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邓先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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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长与山海经》这篇文章,是鲁迅先生在1926年所写的一篇回忆性散文,收录在《朝花夕拾》之中。

鲁迅先生在最后两段写道:

“我的保姆长妈妈及阿长辞了这人世大概也有30年了,我终于不知道他的姓名,他的经历,他仅有一个过继的儿子,他大约是青年守寡的。仁慈黑暗的地母啊,愿在你的怀里永安她的灵魂!”

这两段看似普通,在惜墨如金的鲁迅先生心中,这是对长妈妈的追思和怀念。在这篇文章里,鲁迅先生就不是思想家、文学家了,而是一个孩子。阿长死了30多年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的经历。阿长的人生没有享受过什么温暖。这是何等的孤苦和凄凉。但是在30年后,鲁迅用笔,给一个孤独的灵魂以温暖,让人们记得曾经有阿长这样一个存在。

阿长是鲁迅先生所追忆的保姆,她没有文化、粗俗、喜欢搬弄是非,也是一个很不幸的人。“她说话时,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和对方的鼻尖”,这说明什么问题呢?没有礼貌,没有文化,不文明。

人人讨厌阿长:喜欢“切切察察”——其实就是搬弄是非,还喜欢絮絮叨叨的经常向母亲告我的状;睡觉呈“大”字,挤得我没法睡觉;还给我讲很多规矩,说新年起来了要先说“恭喜”,说死人的屋子里是不能进去的,她的这些规矩压抑着年幼的我。

鲁迅强调说,她叫阿长。然而,长并不是她的姓,也不是她的绰号。因为,绰号往往是和形体的特点有关系的,而阿长身体并不高,相反,长得“黄矮而胖”。原来她的名字是别人的名字,她的前任的名字。本来有个高个子的阿长,被人叫习惯了,后来别人的名字就被拿过来给她用了。她因此也被叫作“阿长”,她只是一个符号而已,没有人在乎她姓甚名谁。

更可恶的是,鲁迅小时候养的银鼠突然有一天消失了,银鼠是一个拇指大的小老鼠,鲁迅养着用来玩的,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他问长妈妈,长妈妈说是被猫抓走了。他为他的银鼠之死而闷闷不乐,到最后竟然发现,心爱的银鼠是被长妈妈一脚踏死的,这让鲁迅对长妈妈增添了几分恨意。

阿长还说闹长毛(太平天国)的时候,“长毛”让她们女人脱了裤子,排成一排,就能让火炮自己炸掉。我以为阿长有神力,因此产生了敬意。但是她让我“敬而惧之、敬而远之。

我和阿长并不心灵相通,但正是这个我“怕着”“恨着”“讨厌着”的长妈妈,却看透了我的心思,让一个孩子长到四十多岁了还记得她。因为鲁迅想看山海经,可是没有人能满足他。不是买不起这本书,而是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最有对比意味的是,他的远房叔祖有这本画版的山海经。远房叔祖是胖胖的和蔼的老人,是个寂寞者,但是因为无人可谈,就经常来逗孩子们,我们是他的“小友”,存在这本书还是叔祖告诉我的。但这个拿我们当小友的叔祖就是不理解他,书也不给他看,并不理解我对这本书的渴慕,所以他不是我真正的朋友。

我去问家人,别人也不肯真实地回答我为什么。这是一本带有图画的闲书,不是科举考试的书。他们自然不回答。 我自己没有好的机会去买。一年中只能在正月间去玩一趟。那时候两家书店都紧紧地关着门,于是我绝望到了坐立不安的程度。有一次,阿长告假回来的时候,一见面就将一包书递给我,说“哥,有画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 为什么不是山海经呢?“三哼经”侧面写出阿长不识字,买书之难。阿长见不得我想《山海经》想的坐立不安,所以内心中充满了这种对我的爱。只有回家四五天,他还要排除一切困难去找这个“三哼经”。他并不识字,走了多少路我们不知道,遇到的困难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看出来阿长热心善良,真诚质朴,关心理解孩子的形象。鲁迅在文章中没有写阿长是如何克服各种困难为我买到《山海经》的。只写了自己在听到阿长买到书后的感受:“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体震悚起来。”

捧着心心念念的《山海经》,鲁迅郑重写道:“又使我发生新的敬意了,别人不肯做,或者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她确有伟大的神力。”这本书在鲁迅心里也成为“最为心爱的宝书”。阿长从离家很远的地方给他买来了《山海经》,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吧。对阿长来说也许是举手之劳,但是在一个孩子眼里,因为那是被人不肯做或者不能做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有了伟大的神力。这四本书那是我最初得到最为心爱的“宝书”,小小的鲁迅甚至突然原谅了他谋杀银鼠的罪过。

在幼年时,没有人在意鲁迅的心思,阿长在意;而成年之后,没有人在意阿长,但是鲁迅在意。著名女作家张纯如说:“人其实是死两次,一次是肉体的死亡,一次是从他人记忆中消失,那才是真正的死亡。消失的故事总是令我哭泣”。由于鲁迅写了《阿长与山海经》,人们才知道这位连名字都没有的人确实是存在过的。人们记得她,于是,她的第二次生命也就获得了延续。

如今,每个人都在关注大人物大事件,拜登特朗普,普京萨达姆;华为p70,雷军su7。他们吸引了无数眼球和流量,可是这不过是电视里、网络上一个个无法触碰的人,那很难说真实,也不可能给人什么温暖。与其如此,不如回忆一下曾经在生命之中,给予我们温暖的真实存在,哪怕是一个普通的没有名字的人,他们与我们的息息相关,也许更值得我们去记述,更值得我们去为他们留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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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邓先许,曾为水兵,现居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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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易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