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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心烦意乱地挂掉婆婆的电话后,一眼瞅到老公老余耷拉着脑袋,闷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烟雾袅袅升起弥漫在逼仄的客厅里,绕得我心里焦躁的小火苗蹭蹭地直往上蹿。

我终于忍不住:“你算算,从我们结婚起,你爸折腾出多少幺蛾子了?哪次不都是你妈跑断腿赶着来告诉我们,然后我们出钱了事,凭什么?”

“你说,家里出了事,妈不找我们找谁?”老余皱着眉冲我吼。

“你弟难道是抱养的啊?”我吼回去,他不吭声了。

我立即打电话给公公,开了免提:“爸,刚才妈说的那3万块钱,您还想让我们出吗?”

公公斩钉截铁地回:“又是你妈多嘴,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出。”只这么一句他就先挂断电话。

有公公这么硬气的保证打底,我也再次给老余捋清现状,我们俩不过是在县城的家具厂上班,我一个普工他一个技术员一个月挣不到1万块钱,如今一对双胞胎儿子正读高三,家里的每一分钱可都要用在刀刃上,过去他帮他家里的我就不跟他扯皮了,这次他要是敢偷偷摸摸兜下他爸的烂摊子,别怪我翻脸。

他把烟屁股往地板上一扔,还用力踩了两脚:“知道了知道了,睡觉。”

看他这德行,我心里真是堵得慌,本想继续跟他吵,但是看着他蔫不拉叽有些微驼的背,忽然一口气松下来,还是去拿了扫帚。

清扫完之后,我又用拖把仔细地拖了两遍地,可乳白色的瓷砖上还是留下了被烟火灼过的黄印子,就好像我们的日子,日渐斑驳。

02

这些年秋收一结束,老家村里就会来些落难的人,变卖传家宝金项圈金元宝什么的。

公公铁信无疑,钱不够借钱也要买下来。

他一个正经的庄稼人,只会弯着腰流着汗从地里抠钱过日子,见识不多,算盘珠子拨得倒响,总以为自己得了便宜能发财,可捂了多日后,发现那些好物不过是些废铜烂铁。

公公骂骂咧咧后,转头就忘,还会被一茬又一茬这样的人再割韭菜。他没有发财,倒是赔了我们不少钱,而余家老二每次就抱着一个字“躲”,就万事和他无关了。

这一次公公又瞒着我们跟人借了3万块,参加了村里本家一个侄子给做大生意老板搞的集资,图上那可观的利钱。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眼红参与,集资款合计100多万。

可是只一年,那侄子就说老板跑路了,他自己倒拍着胸脯保证,打一辈子工还大家的本钱,要是逼他,他横竖就烂命一条。

我的手机一直响,微信家乡群里闹翻了天,语音信息声不断,只要点开小红点,必是各种议论和骂娘声。

我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迷迷糊糊做的梦里老公抢我的银行卡取钱去还债。

快天亮的时候,老余用手肘碰了下我,说他要回去看看。

我立刻醒了,用冷水洗了把脸,跟着他出门。

03

半个小时后,我们赶回农村的老家。

婆婆颤歪歪地迎上来,鼓着一双鱼泡眼,面容憔悴凄惨。

“我当初就说这钱哪这么好赚,你爸不听,现在是天天有人上门要债,怎么办啊……”她一把抓着我的手,眼泪像憋不住的尿随即汪出了眼眶。

我抚着她的背,让她不要太激动,真不知道我嫁过来之前,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忽然觉得自己挺可笑,我又比婆婆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跟着男人过着心惊肉跳的日子。

公公坐在堂屋,梗着脖子:“我不要你们管,就让追债的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我没钱就拿命赔给人家。”

我从心底里讨厌公公这种腔调,他这样明明就是拿捏住了老余不会坐视不管。

“海洋就在镇上,不找他来商量一下么?”

“要是找了海洋,他媳妇还不得闹腾死。不如……”老余瓮声瓮气地接了话茬,说了半截就打住了。

听老余这口气,他又想大包大揽了?

余家老二余海洋两口子在镇上开着批发部,日子比我们宽裕不知多少。

不像我们,结婚十年,才在城南老小区买了个80平米不到的二手房。为了凑齐房款,我还跑去跟娘家哥哥伸手,看尽了嫂子的脸色。

想到这,我把老余拉到一边,让他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以前我们帮着公公填补他那些窟窿怎么也不止3万吧,这次的纰漏让公公找他二儿子去解决。

老余拗不过我,给他弟打电话,但是对方不接。

我不服气,硬拽着老余回家去。

既然老二两口子躲着,那么我们也把这事先晾着。

反正闯祸的是公公,就该让他扛一回,下回胆子就不肥了。

04

一天还没撑到晚,老余就挺不住了。

他跑到车间跟我絮叨,多少还是要帮着还点。就算他爸自作自受,可他妈本来身体就不好,整天这样哭哭啼啼的,要是真哭坏了身体怎么办?

我对公公无感,可是和婆婆一直处得不错,要不是她曾尽心尽意地帮我照看双胞胎儿子,我这月薪3000的班也上不成。

我叹口气,咬着牙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拿出银行卡,去取了1万块钱交给老余。

可没过几天,老余从厂里预支了2万块,以后从工资里扣着还的事情就漏到我这儿,他到底是把那些债全还了。

我手里握着个锤子,跑去他办公室,问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样一来每个月收入几个钱?凭什么这债我们就全扛了?

他倔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公公:“我能不管吗?老二能装缩头乌龟,我也像他吗?让债主踩烂门槛我脸上有光啊!”

“我都什么命,嫁给你就挣钱帮你家老二盖楼娶媳妇,帮家里还债,还要由着你给不着调的爹收拾烂摊子,我就不配过稍微松快点的日子吗……”我越说越伤感,哽住了喉头,多年的委屈在胸腔翻涌,我整个人支撑不住,就缓缓地蹲了下去,用锤子支着地,眼泪一颗颗砸在水泥地上,这个男人我真是不想要了。

老余赶紧把我扶到他的位子上坐,把锤子拿走,又倒了一杯热茶给我,干巴巴地保证下不为例。

我捂着胸口思前想后,若真不跟老余过了,岂不是让老二两口子笑话死,逞能逞得家都散了。

再说,我要是和老余闹得家不像家,两个好孩子还怎么安心奔前程?

我抹干眼泪,暂且咽下这口气。

05

好在俩孩子顺利考入省内的同一所重点大学,他们上学前,我们全家一起回乡办酒席庆祝。

席间,老二说他家正忙着给房子加盖三层,手头紧,让老余把年假都休了去帮着粉墙,老余一口应承下来。

这明显是占这个哥的便宜来了,白用白不用的算盘打得倒是哗哗响。

我真看不惯老二这副嘴脸,又担心老余:“泥瓦匠的活儿你能不能别逞能,快五十岁的人了,万一摔着……”

还没等我说完,老余就横眉竖眼:“那活我以前干过,你这女人说话嘴怎么没个把门的,也不盼着点我好。”

两个孩子上学前也是让老余千万小心,可是三天后,老余到底从脚手架摔到二楼的平台上,造成右腿粉碎性骨折。

他当时就被送到了县人民医院做手术,可跟去的弟媳只掏了500块钱,人就闪没影了。

老余出院时,结算的手术费加住院费总共2万多块,老二两口子却没再拿出一分钱。

老余可是帮他家干活摔的,于情于理他们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了啊!

可老余却拦着我,不让我去找他们要钱,理由不外乎就是自家兄弟还是不要计较了,还说就因为我的那句话触了霉头,要不然他不会摔下来。

我真是活见鬼了,遇到这样没良心的小叔子,自家男人对他家人无原则地包容不说,还拿话刀子捅我的心,就跟不要钱似的伤我。

要不是为了让两个儿子放心地上大学,我真想把他像个破烂一样扔垃圾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