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59年,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毛泽东终于回到了阔别三十二年的韶山。家乡的山山水水依然是那么亲切,然而物是人非了,他竟然见不到一个亲人:父亲、母亲、毛泽民、毛泽覃、杨开慧,一个个都离开了人世……忧思过后,他突然想到了仍然健在的贺子珍。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有过十年的共同生活。分别二十多年了,她的情况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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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在韶山

毛泽东上庐山后,突然想见贺子珍

1959年6月底,毛泽东带着三湘大地的一身风尘,兴致勃勃地登上了那座“奇秀甲天下”的匡庐名山,住进了那栋蒋介石曾经栖息过的别墅——美庐。

7月8日晚上,毛泽东站在美庐二楼的窗前,只见“云从窗中过,雾罩百丈峰”。他欣赏着朦胧的山岚,吟诵着他的新作《七律·到韶山》: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

前不久,他终于回到了阔别三十二年的故乡。看到家乡的山山水水,毛泽东禁不住思绪万千,只是,风景依旧,人却不在。此时此刻,毛泽东的父亲、母亲、兄弟(毛泽民、毛泽覃)、爱人(杨开慧)都已离开人世,还有谁在呢?毛泽东突然想到了贺子珍。

江西是贺子珍的家乡,现在贺子珍就在江西。思忖再三的毛泽东决定了,他要见一见他曾经的亲密战友。于是,他把江西省副省长方志纯召来,向他表露了期盼已久的心愿:“志纯同志,有件事,要托你办一办。我想见见贺子珍同志。”

“好啊!贺大姐就在南昌。”方志纯颔首答道,他对贺子珍太熟悉了。当初去苏联,他带去了毛泽东给贺子珍的亲笔信。在苏联,他又与贺子珍同班学习,他是班长,处处关照贺子珍。从苏联回国后,他在中央机关工作,对毛泽东的家庭生活也有所了解。1949年6月,他又受中央组织部委托,负责带贺子珍从天津一路南下。

毛泽东

毛泽东停顿一下,略有所思地说:“春天在上海没见成呢,这个事不要再声张出去。请你安排一下,是不是让朱旦华、水静把她接上山来。”

方志纯的夫人朱旦华曾是毛泽东的弟媳,水静是江西省委第一书记杨尚奎的夫人,她俩都是嘴严心细非常可靠的老熟人。方志纯理解毛泽东的意图,于是提醒道:“您身边有些人知道了不好。”

毛泽东胸有成竹:“这好办……”

贺子珍终于还是一个人走了

毛泽东与贺子珍,作为风雨同舟十个春秋的患难夫妻,他们之间的情感是纯洁、真挚、高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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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贺子珍

贺子珍出生于井冈山下的永新县,从学生时代起,贺子珍就和哥哥贺敏学、妹妹贺怡一起投身革命。她十六岁就担任了团县委副书记,是永新县第一位妇女部长。1927年,贺子珍成为井冈山上的第一个红军女战士。不久,这个被誉为“永新一枝花”的贺子珍在人烟稀少的万山丛中与毛泽东相识了。

从第一次认识毛泽东,到两人产生感情生活在一起,最后到贺子珍独自离开延安,他俩之间有着复杂却又纯洁的高尚情感。不得不说,中国革命所经过的最艰苦的历程,是贺子珍陪伴毛泽东走下来的。十年的时间里,贺子珍付出了太多太多,她对毛泽东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爱,为了更好地照顾丈夫,她改变了自己的兴趣和工作,放弃了很多学习和锻炼的机会。

作为人母,贺子珍在烽火战地上生下了好几个孩子。可最终活下来并留在身边的,只有娇娇,也就是李敏一个。

由于产后缺乏营养和调理,贺子珍落下了头晕的病根。长征路上她为掩护伤病员而身负重伤,大量的失血又使头晕加重。那些深嵌在身体内的弹片,时刻折磨着她的身体,刺激着她的神经。但是彼时的贺子珍是如此的坚强,不管多么痛苦,她都不曾向外人袒露过自己的伤痛,只为了能多参加锻炼、多工作学习,努力缩短自己与毛泽东的差距。

贺子珍

历史的车轮滚滚,随着长征的结束,中国革命进入了新的局面,但此时,侠胆豪情、洒脱不羁的贺子珍不再满足于担任毛泽东的生活秘书和机要科长的工作,她非常怀念当年她在井冈山的战斗岁月。她说她不愿当家属,她要同大家一样作公开的独立工作。

就这样,在强烈的责任感和事业心的驱使下,贺子珍忍受着巨大的伤痛,开始在延安抗大学习,与先进青年一起参加军事锻炼。然而,身体的极度孱弱使她力不从心,几次晕倒在厕所里,无奈只好休学回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夫妻之间原本和谐稳定的关系,突然出现了令他们终生遗憾的裂痕。

当时,有大批爱国知识青年奔赴中国革命圣地延安。这些具有不同阅历和不同风格的青年男女,带来了许多新的信息和新的思想。好学博识的毛泽东喜欢以文会友,对于谈话投机的人,不分男女老少一律热情相待。他从这些知识青年的交往中丰富了知识,开阔了眼界,也得到了很大的乐趣。

然而,贺子珍却对这种新潮流感到不解,她产生了孤独感,从而陷入了无限烦恼和无法解脱之中。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使她想到了做手术,她要去上海取出国民党反动派强留在她体内的弹片。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生孩子生怕了的贺子珍更坚定了要走的决心,她要去上海。

贺子珍晚年和护士

听说贺子珍要离开自己,毛泽东极力挽留。他知道,贺子珍此时提出要走同自己有关,他十分动情地对贺子珍说:“我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像过去那样,跟着我受那么多苦了……”

遗憾的是,毛泽东的这些肺腑之言并没有打动贺子珍,她执意要走,要尽快离开这个令她不快的地方。她将女儿托付给奶妈,便打点行装,终于在1937年年底一个人走了。

时局每天都在变化,令贺子珍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到达西安以后,华东沦入日军之手,眼看去不了上海,贺子珍陷入了迷茫之中。

此时,毛泽东给滞留西安的贺子珍发来了电报,内容当然是劝她回来。另外,他还托人送来了一个小木箱,里面装着贺子珍的日用品,希望以此能打动贺子珍,取得夫妻之间的相互谅解。

但是,倔强的贺子珍未能回心转意。

没想到,贺子珍心意已定,她决定去苏联取出弹片,调养身体,学习知识。毛泽东赶紧往兰州、新疆一站一站地去电劝阻,托人做挽留工作,但均未奏效,最终酿成了贺子珍与毛泽东的分离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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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

庐山相见后,贺子珍大病一场

那天是7月8日,天上的白云把气温压到宜人的程度,树上的喜鹊把佳音传到一个独门小院。水静来到南昌三纬路贺子珍的住处,准备接她上山。贺子珍还以为去庐山避暑呢,二话没说就高高兴兴地上车了。

黑色的“吉姆”车穿过九江,一路北上,直奔庐山而去。窗外闪现着浓墨重彩般的青山绿水,令人心旷神怡。他们还未进入风景区,车厢里就已灌满了又新鲜又生动的风景。沉浸在如诗如梦风景中的贺子珍,在到达庐山二十六号别墅时,已是星月交映的夜晚了。

7月12日晚上,贺子珍被送到美庐一楼客厅。直到此时,身在庐山“五里雾中”的贺子珍还不知道这是一个神秘的安排,还不知道毛泽东就在她的身边,就要接见她。

贺子珍走上楼来,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藤椅上站起来,微笑着同她打招呼,请她坐下。泣苦相思二十载,不知何时会楼台。没想到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就坐在她身边,贺子珍愣了一下,然后眼泪便像大坝决了堤似的涌泻而出。一时间,这些年所有的苦辣甜酸全都涌上心头,贺子珍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流泪。

毛泽东

毛泽东看着泪水涟涟的贺子珍,只见她眼圈发黑,面颊消瘦,十分苍老。那张他熟悉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如雕似刻的皱纹,那是人生岁月的沧桑,那是情感磨难的刻痕。

“我们见面了,你不说话,老是哭,以后见不到了,又想说了。”毛泽东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关切地问,“这几年你生活得怎样?身体都好吗?”

贺子珍尘封多年的心灵被打乱了,如汹涌的波涛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只是忧郁而温情地望着毛泽东,聆听着、颔首着、默然着,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掉……

半个小时过去了,毛泽东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叫他们送你回去休息吧!”

带着浓雾的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铁幕,仿佛要把这个世界压扁,也压在贺子珍的心头。贺子珍回到二十六号别墅,情绪虽然稳定了,但仍然处于亢奋之中。她迟迟不能入睡,满脑子都是毛泽东的身影。她后悔当初不该离开延安去莫斯科,后悔自己不听毛泽东和许多同志的劝告。

贺子珍、李敏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处于苦恋之中的贺子珍望着天花板出神,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对陪伴她的朱旦华说:“我不怨主席,只怨自己。我是农村长大的,见识少。到延安后,当时我一心想出去把身体养好,学习几年就回来。我还想为党多做点工作,没想到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相见时难别亦难!见面突然,分别更突然。离别二十多年,相会就在这短短的瞬间。没有告别的分离,真是令人凄然!大喜变成大悲,懊悔不已、伤心至极的贺子珍情绪出现了大起大落。感情上的剧烈波动,使她又大病一场。

贺子珍美庐见林彪

1960年夏,林彪带着妻子叶群和两个孩子来到庐山休养,他们被安排住在当年蒋介石和毛泽东都住过的美庐。当时,林彪夫妇住在楼上,孩子们住在楼下,平时姐弟俩很少出门,一般都在院子里看看书,聊聊天。

林彪

据当时美庐的服务员彭毓云回忆,有一个晚上,门口警卫电话通报,说有客人来看望林彪。叶群得知后马上从二楼跑了下去,随后接了两个人上楼。进屋后,叶群大声说:“育荣,你看谁来了?”

林彪看了一眼来人,马上亲切问候:“多会儿来庐山的?”

“刚来。一听说你在180住着,我就来看看你。小林,你身体还好吗?”一口亲切自如的江西话传来。

来客正是贺子珍,身旁还有一个女性是贺子珍的随身护士卢泮云。

林彪听到贺子珍的问候,笑着点了点头,说自己还是老样子,只是精神比以前好了点。

这时,林彪转头对叶群说:“叫孩子上来,见见贺娘娘。”这是湖北黄冈一带的土话,“娘娘”就是“姑姑”的意思,当地也有把父亲的妹妹叫做“娘娘”的。

贺子珍此番前来,其实是因为林彪在上庐山之前曾专门去南昌看望过贺子珍。林彪走后,贺子珍左思右想,觉得可能毛主席又来庐山开会了,于是当即让护士向江西省委要车,想要去庐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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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卢泮云

很快,江西省委给贺子珍安排了两辆小车,但同时也派人委婉告知贺子珍,毛主席并没有去庐山。可贺子珍固执,说什么也要上庐山亲眼看看。

上山后,贺子珍就去了美庐别墅,在看到是林彪一家住在这里时,她才确定了毛主席的确没有上山。一时间,贺子珍被失望和思念之情所包裹。

在和林彪一家短暂的问候以后,贺子珍便带着护士离开了。之后贺子珍回到脂红路162别墅住下休息。回来后的贺子珍一直没有讲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默默地抽着烟。

据说那晚,贺子珍一连抽了很多烟,喟然说了一句话:“毛主席爱庐山,他还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