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昨天,当地时间前天,2024年4月20日,美国国会众议院以压倒性多数通过了一揽子法案,包括四个部分:一是制裁俄罗斯-伊朗法案和Tik Tok有关法案,二是有关印太地区法案,三是援助乌克兰法案,四是援助以色列法案。

这次的补充拨款法案涉及金额共950亿美元,其中610亿美元用于援助乌克兰,260亿美元用于援助以色列及加沙地区的人道主义救助,80亿美元用于印太地区的援助。

这是一件大事。昨天中国主流媒体对此事报道甚少,但自媒体上却是铺天盖地。

今天这篇文章我想分为三个部分来讲。

一、原因:援外法案为什么能通过?

美国共和党籍众议院议长约翰逊无疑对这次援外法案的通过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约翰逊虽然是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的铁杆“粉丝”,但在关键时刻,约翰逊突破了共和党极右派的历史局限性,冒着被本党强硬派威胁赶下台的风险,靠拢了国会中的里根派共和党人而抛弃了MAGA(“让美国再次伟大”)共和党人的身份。在这一历史性的时刻,约翰逊摒弃了党派利益而选择了美国的国家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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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众议院议长约翰逊。

在此之前,援乌计划一直受到部分共和党议员的强硬阻挠,众议院议长约翰逊却表示了他对乌克兰的支持。

美国共和党极右翼,没有给约翰逊留下任何妥协的空间,最终导致他只能寻求民主党的支持。

约翰逊此次成功,还有一个原因,约翰逊很聪明,他把四项法案“捆绑销售”,每项法案又分开投票,最终促成了各项法案的通过。他将两党都关心的法案绑定在一起,逼得两党不得不加速通过。乌克兰是民主党的“心头肉”,以色列是共和党的“心头肉”,制裁伊朗又是两党共同关心的议题,议员们都能从法案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那部分,为了让自己支持的内容通过,就必须接受不那么喜欢的内容,这也是约翰逊使用的政治技巧之一。

顺便说说特朗普其人。从这两年的乌克兰危机中可以看得出,特朗普这个人是有问题的,已经到了相当偏激的程度。我认识不少原来很喜欢特朗普、四年前支持过特朗普的国内知识分子,如今也对特朗普感到失望、很有意见。

特朗普和此前的约翰逊在援乌问题上的拖延策略,主要是为了共和党在今年11月的美国大选获得胜利,但是在客观上,却给俄罗斯带来了喘息的机会。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种种,可以看出特朗普仍然保持了一个商人逐利的本色,而缺乏作为政治家的一种大的担当。

但即便如此,特朗普这一次没有公开反对援助乌克兰。在投票前,特朗普终于开口说:“乌克兰的生存对于欧美很重要。”

2020年9月1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和夫人登上“空军一号”专机。

下面谈谈这次援外法案通过的影响和意义。我觉得主要可以分为对内对外两个方面。

二、对内:改变美国政治生态,影响今年美国大选

这次法案中涉及援助乌克兰的部分,以311票赞成、112票反对获得通过。民主党议员毫无保留地倾巢而出,投出了自己全部的赞成票;共和党则分裂成两半。投反对票的议员都是共和党,而投支持票的议员中有101名共和党。也就是说,112名共和党人反对,101名共和党人支持。近半数共和党人选择了支持民主党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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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乌援助法案投票:112名共和党人反对,101名共和党人支持。

这次美国两党的罕见联手很不一般。

美国党争非常厉害,为了党派利益,两党甚至可以不顾国家利益,但那多是因为美国这时还不够危险,而真正的危险出现时,两党中的大部分人还是可以放下歧见、一致对外的。

共和党的内部分裂,恰恰意味着美国两党的团结,因为近半数的共和党议员,或者说共和党中的中间派、温和派,恰恰是跑去跟民主党团结到一起去了。

正如“西塞罗”在“林中的维吉尔”公众号文章《它将让俄乌战局“解冻”,但法案的最大意义,并不只是援乌》所说:

此次援乌法案在众议院的通过,最大意义并不是对俄乌战争的影响,而有可能预示着美国共和、民主两党的建制派,在经历了冷战之后长达30年的分裂后,正在重新达成“合流”。

两党建制派势力的依然存在,和在重大议题上的隐隐合作甚至“合流”,应当会对接下来几年美国的决策效率产生深远的影响。

也就是说,这次援乌法案的通过,对美国政治生态的改变或许更为深远。

值得一提的是,在表决制裁伊朗和俄罗斯(没收俄罗斯资产援助乌克兰等)的部分,360票支持,58票反对。其中:

共和党有25人投了反对票,全部是MAGA党人(极右),主要理由是反对制裁俄罗斯。

民主党有33人投了反对票,全部是所谓“进步派”民主党人(极左),主要理由是反对制裁伊朗。

这印证了我以前反复强调的那个观点:极右和极左果然是殊途同归!

表决制裁俄罗斯和伊朗部分投票结果。

另外,援外法案的通过,尤其是援乌法案的通过,可能会影响今年11月美国大选的结果。

在美国总统拜登各项民调都落后于特朗普的情况下,这次援外法案的通过为拜登扳回了一局。尤其是援乌法案的通过,不仅使乌克兰“柳暗花明”,也可能使拜登“柳暗花明”。接下来几个月,乌克兰战事的发展变化,将会对11月的美国大选产生很大影响。我不敢说援乌法案通过后拜登就肯定能连任。但至少,拜登赢得大选的可能性稍稍增大了一些。

2023年4月24日,在华盛顿白宫,美国总统拜登在一场活动上讲话。

三、对外:俄乌冲突或发生历史性转折

本次援外法案的通过,对于俄乌局势的历史意义,堪比完整版的《租借法案》对二战局势的影响。

接下来的战局发展,俄罗斯的表现可能要辜负不少国内网友给他赠送的“战斗民族”的称号了。

其实说俄罗斯是“战斗民族”,是一种很牵强的表述。准确地说,俄罗斯这个民族,是好战而不善战。在俄罗斯历史上的对外战争中,总的看来是输多赢少。俄罗斯/苏联历史上对外战争大的胜利,其实主要有这么三次:一是1700—1721年彼得大帝时代与瑞典争霸的“大北方战争”;二是1812年俄法战争中战胜拿破仑;三是二战期间1941—1945年苏联卫国战争中战胜希特勒。而其他的大的战争,比如1853—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1905年日俄战争、1914—1917年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1979年开始的入侵阿富汗战争,俄罗斯/苏联要么战败,要么深陷战争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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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圣彼得堡十二月党人广场彼得大帝铜像。摄于2017年5月2日

而且,俄罗斯的对外战争大体上有这么一个规律和特点可循,就是凡是对外战争失败后,大多会有革命或变革发生。1856年在克里米亚战争中战败后,过了5年,俄国进行了1861年农奴制改革。1905年日俄战争中及战败后,俄国爆发了1905年革命。第一次世界大战深陷战争泥潭,1917年俄国先后爆发了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1979年开始的长达十年深陷阿富汗战争的泥潭,拖垮了苏联的国运,是导致苏联解体的重要原因。

俄罗斯圣彼得堡滴血教堂。(摄于20175月4日)
俄罗斯圣彼得堡阿芙乐尔号巡洋舰。(摄于2017年5月4日)

纵观俄罗斯历史上的对外战争,还有另外一个规律,就是如果有强大盟友、外援相助或“金主爸爸”的鼎力支持,就能打赢,比如大北方战争、拿破仑战争、二战的卫国战争;如果陷入外交孤立,则输多赢少,比如克里米亚战争、日俄战争、阿富汗战争。如今,一群70岁左右的决策者,用300年前的认知,200年前的战略,100年前的战术,40年前的装备,打一场当下的信息化战争。接下来俄罗斯将要面对的,会是一场很艰难的硬仗。

俄罗斯圣彼得堡,彼得保罗要塞景区内。(本人摄于2017年5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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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

所以说,把俄罗斯称为“战斗民族”,多少是有些勉强的。那么,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真正的“战斗民族”呢?如果说有的话,可能以色列要算这么一号。以色列以区区几百万人口,没有任何国土战略纵深,创造了五次中东战争无败绩的历史纪录。即使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一开始,以色列被打得猝不及防,但很快就扭转颓势,反败为胜。其实在第四次中东战争中,以色列用的主要是美国武器,阿拉伯联军用的主要是苏联武器,阿以双方武器装备的先进程度都差不多,阿拉伯联军的武器装备并不比以色列落后。但最终,并不是美国武器打败了苏联武器,而是拿着美国武器的以色列人打败了拿着苏联武器的阿拉伯人。而且,以色列在群敌环伺的极其恶劣的周边国际环境中,发展成了亚洲仅有的四个发达国家之一,也是中东唯一的发达国家,成为了世界上“最小的超级大国”,创造了“小国崛起”的奇迹。这些都说明了,在战争中,人的因素才是决定性因素;在国家发展中,制度才是决定性因素。

第四次中东战争示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