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雪域老兵吧”平台助我圆梦——

一个“老西藏”后代的第一场川藏行

朱波

1

其实,我明确知道自己是“老西藏”的后代,已经是父亲去世以后的事了。

小时候,我只知道父亲是在建国前参军,是最早解放西藏、建设西藏的那批人,至于那段时间他经历过什么,细节完全不清楚。

2017年,有媒体采访父亲,主要谈的是进藏那段历史。我看了采访视频,才知道他曾经徒步从甘孜走到拉萨,听完感到惊讶又佩服。因为彼时,我已经步入了中年,与孩提时不同,已经切身明白什么叫忍饥挨饿,日行几十公里是什么概念,跋山涉水和风餐露宿又意味着什么。

一个人如果没有亲身体验过这些,光是听别人描述或是只看影片,是不会有太真实的感触的。

2022年底,父亲去世后,我开始着手整理他的遗物,阅读了他留下的日记和大量保存在电脑里的文章和照片,决定把他的经历串起来,还原一个我从不知道的年轻时的父亲。他在20岁时进藏,27岁时回京,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36岁,在我与他共同生活的20年间,他从未系统地向我讲述过他年轻时的那些故事。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父亲在西藏的日记

我在父亲电脑里看到了一篇文章,才知道了他闭口不谈自己经历的原因。

“……我一直在通信部门工作,在军队属于司令部三大机要部门之一。参军后,在部队就接受过保密教育。在拉萨时我们部门的人是不准学藏语的,也不准与外界交往,以免有泄密的可能性。

我们部门经常有各种军人泄密的通报,五花八门,朋友谈话、书信等等,情况很复杂。如果有人回老家,当地政府会有信件寄到部队,通报休假军人回家时的表现,如果不慎接触了不同阶级立场的人,当事人就得狠狠地检讨了。

……我凡是离开部队这个环境,无论回家、出差、上街办事,都很注意保密。凡事处处小心,不愿让亲友对我了解太多,以至于被人说我性格孤僻。”

原来“保密”这个习惯已经刻在了父亲的骨子里。这也难怪他对自己在部队里的事情闭口不谈,而这也导致我对他的许多往事都一无所知。

我花了3个月的时间阅读完他的手稿,接着差不多花了1年的时间把这些故事串联起来,直到今年春节前才结束这项工作。

在这过程中,我先是从网上搜索与当年十八军进藏相关的所有纪录片和网文,并购买了原十八军军长张国华的女儿张小康写的《雪域长歌,西藏1949-1960》,她历时八年采访了近300名的亲历者,将他们的“老西藏”故事编辑成书,内容可谓非常详尽。除此之外,我还阅读了父亲的老战友写的回忆录,以及父亲与他们之间往来的书信。

张小康著:《雪域长歌》 与王军著:《岁月如歌》

但我依然不满足。我不断地搜索更多的细节,比如他在拉萨军部通信处时,当时的拉萨是什么样子?他在墨竹工卡参加修路时提到的米拉山在哪里?他在波密当修理所长,负责训练通信兵时,所住的扎木镇在哪里?他和战友们打算利用水力发电的那条河究竟是哪条河等等。还有解放军进藏遭遇了三次断粮,当时他是以什么心情度过的那些艰难岁月……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父亲与他通信处的战友们,1952年在拉萨河畔

我是在深挖这些细节的时候,发现了“雪域老兵吧”这个公众号的,我发现这里可以看到很多那个年代的故事,于是我果断关注。

随着阅读文章数量的逐渐增加,我在“雪域老兵吧”还看到了父亲老战友的名字,这让我感到十分惊喜和亲切。但我只是默默地阅读,还没有意识到有一天我会求助于这里。(这是指2022-04-23 发表的《一位通信女兵讲述,上世纪六十年代,她在西藏当兵那些事》中提到的李树宇,是我父亲的老战友之一)。

春节前我将父亲年轻时十多年的故事串起来,并加上了自己前半生的经历,编成小说,放在了番茄小说平台上。其实我没有刻意写成一本引人入胜的小说,更像是一份真实的回忆录,一份资料整理。我把它放到公开平台上,只是为了不勉强任何人去阅读。我只需要把链接通知给亲友,谁想看点进去看即可。

写这部“小说”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我自己。通过整理过去,让我更加清晰地了解“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以便在此基础上再决定“我要到哪里去”。

番茄小说平台上发表的我的小说《消失的父爱,走出离殇》

这项工作对我来说并不简单。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距今已经整整过了七十年,而且我对西藏的地理、历史、人文完全陌生,我得从头查起。仅仅是父亲文稿中提到的那些地名,我要搞清楚它们是州、是市,还是县、镇、村,就查了好一阵子。

我父亲当时并没有随十八军大部队一同行军,他与另外两名通信兵一起,带着藏胞驾驭的100头牦牛队伍,驮着物资,给每个兵站送去汽油和电池,并顺便修理各兵站的通讯设备,包括天线、收发报机等等。他们早于大部队从甘孜出发,晚于大部队到达拉萨。父亲数过,除去在兵站休整的日子以外,他们在路上整整走了155天,于1951年7月1日出发,12月底到达拉萨。

徒步进藏的故事我就不在这里赘述了,网上搜索十八军进藏的故事可以看到很多,除了不需要急行军,父亲他们经历的其他艰难困苦都和大部队是一样的。

整理完他在西藏的所有故事,我也有过无数次冲动,想要去一趟西藏,走一遍他走过的路,但总是被各种顾虑打消。

首先,我的脑海中其实在幻想回到1951,随着20岁的父亲走一遍当年那条路线,这很不现实,今天还没有人真的能穿越时空。

其次,尽管父亲的文稿中提到了不少地名,但其实并无法穿成一条线,只能连成个大概,大致是前半段走的是现在的国道317,后半段走的是国道318,那么实际上他是怎么走的,我无法得知。

我尝试查了查当时和现在的所有兵站,试图连线看看。但这些是军事要地,互联网上能查到的有限,再说查到了我一个普通人也不可能去看兵站,退一万步说,能看到兵站也不再是当年的样子了。

我在网上看到了两批人曾经“重走十八军父辈进藏路”,一批是2001年,另一批是2020年,两批都是有组织的活动。而我不知道去哪里找这样的组织,我只能凭借一己之力去完成这件事。

2

正当我还不知道如何计划这件事的时候,春节过后的3月初,我所参加的及象书画院开始向学员们推送川藏游的活动。我一看,路线正是走国道318!而且,书画院的活动面向中老年,对沿途的高反、住宿、吃穿等都考虑得比较周到。

我想,尽管参团可能只能经过父亲曾经走过的一半路线,那也比自己做计划和成行要快得多,不如就借此机会走一趟!

我立即报了名,向带队老师要来了详细的路线,并用平时画画的宣纸,绘制了一份父亲走过的路线与自己将要行进的路线手绘图。不出所料,与父亲提到过的地名只有一半重合。

我的手绘路线图,红粗线是父亲走过的路和工作过的地方

我想,一半就一半吧,总比不行动要强。至少到了拉萨要去看看他工作过的地方,也就是十八军军部原址。我上网查找资料,所有文献都提到了一个地名:拉萨河畔的孜仲林卡,十八军军部就在孜仲林卡旁。但是我继续查孜仲林卡对应的现在的地名时,就再也查不到了。

我的搜索最终指向了西藏军区军史馆。我猜,军史馆里也许会有更多详细的资料,于是就萌生了去参观军史馆的想法。

但查来查去,发现西藏军史馆与北京的军博不同,不对外开放,只面向党政军机关,而且我也查不到咨询的电话,这下我犯难了。

父亲走后一个多月,他最亲近的老战友也走了。其他战友虽有个别人还健在,但也都90+的高龄了,而且与我并不熟悉。尽管我知道他有位老战友的女儿在西藏武警医院工作,但我实在不想为了自己的执着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我看到父亲在2009-2011年间,与西藏军区的某个军官之间有过书信来往。根据内容,好像是那边的发报台想要建个历史档案还是什么,所以找父亲收集资料。这让我联想到筹建军史馆似乎也是2011年,那么父亲提供的资料会不会也能在军史馆看到呢?

我鼓起勇气给那位军官的电话号码发了个短信,并请父亲所在单位给那个号码打了个电话。遗憾的是对方一律没有回复。

不过,我在这里看到了父亲与年轻军官之间一些有益的对话。父亲在2009年9月的纪念建国六十周年之际,给他写了一篇《六十年来我军通信的变化》,之后又写了一篇《关于西藏军区的通信》,并把他所有老战友的情况、当时写的诗歌、拍摄的照片等一并寄给了他。

双方来往信件中有些对话令我十分感动。

父亲写给年轻军官的信:

请老弟们了解,我们当时的奋斗精神,不是那时的人多长了什么好的零件,是那个时代,由共产党造就的一种精神,现在还是需要的。

……没有文化学文化,没有技术学技术,一心去克服困难。当时无线电发明才五十多年,能翻译传到中国的东西太少了。多数人就在实践中摸着石头过河,去过西藏的机务员们,后来经过系统学习,有的成了工程师,有的成了教授,有的在尖端部门工作。现在,军队有了强大的后盾,缺什么,按装备维护件号码申请供应就行。但不主动努力,不会有技术,不主动进攻,不会有本领。现在更需要机务人员的钻研精神,改善装备性能,创新装备。

你们搞一个与单位有关的历史材料很好,使后来的人很快进入你的历史列车,成为集体的一员,团结进步一起奋斗,对一个战士的一生都会有激励作用。

年轻军官的复信:

……看了您给我们写的材料,我们仿佛看到了您和您的战友们在雪域高原吃苦耐劳、战天斗地的场景,真正体会了什么是“老西藏精神”。你们在西藏工作战斗那么多年,在极为艰难的岁月里,在极其复杂的斗争环境中,始终怀着对党的事业的无限忠诚,怀着对西藏各族人民的深厚感情,以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凭着丰富的革命经验和高超的智慧,对西藏的国防通信建设具有开创性的意义,为西藏国防通信建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你们把毕生精力都奉献给了西藏和国防通信事业,比起我们现在那么优越的条件,以及我们现在干的一些工作,我们真的很惭愧。

“喝水不忘掘井人”,今天,在西藏全面建设高速发展的今天,在国防通信事业蒸蒸日上的今天,我们要以为西藏革命和国防通信建设事业作出过巨大贡献的老革命、老同志们为榜样。你们的革命风范、崇高思想和高尚人格永远值得我们学习,是我们青年官兵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我们将坚决贯彻党中央、中央军委有关方针政策,继续继承和发扬“老西藏精神”,为建设西藏和谐社会和现代化国防通信事业而不懈努力。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1955年拉萨 发报台调配室

3

阅读了父亲与年轻军官之间的对话,更激起了我想要了解现在的西藏,尤其是想了解当地年轻人面貌的好奇心。

但即使通过父亲所在单位,都无法找到联系军史馆的方式,我有点打退堂鼓了。在出发前一周,我想再做最后一次尝试,但告诉自己不执着结果。

我想了良久,给关注的两个微信公众号发了条信息,一个是“高原战士”,一个是“雪域老兵吧”,我说明缘由,询问公众号是否知道如何联系参观军史馆事宜。

很快,我收到了“雪域老兵吧”管理人茂戈的回信,茂戈直接把军史馆原馆长的微信推给了我,说要帮助我实现我的心愿,我欣喜万分,不知如何表示感谢。

开始我以为,他们都在拉萨,就想到了拉萨如果有缘见到他们,就请他们吃饭,如果无缘相见,就送件礼物聊表心意。

结果,我在318行进途中才弄清楚,他们都在成都……这让我只好结束旅程后再做打算。

过去的半生中,我也曾闪念陪父亲去一趟西藏,但父亲从未开口向我提过,我也从未把这件事提到日程上,却不料一转眼抱憾终生!

现在,我的心告诉我,人生无悔高于一切,于是我放下工作和家事,不顾一切地踏上了去西藏的旅程。

我为自己规划了三段旅程。第一段是参加书画社的旅游团,沿318线从成都出发到达拉萨就解散;第二段是从拉萨参团去珠峰大本营;第三段则是在拉萨市内。我想去看看父亲和他老战友在文章中提到的那些地方,包括父亲在布达拉宫为达赖修电灯的地方,包括他们走过的拉萨桥和嬉戏过的拉萨河,以及这些老通信兵们曾经工作过的军部原址。

父亲的老战友王军叔叔的书中提到的当时去往西藏军区的道路,八角街是现在的八廓街。红线是我去拉萨想要确认的地方。

在国道318线上,我确实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震撼,那些巨大的雪山,连绵的峰峦,都是我平生从未见到过的。

联想父亲那一辈人,仅仅在20出头的岁月,就和战友们在此开山架桥,在险峻的大自然中,在缺吃少穿的艰苦条件下,用简陋的工具,一榔头一斧头地开出了一条条道路,更是心生油然的敬佩。

同行的团友,都是学国画的人,虽然众人都见过各种各样的山水,依然对高原上这千仞壁立、逶迤磅礴、绵延千里的大山,赞不绝口,称道它们的巍峨宏伟,对在天路上看到的伟大的人类工程更是啧啧赞叹。

我们不仅一路拍摄美丽的大自然,镜头更没有错过那些路旁和大山上的口号。

“拥军就是拥长城,爱军就是爱国防”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

“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海拔高境界更高”

每看到一处这样的口号,都会有一次心灵的触动。不知道父辈们看到今天的西藏,是不是会感到满意?这就是他们为之奋斗的未来!

到达拉萨前,行进在米拉公路上,我忍不住对同伴们说:“俺爹当年在这儿修过路……”,他们听完也协助我拍下了完整的米拉山隧道视频。

父亲的日记

这里不得不提一提我所参加的书画社旅行团的团友们。我所在的车上有20人,其中至少有五人是军属,有两人是复员军人,在集体活动中他们都发挥了凝聚团结和积极向上的作用。

感谢上天眷顾,我的室友和邻座正是两名复员军人,这让我可以在旅途中对他俩毫无顾忌地聊起父亲的往事。

我的室友和我一样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我们两家的大院在北京仅相距1个地铁站。她自己还当过十几年兵,她向我讲述了她当兵锻炼的故事,还有她父亲的故事,引导我忘却忧伤,帮我打开封闭的心扉,融入集体。

我的邻座,展示了他在部队学到的稳如泰山的性格,对旅途中发生的任何小意外,不抱怨,没脾气,一两句话就让我的挑剔瞬间瓦解。

我很感恩这次有他们的同行,让我在十天的旅途中保持了情绪的向上和稳定,一点点地打碎了缩在盔甲中的“小我”。我对他们又敬重又钦佩。

318这一路下来的感受,西藏不仅仅是我父亲那一辈人建设起来的。他们那辈人确实是第一批建藏人,经历了艰苦卓绝,但他们的后辈们也前仆后继地来到这里,继承和发扬着“老西藏”的精神,持续地建设着、守卫着西藏。这才能让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来到这里,看到大山大川的醉人风景。

而当我从拉萨到了珠峰大本营时,更加感慨万分。我是何等幸运,被众多的国之脊梁托举到了世界屋脊,这离天最近的地方。

回顾高中地理就知道,青藏高原是中国的“水龙头”,是调节气候的“巨型抽风机”,正是有了高耸的青藏高原,我国长江流域才能成为鱼米之乡,南亚次大陆才能养活十几亿人口。这也是为什么我国各省都会积极援藏,这也是为什么包括我们父辈在内的人,代代要去建设和保卫西藏的原因。

我们呼吸到的新鲜空气,我们喝的水,我们脚下的路,我们安逸的旅途生活,全部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我感恩这世界最高最美的风景是在我国境内,我感恩父辈们的牺牲与奉献,感恩今天的边疆战士的守护,我感恩我确确实实不是生在了一个和平的年代,而是生在了一个有着众多国之脊梁守护着的和平的国度!

去珠峰大本营打卡的,绝大多数都是20+的年轻人,我在这里看到了年轻人在以他们的方式传承着我们民族的坚忍不拔。有人在严寒下赤裸上身,露出结实健美的肌肉;有人扛着国旗,拍照“把国旗插到珠穆朗玛峰上”;高原的酷寒强风下,排队1个小时才能拍一张打卡照片,没有人抱怨,大家自觉维护排队秩序;对收拾垃圾的义工,报以尊敬……

我想,如果父亲也随我看到了他为之奋斗的盛世,会不会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和他的战友们付出血汗的地方,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好,他们留下的“老西藏精神”,一直在被传承被发扬,他们是否感到欣慰?

西藏博物馆中展示的“老西藏精神”

4

从珠峰大本营回到拉萨,我去了布达拉宫,特意向导游讲述了当年父亲被派去给达赖修电灯的故事,问导游觉得这件事最有可能发生在布宫的哪一层。当时17岁的达赖因为跟父亲(金珠玛米)说了句汉话,还被上师用戒尺打过手心。

导游很肯定地告诉我,最有可能就是在十二层,因为那是达赖问政的地方。我到了十二层,看到室内正在维修,禁止入内,只好作罢。

我还特意看了看布达拉宫的厕所,因为《雪域长歌》里面提到,布达拉宫一泻几十米堆积了数百年的粪便,都是十八军进藏后被战士们清理干净的。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雪域长歌》中提到的十八军战士的“背粪运动”

另外,关于藏传佛教,我过去一年认真了解过什么是宗教,佛教以及藏传佛教的核心内容,所以我看到任何表象,不会为之迷惑。

对此我不想说太多,只想引用“雪域老兵吧”2024年3月18日发表的《在西藏当过兵的人,一辈子忘不了曾经为西藏站过岗放过哨》这里面的一段话,我非常赞成作者的观点:

“社会上传说西藏是天堂,其实天堂也是需要有人去守护的。也许人们誉赞西藏是天堂,因为西藏是信仰盛行的地域,虔诚在这里扎根。朝圣的路上匍匐前行,不怕劳累敢于挑战路途的遥远,敢于挑战生命的极限,不惧怕风雪严寒,以超常的毅力去忍受内地没有的,只有西藏独有的艰苦,更不畏缩浮云遮望眼的疲惫,不怕一眼望不到边的渺茫。”

是的,有信仰是可以克服漫漫长途,也不畏雨雪风霜,但是真正改善了西藏人民生活的信仰是什么呢?作者这句话才是点睛之笔:

“……西藏最现实最伟大的信仰就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和平解放的新西藏。”

这也是当我在大巴车上,导游问大家看到沿途转山的人会不会很感动,有没有问过自己能否做到?我喃喃自语:“我可以,因为我的父辈可以!”。转山人信仰这样行走可以让自己下一世有更好的人生,父辈徒步入藏是信仰能让他人在这一世有更好的人生。哪个信仰更现实更伟大,明者自明。

父亲的战友1952年在拉萨河边拍摄的当地孩子们

在拉萨的最后一天,我去西藏博物馆观看了西藏百万农奴解放纪念馆,在这里仿佛穿越到了七十年前,看到了世界上最后一个奴隶制社会下生活的人们,是如何从地狱中获得新生。尽管我对那段历史已经十分熟悉,但从一层走到地下时,我依旧感到莫名的阴森恐怖。直到沿着地面的箭头看完十八军解放西藏,展路也回到了一层,心情才开始放晴。

认真参观布宫你会看到人头骨器皿、人皮鼓、密宗双修,参观西藏博物馆你会看到奴隶制下的人间地狱,个人建议未成年慎入!

下午,我在原馆长的协调下终于来到了西藏军区军史馆。只是为了我这一点小小执念,除了原馆长以外,中间可能还涉及了一两位军官的协助。

我就这样,在毫不相识的多位军人的帮助下,终于确认了我心心念念的原军部大门位置。

军史馆大门前立的石碑,标注着这里就是原西藏军区大门

军史馆的建设是十分现代的,与西藏博物馆的水平不相上下。讲解员,一个年轻的女军人,也自豪地说,这里可能不能与北京军博的规模相比,但从全国范围内看,可以说是展馆水平仅次于北京军博。

我在军史馆看到了父辈们当年穿过的单薄的军衣,拾粪用过的背篓,开山使用过的简陋的工具,以及性能上完全无法与今天的产品比拟的墨镜……

我和年轻的讲解员聊了聊,知道了她之前是在北京军博做讲解员,我询问她明知高原生活艰苦,来高原会缺氧,回家乡会醉氧,在高原还要时刻防止被晒伤,更何况长期生活可能发生一些不可逆的身体疾病,为什么还要来拉萨?而且,说起来,为什么会想到要参军呢?

她说:“有的人生来就是有保家卫国情怀的,有的人生来就是有一个当军人的梦想的”,我注视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明白了她在说自己。

这句话,是我在这趟旅途中获得的最强治愈!

在拉萨,我还会不经意地询问当地人的一些看法,比如整体生活水平,旅游业的情况,对游客的看法,对宗教、对军队的看法等等。在我与当地人有限的短暂的谈话中,至少听到了不止一人说:“军人是素质最高的群体”。

我不评论,但很满足。

最后,此行一路上的感谢之心难以言表,仅以此篇记录最真实的感受,对素昧平生却成就了我此行圆梦之旅的所有复员或在职军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一个老西藏的后代

写在甲辰年清和月

附:我父亲的简历——

1949年8月——1950年2月:二野三兵团通信营任机务员

1950年2月——1952年10月:十八军军部通信科任机务员

1952年10月——1953年12月:十八军155团电台任机务员

1954年1月——1955年10月:西藏军区通信处任机务员

1955年10月——1957年9月:西藏军区53师通信营任修理所长

1957年10月——1958年:北京军区炮兵34师任修理所长

1958年9月——1962年:北京军区炮司干训队任教员

1962年4月——1987年:北京军区军委炮司通信处任参谋

(那段特殊的十年时期,曾被迫离京几年)

1987年9月:离休。

2022年去世前的单位是卫戍区干休所。

(注: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朱波:1968年2月出生于北京军区炮兵部队大院。现为摹习(北京)翻译有限公司高级顾问。

作者:朱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