆。可惜保罗留下的资料极少,各种文献都在城市大火中被毁。

广场上最精美的建筑属于图尔佐家族▲
精致的建筑细节▲
保罗博物馆外观▲

这当然是莫大的遗憾,历史静静流淌,但有时不会留下痕迹,后人无从得知的东西实在太多。所幸还有眼前的广场与建筑,完整保留着中世纪形貌。

广场一侧有两条岔路蜿蜒向下,伸向城外,远处是大片绿地和森林。在东斯洛伐克,小小城镇被这样的绿地所包围是寻常事。

蜿蜒向城外的建筑,远方是绿地▲

图源 |叶克飞摄

作者| 叶克飞

编辑|二蛋

本文部分首发于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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