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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是一个古板保守的老头子,脾气古怪,爱发牢骚。从我有记忆起,他就是一副板着张老脸的模样,好像整个世界都亏欠了他似的。不过,我小时候倒也不怕他,反而觉得他的那些古怪相挺有趣的。记得有一次,他看我在看书,就板着脸训斥我:"又在看那些有的没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快去干活!"我气鼓鼓地反驳:"我就是喜欢看书,有什么错吗?"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个小毛头,看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靠双手吃饭!"
我们经常就是这样唇枪舌战,不过我知道,他那些严厉的话语背后,是对我的一片好意。他是希望我能吃足了苦头,将来不要像他这样清贫潦倒。
公公去世的那天,我整个人感觉就像做梦一般。虽然他年纪那么大,但一直身体还算硬朗。没想到就这么突然离开了。
家里一片哀戚,妈妈泪流满面,几个舅舅也都满脸沉重。亲戚们陆续赶来,有的在落泪,有的在安慰我们。眼看着公公的遗体被抬上了灵车,我的心情无比复杂。
公公是个孤苦伶仃的老人,除了我们这个家,他别无亲人。13年前,他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怀揣着一口破旧的箱子,出现在我家门口。当时,我们一家人就被他这个落魄样吓了一跳。
就这样,公公自那以后,就住进了我们家,开启了他漫长的"客居"生活。
"你好,我是徐律师,专程为已故王伯伯的遗嘱事宜而来。"他说着,微微欠身,表情和蔼可亲。
我让徐律师先在客厅落座,心里疑虑重重。这时,妈妈和几个舅舅也都被这阵动静给引了过来。
"您好阿姨,我是徐律师,专程为已故王伯伯的遗嘱事宜而来。"徐律师重复了一遍,语气诚恳。
"什么?哲伯伯居然留有遗嘱?"舅舅们也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徐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正色说道:"根据王伯伯生前所立的这份遗嘱,他将全部遗产,包括存款、房产等,全部归于侄儿王浩一人所有。"
"不可能!哲伯伯哪来的什么遗产?他身无分文啊!"妈妈惊呼。
"就是,他能有什么遗产?别被人给骗了!"舅舅也怀疑地盯着徐律师。
徐律师面不改色,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账户明细递给我:"王伯伯名下的这个存折,目前有68万余额。"
"68万?"我吃惊地盯着那份单子,心中狐疑万分。
"还有,王伯伯名下也有一处老旧平房,位于城中村,面积约60平方米。"徐律师继续说道。
"不可能!哲伯伯哪来的那么多钱?他就是个穷光蛋!"妈妈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对对,他每个月就那点低保钱,能攒下多少?"舅舅也满脸狐疑。
徐律师平静地说:"根据我们的调查,王伯伯生前一直是勤俭持家,长期节衣缩食,他的存款和那处旧房子,就是这些年的所积所攒。而且,遗嘱也明确写着,他全部遗产归王浩所有。"
"这怎么可能?哲伯伯对我们这些亲儿子都如此冷淡,怎么会将全部家当留给你?"妈妈显然还是无法相信。
"就是,你个外甥,又没有多么孝顺,他怎么会这样做?"舅舅们也跟着起了疑心。
我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这13年来发生的一幕幕:公公初来时落魄的模样,他住进狭小的储藏室,每天除了喝口白开水就是坐在角落里发呆。有一次,妈妈给他买了身新衣服,他竟然红着眼睛说:"没用给我买,我就这么穷困潦倒的样子,穿什么新衣服?"
后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生活就更加简陋了。我经常瞥见妈妈偷偷给他送去一些吃食,而他总是强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好像我们是在侮辱他似的。
我的内心百感交集,一时间竟有些头昏脑涨,分不清是非了。
"王浩,你一定是蛊惑了哲伯伯,让他将遗产都给了你!"妈妈终于爆发出一阵怒吼,双眼赤红。
"就是,你个贪心的小子,一定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舅舅们也跟着怒目而视。
我们一家人平日就不怎么和睦,加上公公的这笔遗产无疑是个导火索。亲戚们一个个像疯狗一样朝我吠骂,语言之恶毒让我无所适从。
"你们都冷落哲伯伯那么多年,从没好好待过他!现在倒好,一有好处就窝里斗了!"我气愤地反驳。
"胡说八道!我们对哲伯伯有多好你还不清楚吗?是你这个小狼崽子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才得到他的垂青!"妈妈怒火中烧。
"就是,你以前多少次当着我们的面顶撞哲伯伯,如今想骗他的遗产还拿出一副可怜相!"舅舅也狠狠地斥责我。
场面一度变得无比混乱,所有人好像疯了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谩骂声不绝于耳。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手足无措,内心万分纠结。
"各位,各位请冷静!"徐律师见状连忙打圆场,"这样激动是没有用的,我们还是理性地看待这件事吧。"
"理性?哲伯伯老年痴呆了,才会做出这种荒唐决定!你别被骗了!"妈妈理直气壮地反驳。
"就是,这肯定是有人在中间捣鬼,否则哲伯伯怎么会将全部遗产都给王浩?"舅舅也振振有词。
徐律师面色严肃地说:"根据我们的了解,王伯伯是在今年5月才立下这份遗嘱的,当时精神头脑还很清醒。他亲口对我们说,要将全部遗产都归于王浩所有,以报答王浩这些年来对他的体贴照料。"
"什么体贴照料?我们对哲伯伯还不够好吗?"妈妈满脸狐疑。
"就是,我们给了哲伯伯吃住,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舅舅也振振有词。
"你胡说!我们一家人谁不知道王浩有多不孝?他根本就是个白眼狼!"妈妈打断了徐律师的话,脸上写满了不屑。
面对亲戚们的质疑和谩骂,我的内心仿佛被重重击中。是啊,我对公公确实做过一些过分的事情。比如有一次,他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厨房想喝口水,我却不耐烦地对他呛声:"你就不能自己去接水吗?真是累赘!"
公公愣在那里,眼神黯淡无光。最后还是妈妈发现了,连忙为他接了水。
再比如有次,他不小心将地上的报纸踩脏了,我就暴跳如雷:"你这老东西,就是个麻烦精!快给我滚开!"
公公低着头,缓缓退了出去,狭小的身影孤独无依。
回忆起这些往事,我的心如同被利剑无情刺穿。公公确实很多时候让我感到烦躁,可我对他的无情,也实在太过分了。
可是另一方面,我也确实比家里其他人更多地照料过公公的生活。比如每次妈妈去给公公送饭时,我都会帮忙把菜端过去。而且,公公身体每况愈下后,我也会主动去照应他的起居。
有一次,公公的旧伤复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那几天,我都是亲自给他喂饭、擦身、更换布。妈妈看在眼里,动情地对我说:"浩儿,你对哲伯伯真是体贴入微啊。"
我当时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明白,我这样做只是出于基本的人性和同情,并非出于什么高尚的情操。可现在回想起来,我对公公的这些小小照料,似乎也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和慰藉。
我开始痛下决心,回顾这13年来我与公公之间的点点滴滴。一开始,我对他的到来是抱有成见的,把他当成了家里的累赘。可渐渐地,我意识到公公其实就是一个可怜的老人,除了我们这个家,他别无依靠。
他那古板的性格和固执的脾气,其实只是一种自我保护。而我们这些年给予他的冷淡,反而让他更加孤僻内向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看不顺眼的老头子,却用他那微薄的收入,艰苦攒下了那么多遗产。徐律师说得没错,公公就是通过勤俭持家,节衡缩食,才存下了那些钱财。
而这些遗产,他却全部都留给了我。
一股说不出的悲伤和愧疚在我心头翻腾。原来,公公并非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对我们漠不关心。他其实是把我当成了最亲近的人,才会将毕生所得都留给了我。
公公在生命的最后时光,用他的方式向我传递了亲情的力量。而我们这些年对他的冷淡,恰恰是亲情的一种亏欠和缺失。
想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多少年来积压在心头的感情,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就是这样,我要接受公公的遗嘱。"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
"王浩,你疯了吗?这分明就是个骗局!哲伯伯怎么可能只将遗产给你一个人?"舅舅上前恶狠狠地盯着我。
"就是,你这是被骗了吧?快清醒过来!"另一个舅舅也在一旁起哄。
我深吸一口气,说:"我清楚这是公公的真心意愿。这些年来,我虽然有过对他的偏见和伤害,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宽恕我,并将所有遗产都留给了我。我没资格拒绝这份馈赠。"
我伏低了身子,任由她发泄,只是在心里默默说:对不起,妈妈,我明白你们的愤怒,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王浩,我太失望了!我从来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种人!"妈妈双眼含泪,语气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就是,你个贪婪的家伙,竟然狼子野心,要将哲伯伯的遗产全部据为己有!"舅舅也怒目圆睁。
"你们都被蛊惑了吗?怎么就看不清这是一个骗局?"另一个舅舅也大声咆哮。
亲戚们一个个面目狰狞,好像要将我活活撕碎。我低着头,默默忍受着他们的谩骂,内心波澜不惊。
"既然你已经铁了心要接受那笔可耻的遗产,那我们就将你这个白眼狼驱逐出去!"妈妈终于下了最后通牒。
"就是,你给我滚出去,别在我们面前晃了!"舅舅也狠狠地呛声。
我深吸一口气,扫视着面前这些曾经最亲近的人,心中百味杂陈。他们已经无法理解和接受我的决定了,这段亲情,也注定就此终结。
"好吧,我会搬出去住。"我低声说,转身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30多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