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涧海棠
1
我爸退休后一刻也不愿意闲在家里，整天不是参加这个聚会就是那个旅游。
他说他工作了一辈子，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他跟老同学老朋友聚会旅游我妈并不反对，只是比较担心他的身体。
因为他几乎天天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深更半夜才回家。
我妈就劝他：“你啊悠着点，别在外面胡吃海喝弄出毛病，天天这么晚回来，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你可记着了你有三高，一把年纪了要注意。”
我妈说的都是实话，没想到我爸不耐烦地吹胡子瞪眼：“你整天对我管手管脚的！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做的，不如死了算了！我不就才六十，怎么就一把年纪了？你以后少管我！”
我妈被他这么劈头盖脸地吼，瞬间气得爆脾气，跟他吵了起来。
我爸少有地摔碎了茶杯。
我接到我妈电话赶过去劝和，他也根本不服软，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过分，更不愿意跟我妈道歉。
以前，我妈说他两句，他总是笑嘻嘻地，听不进去但态度总还是好的。
他不服归不服，管还总是被管的。
毕竟，他十年前查出三高后还是管不住自己时，也是靠我妈才有命继续做少年。
他经常性的不是倒在酒桌上就是醉倒在家门口，醉酒后回家来总是吐得一塌涂，凡此种种
都是我妈给他料理善后的。
我妈嘴巴是厉害但是心软，每一次说“以后再这样就不管他了”，可每次我妈都没有袖手旁观。
2
我爸有三高，尤其该忌酒。
他明知道可就是戒不了，有几次都挺危险，还好送到医院急救给捡回条命。
他也会心有余悸地跟我妈保证，他再也不喝了，再也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不让我妈担心了。
可是转头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痛，该吃吃该喝喝，完全不忌嘴。
他身体出了问题后，我妈还是得兜着。
我妈不止一次地说，跟我爸过这一辈子太累了，我爸从来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她真是没办法做到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话。
我妈管不了他却又担心他，就让我多管管，说是男人年纪越来越大，不怕老婆但多数会越来越怕儿女的。
儿女说的话会管用些。
也还好，我的话我爸总归会听进去一些。
即便他不想听，但是表面上还是会应承下来，他对我发脾气倒还是比较少的。
他退休后，我也担心他一下子从工作岗位上下来不适应，还挺鼓励他跟退休的老同学老朋友们聚会的。
但是他这样，也实在是玩得过头了，一天到晚地都是聚会啊出游啊，我都觉得有点不正常。
哪有天天聚会的。
可是我爸依旧天天都出去，我妈问他一句，他就不耐烦，就会吵起来。
退休之后他除了出去玩，家里一点事都不做，也从来没有好好陪过我妈，动不动就冲我妈发脾气，真是邪门了。
我爸的态度实在是有问题。
我就把我妈哄进卧室休息，说我爸也可能就是刚退休，不习惯待在家里，总之我会好好劝他的。
3
谁知道，我的劝也不好使，我爸直接给我甩脸子，让我也不要管他！
我故意拿话试他：“你天天在外面玩，还跟我妈闹别扭，我妈这次可说了，您要是身体再出毛病她肯定不会管了。”
我爸硬气回怼：“别啰嗦。我就是生毛病了，也有的是人伺候我，不劳烦你妈！”
他说完下意识地捂了下嘴巴，看来他也知道是说漏嘴了。
有人伺候他？怪不得这一天天地往外跑，外面有钩子啊。
我就说嘛，哪个老同学会有空天天陪着吹牛喝大酒到深更半夜的？
我不动声色，也不再跟他打嘴仗。
不出三天，我就搞清楚了他的情况，果真在外面跟一位阿姨谈笑风生。
在他哼着小调回家的路上，我拦下了他：“人约黄昏后感觉很好吗？你心里还有我妈吗？”
他架不住我三句盘问，就说出对方是他初恋，在同学聚会上遇到的。
他跟她在一起有回忆有说不完的话题，还说她的人生挺坎坷，现在单身儿女也不在身边，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她。
原来，是跟他离异的初恋搭上了。
用这个词确实有点不大尊敬自己的父亲，但是不用这个词实在不足以准确地表达他们的关系。
可不就是搭上了么？
我爸明知道自己有家有口的，还跟离异的旧情人搅和在一起，这都什么事啊？
还因此回家看我妈不顺眼？他是脑子短路了吧？
我劝他就此打住，赶紧跟对方断，再不要来往了。
“对方的坎坷是她自己的人生，况且你也不知道实情，不要滥施同情心。
聚个会聊个天也就罢了，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还是收了心跟我妈好好过日子。
我妈一辈子细心照顾你，你该对我妈有所回报，多陪陪她，而不是放心不下几十年前的女同学。”
怎知我爸已经陷进去了，他让我不要管，他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
他处理的结果是，跟我妈的关系没有改善，反而一骑绝尘地下滑，闹到离婚的地步。
4
我爸总借口是跟老同学喝酒，但是每天都是一通打扮出门，回家身上并没有半点酒味，反而有说不清的香味。
我妈也不傻就跟着他，很快发现了他跟初恋的事。
我妈拽着他，问他想干什么？
我爸脱口而出：“离婚，不想跟你过了！”
我妈也不含糊，解开多日我爸在外逍遥的谜题之后，她决定再不伺候我爸了。
这辈子累是累够了，气也气饱了，以后，她要一个人清清静静地过。
我爸爱谁跟谁过去。
我让我爸赶紧跟我妈认错，他这辈子要不是我妈，命都不知道丢了几回了？心里得有点数啊。
谁知我爸说，他这辈子还能遇到初恋，是老天在给他机会弥补，他跟我妈过够了，也不想总凑合着过下去了。
初恋又温柔又知书达理，跟她在一起整日地如沐春风，她才是我爸的理想型。活了六十多了，不想再遗憾下去了。
我看他是活了六十多了，蠢得不可理喻。居然用“凑合”来打发他和我妈几十年的夫妻情份。太伤人了。
他要离我妈也跟他过够了，那他们就离吧，可是他离了我妈，会肉眼可见地过不周正。
哪个女人会像我妈心细如发地待他？指望一个多年不见的旧情人真心伺候他？这种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的。
他们如今蜜里调油地过着，不过是偷来的刺激和兴奋。
一个看起来温婉，一个看起来体面。
可全都只能给对方看最好看的表面，这样的两个人能在一起融洽多久？
可惜我劝服不了我爸，他是老房子着火了，越烧越烈，我只能眼睁睁着等着他这把火燃尽。
还好，因为是他提的离婚，为了尽快跟我妈办手续，他没有争房子，说房子反正是要留给我的。
领了离婚证，他就揣着七千块的退休工资卡潇洒地走了。
5
我爸跟对方实打实地生活了三个月后，住进了医院的病床。
对方喜欢吃甜食，无甜不欢。我爸也跟着吃。
对方不下厨房，我爸都不知道煤气灶怎么用，两个人就点外卖。
我爸还在朋友圈晒他的色香味俱佳三餐，不知道是秀恩爱呢还是跟我妈示威。
反正他有七千退休金，用他的话说，离开了我妈他照样过好日子。
可惜啊，他那个身体此前都是我妈精心伺候出来的，哪能经得住他这么每餐胡乱对付。
他也是自信过了头，以为自己的身体扛造得很，结果从餐桌的椅子上直接滑落到地上，吓得初恋初恋捂着胸口张大嘴巴。
他进了医院后，对方利索地收拾东西走人，可怜我爸还巴望着对方跟他领证过余生呢。
他一直跟对方联系，说就是老毛病犯了，住几天医院就好了没大碍。
对方就问他拿什么跟他领证，他说工资卡给她呀。
对方就冷笑，
几千块的退休工资，还要租房，还时不时地进医院还指着她伺候，还是算了吧。
我爸不甘心对方甩了他，明明之前他们还在忆往昔啊。
可是再打电话过去，对方已经把他拉黑了。
我爸靠在病床上，渐渐清醒过来，觉得他还是应该跟我妈在一起过日子。
虽然我妈不温柔，可却待他真心，照顾他顺着他从不嫌弃他。
不像这个初恋，他不过是住了一次院，她就像嫌弃一块脏抹布一样甩掉他。
我爸一心想回头，就硬着头皮给我妈打电话发信息，我妈却不搭理他。
她说过了几个月的清静日子，越发觉得这日子真是好啊，从前真是太傻了，才会那么累。
6
我去医院看望我爸，姑姑在他床前陪着，看到我就拉住我.
她说我爸在医院住了快十天了，之前他围着转的那个初恋就露了一次面再也见不着了，这人真是太假了。
又说她要带孙子家里实在是离不开，也不能一直陪着我爸。
她还语重心长地说，虽然我爸跟我妈离婚了，跟我确实也闹得很不愉快，但毕竟还是我亲爸，他病了，我有照顾他的义务，不能指望她这个姑姑。
姑姑软言软语地给我一番劝解，还把话题很自然地过渡到我妈身上，说我妈心细，我爸还是应该跟我妈在一起过日子。
我简直要笑起来，她这转变可真是像按了快进键。
不久前，我爸跟我妈闹离婚时，她可是从暗戳戳到明晃晃地表示支持啊。
她这个人就是眼皮子浅，那个时候我爸的初恋给她施了些小恩小惠，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叫人家“嫂子”了的。
我说我很忙的，没空啊，请个护工好了，反正我爸有退休金的，他还有不少私房钱的，跟初恋也没热乎多久，不至于花光了吧。
我爸的脸色就非常不好看，说我瞎说，但是又懊悔的确给对方花了不少钱，还买了一个两万的包。
他这么讨好她，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连装装样子照顾一下他的意思都没有，撂下他跑了个干脆。
我实在不想再听他那些不靠谱的事，就去问了医生，知道他已无大碍可以出院，只是要格外注意。
毕竟上了年纪，身体的指标都摆在那里。
可我爸不愿意出院，他实在心虚得很，想再调养调养。
姑姑说我爸就是给她钱她也来不了了，说我们家的事她管不了，然后拔腿就走。
我爸“哎”了好几声，姑姑也没回头。
我饶有兴趣地望着我爸，然后问他要不要出院。
出院的话我就给他办手续，继续住的话，我给他请护工。我要去上班的，要挣钱养家糊口，我可不是什么有钱有闲的人。
我爸无奈，答应出院。
我把他送回去，让他自己多注意点。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问我他跟我妈还有可能复合吗？
我说不知道。
他说只要我妈愿意点头让他回去，他保证再不这样了，还拿出工资卡，让我带给我妈。
因为他再打电话给我妈，我妈根本不接了。
他原以为跟我示弱表达后悔，我就会向着他，然后去帮他跟我妈求情。
但我亲眼见证了他的自私和我妈的解脱之后，我真的是不想管他的事。
他这个人就是要吃点苦头，才知道真心可贵。
婚姻里总是享受的那个人，会习惯对方的付出，忘记感恩。
所以，可以对一个人好但不要太好，婚姻里两个人的付出是对等的相互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