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是我们结婚8周年的纪念日。
我一大早去公司处理好事情，就坐上回A城的高铁。
先去商场，买了一款项链，是她喜欢的品牌；又买了11朵玫瑰花，预定好西餐厅。然后给她打电话，问她几点下班，中午能不能一起吃饭。
她很忙。
她说：“哦，中午不行，我还要加班。”
我问：“加班也要吃饭吧？”
她不耐烦：“我总不能为了吃饭连工作都不做吧？”
想想也是，于是我简单吃点午饭，去超市买了各色菜，准备在家给她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
然而她一直没回来。
她错过了午餐，错过了下午茶，错过了晚餐，错过了宵夜……到家已经过十二点了。
她开门时我还没睡，我问她：“怎么这么晚？”
她的语气像即将炸掉的爆竹：“你七管八管累不累？”
我沉默。
她无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无视我特意请假跑回来的行动，无视我一天的等待。她不想理我，她时时想吵架。
我在黑夜里复盘这一天的经历， 预感到我们之间出事了。
2
凌晨三点左右。
四周一片寂静，窗外偶有小汽车呼啸而过。她的呼吸平稳顺畅。她睡熟了。
我悄悄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她的手机。
她一向不设密码，我想知道什么实在不难。
手机也没关机，处于飞行模式，我打开网络的一刻，短信息就进来了。第一条是，“我老婆发现了，以后咱们不要再联系，家庭重要。”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下去，像是遇到无边无际的黑暗，涌上彻骨的寒意。
她这一天，都在为这个人烦躁吗？她忘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无视我的行动，时刻像炸掉的爆竹……都因为这个人吗？
我继续翻，然而再没有其它的了。她已经做了删除，手机里干干净净。
于是我又打开手机浏览器。
每个人都会在浏览器里搜索一些东西，而搜索历史大部分人不会删除。果然，在搜索历史里，我发现了好几条此类信息：“吃完避孕药后为何又来一次月经”，“避孕药，最好”。
我突然想起她最近两次月经隔得很近，而我，因为在A城下面的小城市上班，半个月才回来一次，有时候她拒绝与我同房。何况跟我在一起，她不需要吃避孕药。
我的脑袋炸了，恐慌和孤独如同流水席卷全身。
我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手机进来的垃圾信息滴滴声终于把她吵醒了。
我把手机扔给她，问：“出轨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好说。”
我定定地望着她。
这个我视若珍宝的女人。这个我百依百顺的女人。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我儿子的母亲。她怎么能这样镇定，这样平静地说，“我还有什么好说？”
3
我请了一个月假。
我的岳父岳母问我怎么没去上班，我漫不经心地说，有些事要处理，孩子还是拜托你们好好照顾。
她虽然忐忑不安，可仍撑着，大抵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第二天，我把她之前用过的旧手机进行了技术处理，恢复了手机上的微信聊天记录。
——她的出轨对象不止一个人。
我至少发现三到四个人，但因为手机数据不能全部恢复，看不到全貌。
第四天，我将聊天记录打印出来，扔到她面前。
我说：“离婚吧，你如果不离婚，我就公布出来。”
她翻看聊天记录，手在颤抖。
我骗她：“我已经请了私人侦探，调查过你，什么都知道了。你交往多少男人，在什么地方开过房，一清二楚。”
她终于怂了。
她脸色苍白，翻看我打印出来的几张纸，但很明显，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我拖着她朝外走：“马上离婚。”
她扒拉着门框不动，想要哭出来。
我忍了又忍，道：“你不想离也行。现在，一五一十，把所有事讲出来。只要你坦白，我原谅你，你如果有一点隐瞒，立刻离婚。”
她捂着脸呜呜地哭，半天之后，哽咽着说：“好。”
我坐在她对面，看着外面的太阳。已经是深秋了，阳光不强，有树叶围绕着树打转，一片一片，像翻飞的蝴蝶，慢慢荡漾，轻轻落到地面。我想我知道全貌又能怎么样呢。我是离婚还是不离？
她交代了九个人。
陆陆续续的，婚前婚后的，约炮性质的，一共9个人。大部分是她的同事，有上级，有下级，有普通同事，还有来短期集训的。有比他大的，有比他小的，有同龄的。
第一个是我们谈恋爱时，比她年轻的级别低的新同事，帅，朝气蓬勃，已婚，约她，她去了。
我闭了闭眼睛：“他很厉害？”
她嗫嚅着说：“他很特别，有个性。”
后面几个都在婚后。
她和第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被她直接上司发现，批评了她。批评着批评着就到床上了。我发现的短信息就是她的直接上司发的，他老婆有所察觉，他提出分手。
还有公司领导。
是她上司的上司，我们都叫叔叔了。每年过节我都和她去看望。这位“叔叔”先从请吃饭开始，然后说喜欢她，再说自己家庭不幸福，最后在工作上多有指导……指导着指导着，就指导到床上去了。
还有她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两人关系比较好，慢慢就走到一起了。
甚至还有分公司来短期培训的她爸的一个老乡，她带人家一家人出去游玩，一口一个嫂子叫着，却回头就和这嫂子的男人上床了。
九个人啊。
我心碎了。
她扑过来，哭着说：“你不在我身边，我父母又啰嗦强势，我没地方去。是人总会犯错的，你给我一次机会，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怎么保证你以后再不会了？”
“我写保证书，写悔过书，马上写。”
我道：“来来去去都是你的同事，合着你们全公司都知道我戴了绿帽子是不是？”
她叫：“我辞职，我马上去辞职。”
4
她写了悔过书，也辞职了。
那几天，她将全部精力用在我身上，温柔之极。
我在离婚和不离婚之间犹豫。
我出身农村，留到A城工作后，最初是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但如她所说，我的岳母极其强势，虽然她已经出嫁，对她却依然动辄打骂。孩子出生前，我们买了房子，但岳父岳母照顾孩子尽心尽力，我们贪图这点便利，没有搬出来。再后来，公司外派，我离开A城，去了隔壁城市，半个月回来一次。她有时住父母家，有时住我们的房子，几乎没人管她。
反思这段婚姻，我是有错的。
可是一想到那9个男人，一想到她曾经在别人身下婉转呻吟，我就无法忍受。
有一天，我对她说：“今天请了朋友吃饭，一起去吧。”
到了酒店，打开包间，她不动了。
没错，我今天请的是她婚前约的，那个“特别的，有个性”的年轻男人，她的第一个出轨对象。
年轻男人看情形是明白的，他冲过来关了包间门，叫我：“哥，有啥话好好说。”
我一巴掌抽过去，骂他：“去你妈的。”
他立刻跪下来了。
他说哥我求你，别让我媳妇知道，我也遭到报应了，我孩子有病，父母生病，家里全指着我媳妇。
我狠狠抽他，抽得手都疼了。
我老婆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看吧，这就是那个特别的男人，那个朝气蓬勃的男人，他不但下跪，他还抽着自己，还说千万别告诉他媳妇。
接下来，我如法炮制，能约到的全部约出来，能抽的抽，能踹的踹，都当着她的面。
她的上司也跪了，我也抽了。
不但我抽了，她上司自己也抽自己了，他特别怕媳妇，孩子都上大学了，他全靠他媳妇才有今天。
她的某同事死不承认，我直接告诉他媳妇了，现在她某同事家鸡犬不宁。
——我在某乎上简短说过我的经历，有人问我，你何必告诉人家伴侣呢？我凭什么不能告诉，难道婚姻不是两个人的结合？不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难道婚姻就是上个床，不用负责监管？那你特么结婚干什么？
她上司的上司，我叫叔叔的，他老婆我喊阿姨。我没约他，也没给他打电话，我直接告诉“阿姨”了。我恍惚记得他媳妇还说怎么办感觉天都塌下来了，他们家儿子今年高考。后面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再也不联系了。
我老婆话少了，一回家就缩在家里不出来。
5
11月的天很蓝，白云一朵一朵的。
我拿着结婚证，身份证和各种文书，将她拖上车，我说：“去民政局吧。”
她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我塞进车。
路上没有堵车，很快就到了当初我们领结婚证的民政局门口。
我停好车，回忆8年前我们拿结婚证那一刻，我多么欣喜若狂。我以为此后余生，所有的日子都是美好的，我以为夫妻两个只要一心一意，什么都可以克服。
原来不是。
我对她说：“下去吧。总要面对的。”
她不动。
我吼她：“下去。”
她望着我，有点绝望：“你说我坦白了你就既往不咎。”
我打开车门，将她从车上拽下来，在民政局大厅门口，她死死地扒着门。不管我使再大的劲，她都站住不动。
我说：“走啊。”
她一下抱着我放声大哭。
我道：“你如果想要开放式婚姻，去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你如果想跟我过，就得一心一意。”
她哽咽着说：“我跟你过。”
她原本眉目娟好，现在是真的伤心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我仰头看着天。
我回抱着她。
我还是决定不离婚。
是的，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挽回我的家庭，让她做出选择。这一个月，她经历过多少，我经历过的不比她少。
我说：“既然到了民政局门口，就换一个结婚证吧。”
我们按现在的网红样式，拍了最新的结婚证，照片上，她笑得如同劫后重生。
我恍惚想起多年以前，我刚上班。她有事没事来我们办公室。我隔着办公桌听她夸我，她说，小顾啊，那么帅，学历又高，文笔又好，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合适做丈夫的人。我受宠若惊，发誓这辈子好好对她，让她一点委屈都不受。恋爱后，我每天给她写信，一颗一颗将瓜子剥好给她，买她喜爱的东西。信她，敬她，爱她，如同女神。若不是想给她更好的生活，我何必外派。
这一个月，她从神坛上走下来了。
可是这样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