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李先念是一个不动声色的将军。

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中,他总是转危为安,他的人生中,没有大起大落的波折缠绕他,这与他外冷内热,足谋多智是分不开的。他应该感谢苦难的磨砺对他的馈赠,同时也应该感谢战争的诡谲对他的锤炼。

我们从遥远年代的几个故事中,就可以看出他以后的非凡和处变不惊的大将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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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念

李先念三擒三纵刘亚卿

李先念有一个出名的“欲擒故纵”的故事。

那是1938年6月的一天,一场战斗结束。一名新四军战士从敌死尸中拖出一个人,忿忿骂道:“叫你装死,老子一枪崩了你!”

正欲下手,忽听得有人大喊:“枪下留人!”

战士回头一看,竟是李先念司令员跑来。

战士不解地问:“司令员,这狗汉奸,难道你还要故了他不成?”

“对了,就是要放他。”李先念说:“留着他有用呢!当年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我们还不能三擒三纵刘亚卿吗?更何况,我们这次打败日冠,还有他的一份功劳呢!”

战士哑然了,他不知道司令员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来,这个刘亚卿是当地的一个保安团长,他手下有一支上千人的队伍。此人狡诈,作恶多端,有民愤;但他属于“草头王”之类,能制止他不干坏事,也是新四军对敌斗争的一种策略。于是,第一次抓到刘亚卿,李先念就亲自给他松绑,将他放了回去。谁知,刘亚卿回去不久,他又反“水”了。

一天,刘亚卿带领他的队伍向新四军的挺进支队进攻,不料他又被活捉。当他被押到李先念面前时,他吓得浑身筛糠,嘴里不停地叨叨着:“司令饶命,我糊涂,我有罪!”

李先念

面对着刘亚卿这个不思悔改的家伙,李先念铁青着脸,他在屋里来回地踱步,他要给刘亚卿一点颜色看看。

“司令员,看他是吃秤砣铁了心的,干掉他算了!”

“对,我们不当农夫怜蛇,这个龟儿子,上次就便宜了他!”

几个战士怒火中烧地吵吵着。

这时,刘亚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司令,我本想洗手不干了,但国军又逼我,我是骑虎难下呀!”随后,刘亚卿又谈了他的部队被国民党收编的事。谈完后他哀求:“实在对不起李司令,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再放我一马,以观后效……”

李先念如图痛快,三下五除二就可以把他解决了。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心想:刘亚卿言词恳切,并有悔改之意。再说,日冠进犯中原,民族矛盾激化,如能将他争取过来,对国民党军队是个警告,又能影响一批人加入抗日队伍。他把这个想法与几位领导交换意见后,还是决定放刘亚卿,并把被俘人员和缴获的枪支都让他带走了。

刘亚卿第二次被释放回去,倒是老实多了。

那些日子,他假说有病,按兵不动。

一天,他的同乡同学,日伪副官王傅义找上门来,与他一番叙旧之后,便劝他投靠日军。王傅义见刘亚卿沉默不语,又软中带硬地说:“何去何从,早下决心,否则,你这支队伍终会被‘夹鱼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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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念

正如李先念所料,刘亚卿还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他这回真的多了一个心眼。他一面和王傅义笑颜应酬,频频举杯将王傅义灌得烂醉如泥;一面派人给李先念送信。信中说:“……我好坏也是个中国人,承蒙李司令教诲,我愿革心洗面。现兄弟有一个情况报告……”

翌日,刘亚卿的队伍随日军的队伍向新四军驻地孙家店扫荡,刘亚卿按预定的部署,把日军引向了李先念的伏击圈,并首先开枪报信。听到枪声,李先念的队伍一跃而起,集中火力打得日军鬼哭狼嚎。混战中,刘亚卿的队伍趁此散去,因刘亚卿被裹挟在日军队伍中来不及溜掉,他只好装死躺在尸丛中,这才出现了前面的一幕。

“先念同志在谈判桌上也是一把好手”

1939年1月,李先念受中共中央中原局之命,率一支精悍队伍,以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司令员的身分,进驻河南信阳四望山。不久,他在刘子厚的陪同下,赴随县长岗店,与当时受聘任“第五战区豫鄂边区抗敌工作委员会”的顾问陶铸取得联系。当时陶铸名叫陶剑寒。当他得知李先念的来意后,便陪同李先念(化名李威)一道赴均川,与国民党湖北省第三行政专署专员兼“第五战区豫鄂边区抗敌工作委员会”主任石毓灵会晤。

路上,陶铸向李先念介绍了石毓灵的情况,说此人五十开外,体态略胖。是一个老奸巨猾、城府很深的国民党顽固派。他表面上接受抗日,实则是阳奉阴违,诡计多端。与他打交道,脑子要放灵活点。

李先念说:“搞谈判我是初出茅庐,不过我懂得如何随机应变。你们放心好了,我会配合你,管他石毓灵是个啥东西,我们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而是要让他围着我们转,一定要把这出戏演好,演成功……”

李先念

到了抗敌工作委员会的驻地杨氏祠,石毓灵早已在那里迎候。石毓灵见李先念佩带上校军衔的国民革命军的胸章符号,他连忙上前拱手哈腰,再表示欢迎。陶铸在一旁介绍说:“这就是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的李司令员。”

“久仰!久仰!”石毓灵显得十分恭敬地说。

初次见面,李先念不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石毓灵:他穿着一套法兰绒中山服,外套黑呢大衣,头戴礼帽,是一个典型的绅士派头。从言谈举止看,他正是陶铸所说的那种“老油条”。

进屋落座后,李先念开宗明义,说新四军四支队要开往安徽前线作战,他是奉命送物资到前线的。李先念很诚恳,说自己的部队驻在信阳四望山,前来贵地是想同石毓灵取得联系,共同商讨抗日大计……

“信阳搞得不错嘛!是不是?两党合作搞得不错嘛,是不是……”石毓灵没等李先念说完就抢了他的话头。

“大敌当前,共赴困难。国共两党应该携起手来,一致对外,我们的队伍在敌后打游击,望石主任密切配合,多加关照!”

“这个……这个……那当然……”石毓灵吞吞吐吐,李先念的开门见山使他甚感被动。他心底里很清楚,抗日这块招牌不能丢,但又怕新四军夺去了豫鄂边区,特别是随南这块肥肉。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蒋委员长在庐山说过,如果战端一开,就要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李先念又是激将法的一梭子。

“这个……这个……当然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是不是……”石毓灵应声招架着。

“这样说来,石主任是支持我们到边区来开展游击战争啰?”

“这个……我想李司令还是尽早到前方去……是不是?”

李先念

“我这次来,就是给石主任打招呼,不管石主任态度如何,我们这支新四军抗日队伍是要来的,这是边区人民的愿望,我们也希望石主任深明大义……”李先念连珠炮似地轰击,使石毓灵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他为了摆脱尴尬,只好掉转话题,问起随北工作队的情况。

陶铸说:“随北工作队受总指挥的指示,全部组建完毕,已到均川听候分配。”

“这就好!这就好!”陶铸的话又使他暗自吃惊。

陶铸又说:“总指挥是不是和大家见见面,讲讲话呢?”

又将了一军。石毓灵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了。

很快,陶铸将随北工作队的全体成员召集到了均川,让石毓灵接见了大家。本来李先念可以不参加接见,但为了进一步掌握石毓灵的态度,他也参加了这次接见,并配合陶铸演了一出“双簧”。

石毓灵那天为了表示自己是抗日的,他也不得不故作姿态地说一些场面话。

机会来了,陶铸趁热打铁地插话说:“石主任说的抗战,是指全民抗战,全民抗战是不分党派,不分阶层,不分男女老少,都要团结起来打击日本侵略者。你们下去后,要根据石主任的指示,把群众发动起来,为抗战贡献力量!”

李先念这时接过话头,他转向石毓灵问:“石主任,你讲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石毓灵好像被逼进了死胡同,他只好无可奈何地说:“这个……是啊!就是这个意思。”

陶铸又抓住不放说:“这次李司令来均川共商抗日大计,我想石主任是报以欢迎的?”接着,大家鼓起掌来。

石毓灵就像一只鸭子被赶上了架,他想拐弯抹角也没法了,只好顺水推舟:“这个……这个当然啰……欢,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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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念

李先念、陶铸在均川与石毓灵的谈判,虽未形成书面决议,但石毓灵哑巴吃黄连,他无法改口了。这对李先念的队伍在豫鄂边区开展游击战争取了一个有利条件。

多年以后,李先念的战友徐达元等人在回忆录中还记载了这件事,并说:“先念同志在谈判桌上也是一把好手,他绵里藏针,机智过人,我当时目睹了那次谈判,也为他叫好。”

李先念的说话艺术

在各种场合学会与各种人打交道也是一种斗争艺术,李先念在把握这一“艺术”上就像人们所说的“仗愈打愈精”。就在李先念重返大别山抗日那段时间,他有许多故事在当地流传。人们忘不了“李师长赴宴”的故事。

那是1942年1月,在新四军5师的驻地,传出一条爆炸新闻:张议长要宴请李师长吃饭啰!”

张议长何许人也?其名张准绳,他是当地的一个大土豪,又是国民党县参议长。

于是,人们议论纷纷:“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别是鸿门宴吧?李师长可要当心。”“李师长不会去的,新四军怎么能和国民党搅在一起呢?”

张准绳为何要请李先念吃饭,其由头是这年冬天,李先念的队伍在鄂豫边的浠水、靳春、广济等地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声威大震。张准绳为此感动,于是发出帖子,帖子写上了这样的话:

……李师长乃当今英雄好汉,贵部狠揍小日本为民出了一口恶气,让人佩服之至。老夫感奋之余,特邀李师长寒舍一叙,愿备薄酒,略表寸心……

李先念一家

李先念接到请帖以后,一时也有些踌躇。一则他不得不考虑群众的意见;再说,张准绳传出风声请吃饭,是否要借此做点文章?但他又一想,传说你张准绳是开明绅士,又和鄂皖边党政领导人刘西尧、张体学均有往来,是真是假,何不如趁此走一趟,去探个究竟。

那天,张准绳门前张灯结彩,一片喧闹。只见当地名流豪绅和头面人物纷纷前来捧场。围观的群众也从四面八方涌来。

李先念在张体学等人的陪同下如约来到了张准绳家,于是鞭炮齐鸣,早到的客人都从客厅涌向了大门外,他们要看看李师长到底如何风采。

李先念一身戎装,气质洒脱,他不卑不亢,有理有节与人们招呼。沉稳中透出机敏,冷峻中又含几分谦和。他一一和来宾握手、寒暄。随后,一同进张府客厅落座。

张准绳随即来了开场白:“诸位先生,李师长戎马倥偬之中,不辞劳苦,特来敝舍作客,实乃万幸,我等表示真诚的欢迎!”众人报之热烈的掌声。

李先念顿了顿说:“不必拘礼,我是一个军人,喜欢直来直去。既然张议长请我来,我就给大家讲几句。”

接着,李先念谈了抗日的形势,谈了新四军在鄂皖边区的任务,并赞扬了一些开明绅士与中共的友好合作等等。他的话干脆利落,掷地有声,伴着浓浓的乡音,使人感到可信可亲。来客中有人提问:“李长官讲了果(这么多)多话,都好得很,但具体要我们做些么事哎?”

李先念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抗日不分先后,贡献不分大小,只要民众团结起来,就能把小日本赶出中国……”他的一番话说得在场人交头接耳,气氛热烈。

李先念

末了,张准绳邀李先念等人人席,李先念说:“张议长心意领了,我看就不必打扰了。”

此时,来宾们呼喇一下围上来,这个说“请李长官赏脸”,那个说“抗日一家,李师长不能让大家失望”云云。张体学也在一旁使眼色。李先念顺此给众人下了台阶:“好,张议长有情,大家有意,我客随主便,与大家吃一顿抗日饭……”

杯觥交错中,李先念不失时机地又作了抗日的宣传。于是,有人编了一句顺口溜来形容李先念赴宴:

李师长赴宴搞统战,一顿饭吃出个好局面,各路绅士也抗日,酒杯里也有学问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