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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时,院中那株石榴树才冒出点点油绿,转眼已红艳似火了,朵朵榴花如跳动的烛光,映的小院一片彤红。
女儿在树下捡拾着那片片落花贴在指甲上打扮着自己的美。妈妈坐在门前晾着拣来的花瓣,细心的样子犹如给心爱的孙女梳理秀发。
不知什么时候妈妈在书上看到久服此花可治白发,就开始认真收集了起来。这收集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我。别看我刚到而立之年,却早已是典型的少白头了。对此,我想说药店可以买得到这种药材,但终没开口,我怎忍心扫老人家的兴呢!
母亲退休十多年了,她的心都用在了子孙身上!去年带到乡下的花,因冗事缠身被我不慎丢掉了。其实已逾而立之年的我华发染鬓又何足道哉!但在母亲眼里儿子该是永远风华正茂的。
母亲退出儒林除了照料子孙,就是照料院中的花草。然,对那株石榴树却格外上心。那年春天,因基建砍了石榴树。翌年,春风吹又生,老树桩上又抽了新条,母亲压了一枝栽在院中,浇水、施肥,施肥、浇水。石榴树不负老人心,一天天长大起来,几年后竟然风采依旧枝繁叶茂,开花结实了!而且肥硕喜人。中秋节时,母亲忍痛摘下它放在桌上,看着笑口盈盈饱含红玛瑙般子实的石榴,我们谁都不忍心将其掰开,见景母亲略带遗憾地说:“要是多结几枚该多好!”我们听了都笑了,知道老人误会了儿女的心。
那晚大家都把石榴作为了主要话题,从张骞出史引入石榴的中国历史到孩提时彼此的顽劣,好像过的不是中秋节,而是石榴节。
记得儿时邻居有一棵好大的石榴树,每逢秋天,站在高处,老远就能看到,那肥大的石榴实在诱人。有一回我同几个伙伴竟起了“贼心”,刚下手就被主人抓住了。那时母亲下放附近农村劳动,早出晚归。听说我们做了不光彩的事就变了脸,抬了几次手终没落在我身上。那晚老人流了许多泪,说了许多做人之道,那些话让我一生难以忘怀,并成了我处人做事的立身之准则。
翌日,天落雨,母亲本是不该去乡下的,但还是请假去了。回来时,没顾上换下湿透的衣衫,竟先从怀里掏出几枚石榴,说是从十多里外远房舅舅家摘的。
当时我只顾高兴,竟然忘却了母亲的辛苦,母亲看着我们高兴的样子,笑着说:“明个咱也栽一棵,让你们吃个够”。其实,当时我们同七、八户人家拥挤在一个小四合院中,除了堆满杂物的门前,哪还有地方栽石榴树呢!母亲的话无非是给了我们一个美好的念想吧了。
岁月如梭,院中的石榴树不觉葳蕤了起来,不幸父亲倏然作古而去,家中顶梁柱折了,自然也就失去了许多欢愉。母亲的身体也日不如昔了!我们兄妹到社会上各求发展,孝敬母亲常常言不符实,而母亲她不但挂怀着儿女的成长,竟不忘儿子头上增添的白发,怎叫做儿子的不去自责和愧疚呢!
站在石榴树下,我望着满头银发的母亲,泪水不禁涌了出来,莹莹泪光中一片火红。浓浓的爱如溪水从母亲拨动榴花的指尖潺潺流入我的心田,温暖着我们的心!……
一九九五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