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9月6日早上7点多。辽宁省葫芦岛市绥中县李家堡乡农民周富昌因新房要安电灯,急匆匆赶来炮咀子村找一位姓李的电工。可他不知这李家大门朝哪开,只好挨门挨户地打听,他来到村头第一家,碰到了锁头,只好顺次去唤第二家门。可连唤几声却没人应。他有些奇怪,就趴到窗玻璃上往屋内瞧。这一瞧非同小可,吓得他“妈呀”一声栽倒在窗下。

“来人啊!杀人啦!出人命啦!”喊声惊动了左右邻舍。

当人们走进屋内,顿时惊呆了:李存富一家6口血肉模糊横躺竖卧在炕上。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公安人员闻讯赶到现场。李存富和他的老伴、儿子及两个女儿均已死去多时,只有小女儿李淑芹经抢救脱离了危险。死者中有李存富大女儿李淑芬。她于两年前与同乡老虎村的朱映纯结婚。可因闹别扭,现已住家一年半了。半月前朱映纯来接她回家遭到拒绝,朱便住在了李家。昨天晚上6点左右,有人还见他在李家小院儿里缝苹果包。杀害李家人的会是他吗?

杀害李家人的凶手正是朱映纯。

此刻,他已登上了开往沈阳的长途汽车。他生长在偏僻的山村。繁华的沈阳城他只来过一次。

那是两年前来这儿旅行结婚。他和李淑芬是两年前经姑夫介绍相识的。他觉得两人从打一见面就似乎非常投缘,所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两家就吃了订婚饭。可是,吃过订亲饭的第二天,介绍人便捎来了女方出嫁的条件:要全套的崭新铺盖、从里到外的新嫁衣、3百元零花钱和四暗八明的新房。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使朱家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虽说这几年生活富裕了,手头有了点存款,可一时间要办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呢?

朱映纯当然不能让婚事就这样吹了灯。他知道家里答应这条件有困难。于是,他便找来未婚妻,想要说服她给老父老母松松绑,把条件放宽些。

没容他把话说完,李淑芬便戳着他脑门嗔怪道:“你个大傻瓜。当我是为了个人呢?我不是为了咱们俩吗!放宽了条件于你有什么好?听说你嫂子进门那咱不就是一个劲儿地往死里要?你哥可是装傻不吱声。现在咋样?人家四暗八明的新砖瓦房住着,屋里设备缺了一件没有?老头子的钱也不能带进棺材。你不要他要,早晚得有人继承。”

朱映纯没了主意。细品一品,又觉得她说得似乎在理儿。可眼下马上盖起4间新砖房也实在是要了父母亲的命啊。怎么办?想来想去,他只好带着未婚妻的意见再和父母亲磋商。

“唉,”母亲长叹了口气,“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一点不假。媳妇还没过门,就和家里两条心了。”

朱映纯感到满肚子的委屈,却对谁也说不出。他只好叹了口气。好在李淑芬后来没再坚持,就也算答应了。

1985年元旦,他们正式办了喜事。一片爆竹声,似乎把一切烦恼和忧愁都淹没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那是婚后的一天早晨,他和她都还睡着,突然被门外母亲的吵声惊醒了。他听见母亲的声音:“都啥时候啦!天天得叫。饭不做,水不挑,屋里屋外的活哪怕干上一件呢。这样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哇。”

“唉!”父亲叹了口气。

朱映纯睁眼看看窗外,太阳已经几杆子高了。他一翻身准备下床,媳妇却伸手把他拉住了。“躺着你的。”媳妇说,“兴他们老的不仁,就兴咱们小的不义。哼!”

他又不知如何是好了。媳妇自打婚后就没有高兴过。为了房子的事,他一直在跟父母怄气。不能完全怪她。可是能怪父母吗?父母也是诚心诚意的,并非有意推托。因为房子的事,媳妇和父母已经明来暗去地拌过几次嘴了。每一次他都得劝了这头劝那头。然而每一次他都是两头不够人儿,受着夹板儿气。两人都把他当成出气筒。

“从明儿开始,你们单独过吧。把你哥找来,咱们分家!”

“好,分就分!”媳妇一轱辘坐起来,冲西屋大声说:“想分家可以,可是别想把房子赖掉。盖不起房子也行。给4千块钱,咱自己盖。”

“想得美!钱是我的,我愿给就给,不愿给我扔粪坑里!”西屋的父亲也提高了嗓门儿。

媳妇腾地一下站起来,很麻利地穿好了衣服,跳下炕就往门外走。

“你哪儿去呀?”他追上去拉住了媳妇一只胳膊。

媳妇用力挣脱了,忿忿地嚷:“回家!等咱新房盖好啦,我再回来。”

李淑芬忿然离开朱家后,朱李两家的老人之间出现了公开的对立。朱映纯曾几次去李家,欲接回媳妇,均遭到李家两位老人的拒绝。

朱映纯眼见自己的幸福婚姻将成泡影,只好哭着恳求父母和亲友,宁肯借点债也要把新房盖起来。1987年7月,新房终于盖好了。

可是,李淑芬仍然拒绝回到丈夫身边。朱映纯几次去找,她都躲起来拒绝见面。为了挽回破裂的局面。为了缓和两家老人间的矛盾,为了使妻子回心转意,他做过努力,也忍受过屈辱。那年端午节,他拎着糕点和酒去岳父家接媳妇。李淑芬只说了一句:“没门儿!”就转身走出了家门。

他强忍着没有去追,把糕点和酒放在桌儿上,对岳母说:“过节了,姑爷儿就这么点心意,好歹您老收下吧。”

岳母白了一眼,没吱声。他只好悻悻地回家了。

中秋节到了,他又买好了点心和烟酒拎到岳父家。李淑芬和父母都不在,只有她的小妹在家。小妹告诉他:“姐姐去山海关做工去了,啥时回来不好说。”他只好应酬几句,把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第二天他又来了。岳母在家,听他说来接媳妇回家,她翻愣一下眼说:“她出门儿了,上哪儿了,我也不知道。”

他无言以对,见自己昨天送来的点心和烟酒还摆在箱子上,便岔开话题说:“过节了,这是当姑爷的一点心意,你就……”

没等他说完,岳母就怒冲冲打断了他:“拿回去!你们老朱家的东西我们不留!”

他一时语塞,忿忿地转身向外走。

岳母又冲他喊:“你要不拿回去,我就都摔了它!”

他略一迟疑,转回身拿起了箱子上的点心和烟酒。他心中的怒火已经烧起来了。刚刚跨出大门,他便把手中的点心和烟酒“砰啪”地摔在了墙上。

几天后,他漫无目标地去山海关寻找媳妇,偶然遇到一位去山海关做生意的同乡青年。那青年神秘地告诉他:“李淑芬根本就没来过山海关。她躲在她姨夫陈霍全家,已经一个多月了。许多人看见过她和她姨夫一块干活。”

一种从未有过的被愚弄和凌辱的感觉把他心中的怒火腾然点起。从这天开始,仇恨的种子在他心底渐渐萌生了。

八月份,新房终于住进去了。朱映纯满怀希望来到岳父家,再三恳求李淑芬回家看看新房。可李淑芬的回答依然是冷冰冰的3个字:“不回去。”

他又请求岳父岳母帮助劝劝。可两位老人却异口同声:“你们两口子的事,咱可管不了!”

既然岳父岳母不管,他只好再找李淑芬。虽然妻子态度不回转,但他并不灰心。他依然相信妻子对他是有感情的。只是由于别人的挑拨,只是由于她父母的怂恿,她才这样冷漠。他准备以自己的忍让、体贴和勤劳去感化妻子,感化她们一家。他相信,她们总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然而,他的希望落空了。半个多月里,妻子似乎有意躲避他。每当他寻找机会靠近她时,她总是勉强应酬,不让他接近,好像他是个陌生人。家里人也很少与他说话。每天干活吃饭,无人喊他。可他抄起家什或端起饭碗,也无人阻拦。他终于感到了无聊。他算个什么人呢?

岳父家只有一铺大炕,全家人睡在一铺炕上。朱映纯住在这里半个多月,每一夜都被安排在炕头,他的妻子李淑芬却睡在炕梢。有几夜,他辗转反侧睡不着,想着新婚时那快乐时光,听着媳妇均匀的呼吸声,他感到体内有一股难以抑制的骚动。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一年多来的痛苦和磨难一下子壅塞住他的心。为了和岳父一家人缓和关系,他和自己的父母兄妹们都疏远了。哪曾想,到头来竟受了一场捉弄!他成了到处都不受欢迎的人。于是,深埋在他心底的恨腾然燃烧起来。复仇的欲望淹没了理智……

那真是一场噩梦!当6个人先后倒在血泊里,他才发觉自己周身颤抖得难以自持。恐怖驱使他挣扎着冲出了那间屋。他忘记了一切,只有一个字深印在他的脑际:逃!

几天里,他像一只被猎人紧紧追踪的狼,没命地逃蹿。从沈阳到四平,从四平到长春,从长春到白城,又从白城登上了去往内蒙古边陲的列车。

他走到了森林的尽头。他看到了一片菜地。菜地中有一间草棚。他来不及多想,便推门走了进去。草棚里有位青年,身穿皮袄、脚蹬皮靴,正守着火炉喝酒。他来不及辨认青年人的脸,也没有发现青年人息旁的马鞭和步枪。他更不会想到这青年人正是守护森林的治安人员。

10分钟后,他被带到内蒙古科尔沁右翼前旗阿尔山边防派出所。他没有想到末日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他知道顽抗是徒劳的,便如实供述了杀人潜逃的经过。几天后,他被押回到他的家乡——绥中县李家堡乡。

1988年1月,朱映纯被依法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