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桃花盛开的季节。4月16日这一天晚上,家家户户已经亮起了灯火。劳累了一天的辽宁省丹东市东沟县(1993年6月18日,批准撤销东沟县建立东港市,归丹东市辖)新沟乡(1993年6月18日设立新城街道)宣城生产大队第一生产队青年女社员张春兰,吃过晚饭要到村头屯尾去遛达遛达。这天晚上正好轮到小队演露天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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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散了,人们陆陆续续都回家睡觉了,张春兰没有回家。父母着急,到村街去找没找到,找人回说没见到。

张春兰能去哪呢?庄稼人有时就那么简简单单、粗粗拉拉,遇事不惯细想:几年前,张春兰与本队一起劳动的下乡小青年孙玉胜产生感情谈对象,虽说父母心里老大不乐意,却也死活拦不住,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办法,电影散了没回来,准叫那个对象给领走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于是便放心地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张春兰的父母醒来发现姑娘一宿没回家,这才慌神去找大队治保主任。治保主任李道宽急溜到乡里报告给公安特派员马公安。那时候除了建制镇和日伪时期曾设过警察署的地方,解放后都设了公安派出所,其余的乡都由县委指派一名公安特派员(后改名公安助理,公安局收编改为派出所民警)管理社会治安。

马特派员名叫马万玉,个子不高,墩粗胖,一身上白下蓝,领上挂两面红旗,头戴一顶蓝沿白罩,白罩嵌了一圈红条的大盖帽倒也满精神。老百姓家出点什么事吱一声,他马溜就到,群众关系好得“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群众亲切地称他“马公安”,日子久了,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张口就是“马公安”。

马公安听了治保主任的汇报后,挂电话报给县公安局刑警股,县局答复情况不清,不能立案,让他先查查。他放下手中的工作,两人急忙到张家进一步核实情况,问明张春兰离家时的着装和鞋子。

据张春兰家一二百米远已经结婚的姐姐证实:妹妹当晚在姐姐家唠嗑,直到小队电影散了她才出门走了。

细心的马公安从其姐姐家出来,一眼发现道上有雨后留下的车辙,车辙上又留有清晰可见的女人足迹,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痕迹物证,当然也是他展示步伐追踪才华的有利时机。

马公安曾在省公安干训大队和丹东市公安局业务训练班里学过步伐追踪。他痴迷钻研,成绩良好,回到工作岗位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有一次,宣城二队有个小青年打光脚去偷兔子,失主找到马公安,他到现场看过足迹,就把嫌疑的小青年传到了乡里,小青年穿双水鞋,他问过他姓名、年龄、住址后,面带微笑地说:“你把鞋脱下来。”小青年一脱鞋知道坏事了,乖乖交代了光脚偷兔子的事。

还有一次,宣城六队一台双轮推车丢了一个轱辘,他接到报告后首先看了现场留下的足迹和步伐,而后立即召开社员大会,公布案情后,只把25至30岁的男社员留下,他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往外走,只听他突然一声“停!”,这个社员打了一个冷战,回到队部二话没说就交代了偷车轱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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柞木四队有个小队干部家的苞米被人砍了,时值拔麦子的时候,马公安看了现场足迹,就到拔麦地去找人,他挨个人端量,没有,便问队长:“社员还有在哪干活的?”队长说有几个人给群众盖房子。他到了房场,有七八个人正在房上干活,他说你们下来休息休息,这几个人就下来了。其中一个走了几步,他心中定了就是他,又一问他昨晚干什么了,他说他去看电影了。马公安未动声色走了,他去找看电影人调查,有人证实这个人看看电影中间走了一趟又回来了。问题就出在这中间一走。他把这个嫌疑人找来,这人一口咬定看电影哪也没去。他眯着笑眼问他离开电影场地演的《小兵张嘎》那段故事,他张口结舌答不上来,这才承认了因为报复砍了队长家苞米的事实。

马公安用步伐追踪破了几起小案子,在群众中传得神乎其神,这倒也好,对犯罪分子是个威慑,这个乡的发案率因此有所下降。今天,马公安又碰上了足迹,这是他的长项。他趴下身子像抓虱子那样,仔细端量着每一颗足迹,又信手拿出随身的米尺量足迹量步伐。测量的结果与其家人提供的鞋种花纹和尺码一致,他自言自语:“这就是张姑娘留下的足迹。”边说边继续观察,又发现张姑娘的足迹几乎是踩着车辙走的,车辙旁边还有一行模糊不清的并行足迹,他推断:一定是两个人一块走的。

“追!”,他和治保主任沿着足迹继续往前追,经过她家门口,追出半里多地,向右一绕到了宣城山山后,青草葱葱,足迹断了。

从足迹方向判断是奔其对象青年点去的,所以,张姑娘父母怀疑是她对象将其领走或匿藏起来,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于是马公安决定找其对象问清楚。她对象是个下乡青年,马公安从利害到政策,从人情到道理,软的硬的,苦口婆心讲了一大堆,她对象情绪稳定,态度诚恳地回答:“我确实没见过。”

对她对象的工作只好暂且放弃。

马公安开始走村串屯,发动群众留心留意。几十年的实践证明,唯有老百姓最听话。

4月21日下午,一个群众告知他,听说女社员张小华捡了一双鞋,不知与案子有没有关系。

搞案子不会放过一丝线索,哪怕是一句话。他找到这个张小华,张小华已经穿在自己的脚上,她指指说:“就是这双。是在张姑娘对象房后一里半地的梯田里捡的,鞋整整齐齐搁在地垅上,不远的地方还放了一根皮腰带。”

经过辨认,鞋和腰带都是张姑娘的。

马公安心情很沉重,脑际慢慢升腾出一个可怕的概念——谋杀,尽管暂时证据不足。他又报告了县公安局,答复是再细细查查后考虑下一步。

可他不能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如何解释?

案发地周边有大小不等的水泡子三四个,他组织了十几个民兵,用拉网拉的,用线网打的,足足干了一整天,围观的群众也跟着轰轰嚷嚷了一天,什么收获也没有。晚春的天气,泡子水还是冷冷的,拉网的民兵湿了衣服就坐在一条东西道道南一家草垛边晒太阳。破了案子以后才知道这草垛根里埋的正是死者,当时谁都没发现,事后提起来,拉网的民兵还有些后怕。

打捞酿成了舆论,从一点上证明破案有决心,但却没有破案的结果。马公安决定再发动群众,找这个谈,找那个唠,谈一遍再谈一遍,唠一次再唠一次,又安排两个红色耳目帮助他掌握动态收集情报。

张姑娘失踪之谜成了群众议论的中心,形成强大政治舆论。舆论也是武器,犯罪嫌疑人发抖了,4月23日晚,他偷偷找马公安的两个耳目,请求帮助把尸体送出去。耳目谁都不干,劝他自首并报告了大队,大队党支部书记立刻报告了马公安。

马公安担心凶手逃跑或自杀,一边命人将情况报告县公安局,一边带领三个民兵,手持木棒直取犯罪嫌疑人周军利的家。县公安局法医尤德生等赶到现场,从周军利家草垛根挖出被害人张春兰尸体解剖时,凶手已被抓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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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大队一队与长山乡七股顶大队十二队只隔一条东西道,道北是七股顶十二队,道南是宣城大队一队。一队中间有条沟,分成东西两个堡子,周军利住西堡子,张春兰住东堡子。

原来,杀人凶手周军利是丹东市下放户青年,与被害人张春兰在青年点的对象孙玉胜是要好的朋友。案发当晚张春兰从姐姐家出来,无意中在道上碰到了周军利。周哄骗她说:“你对象在宣城山后等你。”

自己对象的朋友这么说了,张春兰没有理由不信,于是两人一块并排就朝马公安追踪的那条路线走。

到了宣城山顶,周军利兽性发作,趁她不备之机,突然将其推倒按在地上强侵犯了。而后继续哄骗说,你对象在长山白灰厂那个小山等你。恍恍惚惚的她像中了邪似的,沙达沙达跟着他下甸子过沟,朝沟西白灰厂走去。路过白灰厂东面一个小窝棚时,他又把她拉进去再一次侵犯。

之后,他要求她连夜跟他走,她坚决不肯。他拖她走,拖也不走,正在厮扯拽拉时,生产队露天广播喇叭吼起来,说稻田地放水坝鼓了,通知社员去堵。周军利作贼心虚,闻声惊慌失措,拉张春兰走她不走,遂生杀人之念,两手掐住脖子一用力将其活活掐死。掐死后抽下她的裤腰带把尸体拖回自家的草垛根埋起来。

然后,又将她的鞋子和裤带送到其对象房后的梯田里,制造假现场,妄图引开侦查视线,到头来还是落入了法网。

一个公安特派员自己揭开了张姑娘失踪之谜,群众都说马公安真神了。几个月后,周军利被依法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