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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过年的时候,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小时候的一些往事。那时候全家人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爷爷奶奶、父母亲和几个叔叔婶婶,还有堆堆的表亲们。大家团团围坐,吃着家里亲手做的年夜饭,互相拜年,气氛热热闹闹。记得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过年了,因为那时候全家人才能团聚在一起,尽情狂欢几天。
可是现在,父母双亡,叔叔婶婶们也各自分家,只剩下我和妻子相依为命。我们的儿女也都成家立业,住在外地,平时很少回来看看。每到除夕夜,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老头子,吃着简单的年夜饭,看看电视,实在是冷冷清清。我的妻子身体一直不太好,常年服药,也不爱说话。我们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度过一个又一个除夕夜。有时候我会感慨,人生的前半段是期盼长大,后半段就是等死。只有中间那几十年,才算是真正快乐的时光。
大年三十那天上午,我正在家里发呆,突然门铃响了。我打开门,原来是我的老婆婆来访。
"哎呀,婆婆您老怎么来了?"我连忙让她进门,脸上露出诚挚的笑容。
"没事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们。"婆婆笑眯眯地说,她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语气里透着温暖。
我把婆婆让进客厅,她在沙发上坐下,我给她倒了杯温水。
"你们两个可把我给急坏了,都这么大年纪了,除夕夜还不知道准备些什么。"婆婆喝了一口水,语重心长地说。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是啊婆婆,我们两老年人就这么将就着过吧。"
"哎,对了,过年的时候不能空手来看儿女,我带了点东西给你们。"婆婆从她的大包里掏出一个红包,双手递给我。
"拿着拿着,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婆婆把红包塞到我手里,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暖。
我只好接过红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钞票,大约有2万元左右。
"哎哟,你们是我的亲儿子一家,有什么过不去舍不得的。你们把这些钱拿去好好过个年,买点吃的喝的,也给自己添件新衣裳。"婆婆说,语气坚定而慈祥。
我看着婆婆,心里万分感激。虽然我们已经老去,但婆婆依旧这么疼爱我们,把我们当成自己的亲儿女。我上前给了婆婆一个大大的拥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谢谢您,婆婆。"我诚恳地说。
我突然意识到,婆婆这是觉得寂寞了。她的儿子就是我的老伴,去世已经十几年了。她那个时候就开始一个人过日子。我们这些儿女都成家立业,平时也很少回去看她。她就是想在这个除夕夜,至少来我们家里聚聚,感受一下年味儿。
我看着婆婆慈祥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我很感激她的这份厚礼,另一方面我也深深地为她的孤独而惭愧。我们把她一个人丢在老家,自己过着自己的生活,根本没有好好孝顺她。
"婆婆,您以后就搬来和我们住吧,我们好好侍奉您。"我诚恳地说。
婆婆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我那个老房子可舍不得。你们两个老年人也不容易照顾我。"
我把钱拿给我妻子看,她也吓了一跳:"这么多钱啊,婆婆是从哪里掏的?"
"就是婆婆给的,让我们好好过个年。"我解释说。
我点点头,把钞票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
回到家后,我们开始打扫房间,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妻子把水果摆放整齐,把一些年货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显得十分喜庆。看着满满一屋子的年货,我和妻子都高兴极了,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过年的场景一样。
"咱们可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这可都是婆婆的一片孝心啊。"我对妻子说。
妻子点点头,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是啊,我们这些年也没有好好孝顺婆婆,她老人家还这么疼爱我们。"
"这么多年货,可得等着有亲人来家里做客才行。"我对妻子说,"不然这些东西可太浪费了。"
我们给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打了电话,希望他们能抽空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可是,大儿子说公司正值关键时期,他得在上海加班;小儿子的单位也没给年假,他只能留在南京;女儿和丈夫正准备移民国外,行李都收拾好了,暂时也不方便回来。
看来,就只有我和妻子两个人在家里渡过这个除夕夜了。不过这次有婆婆的陪伴,应该也会热闹一些。我给婆婆打了个电话,邀请她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婆婆欣然答应了下来。
除夕夜那天,婆婆如期而至。我和妻子在家里吃着年夜饭,喝着小酒,婆婆也加入了我们。电视机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但我们三个都没怎么看,只是自顾自地吃喝聊天。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有炖的、炒的、蒸的,应有尽有。我们就这样一人一碟,大口大口地吃着。妻子平时身体不好,很少喝酒,但今天她也豪气干云地喝着啤酒,一连干了好几杯。我看着她,也跟着灌下一大杯白酒。
"好酒好菜,就是可惜了,没有亲人一起分享。"我感慨地说。
"没关系,有我们三个人就很热闹了。"婆婆说着,给自己也斟了一小杯酒。
"婆婆,您老人家别喝酒了,对身体不好。"妻子劝道。
"哎哟,你们两个都这么大年纪了,我还比你们年轻呢!"婆婆说着,就把那杯酒饮尽了。
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边吃边喝,气氛其乐融融。婆婆也渐渐地微醺起来,她的语气变得更加亲热了。
"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不疼我这个老太婆了。"婆婆说着,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你们都把我一个人丢在老家,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我和妻子都有些内疚,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没关系,我理解的。"婆婆擦了擦眼角,继续说,"你们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也顾不上我这个老太婆了。只要你们过得幸福就好,就是不要把我这个老太婆全然忘了。"
喝到后来,我们三个都有些微醺了。妻子突然说:"咱们自己办个晚会吧,就当是给自己一个节目。"
我会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拿起遥控器打开音响,放起了一首老歌。
"来,咱们跳支舞吧!"我对妻子和婆婆说。
妻子有些不好意思,婆婆却已经跟着音乐节奏摇晃起来。我连忙也加入进来,三个人就这样随着音乐扭动身体。
我们跳着,唱着,就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客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到处是酒香和菜香。我们一点没有老年人的样子,反而像是几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哈哈,你们这些孩子,跳得可真难看啊!"婆婆大笑着说。
"您才难看呢,婆婆!咱们跳得多好啊!"我开玩笑地回敬道。
就在这热闹的气氛中,我们一家三口度过了一个难忘的除夕之夜。虽然没有其他亲人在场,但我们就这样相亲相爱,其乐融融,也算是圆满了。
"婆婆,以后您就常来我们家住几天吧,别总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了。"我诚恳地说。
婆婆点点头,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好,我会常来看看你们的。你们也要常回老家看看我啊。"
就这样,婆婆经常来我们家住上一段时间,有时一个月,有时几个月。她和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每天除了做做家务,就是看看电视,聊聊天。有时候我们也会一起出去逛逛公园,呼吸新鲜空气。婆婆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
可是好景不长,大约一年后的一个秋天,婆婆的身体状况开始每况愈下。她经常咳嗽、头晕,有时候甚至会晕倒在地。我们连忙送她去医院检查,查出她患有晚期肺癌。医生说她的病已经无法治愈,恐怖只能延缓一下病情了。
我和妻子得知这个消息,都傻了。我们万万没想到,一直那么硬朗的婆婆会突然患上这么严重的病。婆婆自己倒是相当坦然,她对我们说:"我已经活了九十多岁了,算是享尽了人生。你们不用太伤心,人都是要死的,我这把年纪算是活够本了。"
我们决定把婆婆接回家里,好好照顾她的晚年。可是婆婆的病情加重得很快,不到半年,她就完全卧床不起了。我们请了一个护工,日夜照顾婆婆的起居。婆婆有时会清醒过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
有一天,我坐在婆婆的床边,看着她苍老而憔悴的面容,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婆婆突然睁开眼睛,用虚弱的声音对我说:"别哭啊,我这把老骨头,活到现在就已经很知足了。你们要好好的,别为我伤心。"
我连连点头,泪流满面。婆婆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昏睡了过去。
不久后的一个深夜,护工来叫我们,说婆婆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我和妻子赶紧来到婆婆的卧室,只见她躺在那里,胸口一起一伏,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便再也没有睁开过。我们两个号啕大哭,护工也流下了眼泪。就这样,婆婆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后来,我们按照婆婆的遗愿,把她的骨灰安葬在了老家的坟地里,和她已故的丈夫合葬。整理婆婆的遗物时,我发现了她的一个旧箱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信件和照片,都是我们这些孩子小时候写给她的、或是一家人在一起的合影。看着这些信件和照片,我们又是喜又是悲。喜的是婆婆是如此疼爱我们;悲的是我们没能好好孝顺婆婆,直到她临终前的那段日子。
婆婆去世后,我们继续生活在她给的那2万元钱上。虽然钱早就花光了,但我们过得非常节俭,勤俭持家。有时候会忆起当年婆婆给我们钱的情景,心里就充满了温暖和感激。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婆婆给我们的不仅仅是2万元钱,更是一种精神财富和人生哲理。她教会了我们要知足常乐,不要奢望太多;她教会了我们要珍惜亲情,好好孝顺父母;她教会了我们生命的可贵,要活到老学到老。
我开始写下这些退休生活的记录,就是希望能够将婆婆的精神遗产传递下去。虽然婆婆已经离世,但她的精神永远存在于我们的心中。只要有一天,我们也变成了像婆婆一样的慈祥老人,她的精神就会代代相传,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