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一下历史,但凡昏君,大抵都比较聪明,智商上是不足被怀疑的。比如宋徽宗,文采斐然,琴棋书画,在大宋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不然他做什么大宋艺术总监呢。

再比如隋炀帝,那也是亘古难遇的聪明君主,说他雄图大略,似乎也不为过。

但他们还有一些共同的特点。比如隋炀帝,这谥号虽然是唐人的挖苦讽刺,甚至有刻意诋毁之嫌,但其实不算过分。

那就是残暴至极,不管你怎么雄图大略,远离老百姓,折腾老百姓,那也是王霸雄图终归尘土,毫无作用。

谥法上,去礼远众,好内远礼,都叫做炀。可见离人民是比较远的,荒淫好色,也是避免不了的。“远众”,那是把除皇帝之外的人,都当做牲口看待的。

至于,残忍、暴虐、杀戮无辜,这都是一般昏君的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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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万历皇帝,是个例外。

以上毛病,他一个都没有!

不好女色,也不任用外戚,也不沉迷修仙练道,妄求长生。

甚至,他连猜忌大臣之心都没有,别说残忍好杀了,他没有。

这人也不嘚瑟,不穷兵黩武。

没有任何异想天开的想法,不荒唐,不胡闹。

甚至,他连宫殿都不修建,那奢侈耗民也就不存在。

同时,他还不宠幸宦官。宦官们无法滥权败国。

他脑子也很正常,至少初即位的那近十年时间,表现很不错,据那时大臣谢杰的说法是,孝顺父母、好学、亲贤爱人等都做得不错。

他的爱读书是出了名的。

但他怎么就是个昏君了?

只因为一个字,懒!

这在中国历史上,至少在帝王之中,属于独一份儿。

有些人觉得自己懒,跟万历皇帝一比较,那纯粹算是勤快。

懒惰的人,那多少还是有点脾气的,你去骂他,他必反击。

但万历皇帝不在乎,他懒到连臣子们的批评、甚至谩骂侮辱都懒得理会。

这简直不可思议。

其实皇帝懒一点,不算是毛病。帝王时代,是君臣分治天下的,可以“主昏于上,政清于下”,蜀汉后主刘禅就是例子,他虽然浑浑噩噩,但允许诸葛亮做事,诸葛亮把蜀国治理的很好。三国时,说到政治清明、经济稳定,蜀国是第一。

但自从宋太祖大肆集权开始,一直到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把集权这事儿干到顶峰之后,这种情况较难出现。

即便如此,万历初期,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小皇帝任用张居正,这是个政治大才,把明帝国治理的很好。

可惜的是,万历十年,张居正走了,20岁的皇帝自己执政了。

但皇帝的性格、兴趣都发生了变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发现了人活着的真谛,跟我们现在很多人很相似——那就是,有很多钱,然后躺平。

皇帝弄钱,特别简单。

万历皇帝夺爵于张居正,然后抄家,家产充公。

之后是无休止的弄钱。

这倒也罢了,你做点正事也可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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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万历皇帝不,他自己不办事,还不允许大臣们做事。他在位四十八年,在中国帝王中算是时间很长的了。

但张居正之后的近四十年中,这位皇帝把持大权,自己不做事,也不让大臣办事。

说一句空前绝后,似乎并不为过。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搞这么多钱,那自然是要花出去,要享受的。

但这位皇帝并不享受。

这简直是心理有毛病了。

他加税,无休止的加税。

这个税呢,也不用在任何地方上,而是放进“内库”——成为皇帝的私房钱。

然后,派无数太监四面八方地收“矿税”,只要探明某地有矿,那就向当地征收矿税。

好了,这些太监们也得搞钱,纠集大批流氓恶棍作为帮办,今天指着人家的祖坟说下面有矿,明天说人家房子下面有矿,交税!

是否开矿,那无所谓!

天下扰乱,民变无数。

甚至为了逼税,太监们打死任何人,包括兵马指挥使、总兵官,都无所谓。

折子上到万历皇帝那里,留中,即便奏折是骂他的,甚至是侮辱他的,他也不理会。他只看和矿税有关的折子,批奏极快。

在张居正主政的顶峰,大明全年岁入是白银四百万两左右。

而万历二十七年的五天之内,矿税、商税收入是白银二百万两。

当然,这只是万历皇帝收到的钱,算算中间太监等克扣了多少,恐怕万历皇帝只是拿到一个零头罢了。

钱收入内库,皇帝既不花,也不用,修宫殿、泡妞、买仙丹、出巡旅游的事情一件也没干。

存着!

皇帝本人呢?

在宫里躺着。

既不上朝,也不批折子。

躺着干嘛呢?

据说是抽鸦片。

大臣们四处找不到皇帝。张居正死后的第八年,相当于宰相的大学士王家屏给28岁的皇帝写奏折,说:一年之间,臣只见天颜两次。偶尔提建议,陛下完全不理。

这话很客气。

有些臣子的折子简直是谩骂。

万历四十二年,首辅叶向高上折子说:大明中央六个部长,只有一个在位;全国的巡抚、各府州县的知事已缺了一半以上。

然后就诅咒似的开骂了,什么中外离心,京城怨声载道,大祸当头,江山灭亡就在眼前。陛下自作聪明,以为不见臣子之法神妙无方,但自古以来未有如此者。

这样的奏折,简直大逆不道,诅咒亡国,侮辱皇帝。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生气,换成明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甚至崇祯皇帝,上这奏折的人必死无疑。

但万历皇帝实在太懒了,懒得连打大臣的屁股都不愿意。

好吧,你们愿意讽刺,说风凉话,指着鼻子骂,随你去了。

大臣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甚至有的更过分。

吏部侍郎冯琦说:“任用小人,操控政局,简直贻笑千年。”

凤阳巡抚李三才说:“陛下爱钱,老百姓也要吃饭,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到时候大家都反了,金银财宝能给你守住城门?”

这还算客气的,有的人一看没反应,就破口大骂了。“

给事中田大益说:“陛下这种做法,跟桀纣昏君没区别,害得天下人咬着牙骂。”

吏部尚书李戴说:“弄了一堆宵小之辈,肆无忌惮,做伤天害理的勾当,陛下安心吗?”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但皇帝一概不理,折子看完之后,似乎也会生气,但总是懒得理。

臣子们说他只爱钱,不讲信用,他也茫然无对。

满朝大臣异口同声的痛骂皇帝,自古以来,甚至自此以后,都没见过,这叫空前绝后。

“疏入,上怒,留中不报。”

你骂归你骂,朕自岿然不动。

到万历四十三年十一月,臣子们实在忍无可忍了,有个御史说,皇上不见臣等,已经二十有五年了。

大臣们跟情妹妹望情哥哥一样盼着皇帝出现,皇帝负心不见,终不回头。

直到满清努尔哈赤的兵打进辽东,明兵大败,几万官兵全军覆没。

皇帝也不出现。

三战三败之后,熊廷弼出山海关,整顿颓势,但是没有军饷。

这次皇帝说话了,他说,“再加田赋百分之二。”

这是在以前的基础上加的,光近两次,就加了百分之九。

征的钱哪去了?

还是不发军饷,进了内库。

大臣们没办法,集体到宫门外跪着,请求皇帝开御前会议,商量御敌抗侮之法。

皇帝陛下传旨:“陛下病了。”

吏部尚书赵焕,当场发飙,写了一封奏章,说:“日后敌人铁蹄蹋到北京城外,陛下也对他们说朕病了吗?敌人一听陛下病了,就会退去吗?”

皇帝陛下大怒,但拒不理会。

边关之外,战士们肚子饿、衣衫薄、兵器破。内库之中,陛下的私房钱堆积如山,因为氧化作用,发黑脆腐。

万历皇帝,撒手西归。一文钱也没带走。

这位皇帝,死后还有庙号,曰:神宗。

历史上称为神宗的皇帝有两位,一位是宋神宗,一位就是这位万历皇帝——明神宗。

谥神的意思,就是不知道怎么评价,民无能名。

就是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对或者错,都难以评价,神叨叨的,无法去正常评价,那就叫神。

明神宗,确实很难评说的,光是这一份懒,简直震烁千古,无人能比。

金庸说得比较有趣:“神宗,神宗,真是“神”得很,神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