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今年30岁，经过两次耍流氓式婚姻，第一次呢，是我耍流氓。第二次，是我老公耍流氓。所以耍流氓这事是不分男女的。
然则不管是男是女，耍流氓的下场都可以预见。
2
第一次结婚时，我25岁，他27岁。
你问我怎么想结婚？年龄到了。
怎么认识的男人？相亲。
认识多久结婚的？三个月。
我恍然记得那时并没有恋爱的惊喜和冲动。我问他怎么想起出来相亲的？他说都这个年龄了，不出来相亲哪里有女的。他又问你呢？我笑着说，那咱俩可有共同语言了，我也是年龄到了被爹妈给催的。
第二次见面，他就拿出一枚戒指给我，说咱俩一个城市的，又是熟人介绍，你要是没意见，就咱俩一起过吧？
我看那枚戒指，小小的一圈白金，上面缀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蓝雨你真的嫁吗？我问自己。左边的我说，别嫁亲爱的，日子长久而琐碎，你要有很多很多的爱才能抵抗过无聊的岁月。右边的我说，你都25了，住家里连父母都嫌弃，有个知根知底的男人多好，小心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最终，右边的我战胜了左边的。我笑着接过戒指对他说：“好嘞，那咱俩一起过吧。”
他笑了——当然这种笑同我看我爸我妈的笑没区别，并没有怦然心动。
他说：“我们老家彩礼10万；房子首付我多出点，你能凑也凑点，贷款一起还，写咱俩的名字；婚后最好有一儿一女，你看行吗？”
我说：“我看行。”
就这样，我俩简单交流了一些事项，就进入婚姻前奏。
当然后来也出了一些差错。比如双方父母见面时，我未来的婆婆说：“俺们那的彩礼是1万1，取的是个万中挑一的彩头。”我心想，1万1就1万1吧，谁让人家首付出的多？咱也不能占人家便宜。比如我未来婆婆又说：“我就希望我儿早点结婚，农村没事干，我早点去抱大孙子。”我心想，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孙子？难道孙女你就不带？
但这些小差错并没有影响婚姻的进程，毕竟以婚姻为目的的恋爱有一大堆人做后盾，很难撼动。
我们买了一个总价60万的两房，首付他出10万，我家出2万，共同还贷。在我们认识的第三个月，我就把自己嫁了出去。
3
这段婚姻维持了两年，离婚时我正好27岁。
结婚第三天，他就出差了，一点没耽误工作。此后我住我娘家，他回来时再一起去他宿舍。他也提起要早点生孩子，我说还没房子呢孩子住哪儿？他于是不再勉强。
他和朋友在一起喝酒时，也曾八面玲珑，开怀大笑，但在我面前从来没有。我也曾经和闺蜜海吃海喝，彻夜长谈，但在他面前却无话可说。
我们这样的日子是同居还是婚姻，是自由还是不负责任，我害怕去想。而且一想到未来的日子，我都将与这样一个人共度，也会生出恐慌。
一直到要交房的那个月。
我还记得那天他把工作推了，说晚上要和我谈谈。
我挺高兴，即将有自己的家了，以后就不用再去父母那里蹭了，多好。我见到他时，他也挺高兴。我们在他的宿舍里开了瓶红酒，就着花生米和黄瓜喝得不亦乐乎。
他说：“终于要交房了，我父母说想过来一起住，生孩子了帮着带，也可以在城里找点活干。”
我笑道：“那挺好的，我结婚后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不像话。新房子有了，我也想让我父母住住。咱俩都年轻，不如房子就给四个老人住，咱俩再买一套？”
他喝了一口酒，没有看我，也不再提此事。
一个月后，我父亲在医院做阑尾切除手术，出了一件事，让我开始反思我们这段婚姻。
当时我姐在医院报销，医院让出具全家人的医保证明——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但要我们一家四口的证明才能报销。
我姐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上班，医保也没带在身上，但那天正好他在家。我给他打电话说：“你帮我找下我的医保证明，拍照发给我姐。”他说好。
我又给我姐打电话时，考虑到我俩一向对对方的事都不热心，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拍到照片，我就给我姐说，“他有点忙，可能要等等。”交代完毕，我就去忙自个的事儿了。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小事，即使他不愿意，二十分钟也解决了。不想一直到下午3点，我姐又问我医保卡和缴费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才知道他竟没拍照。
我问他为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哦，忘了。”
那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将我的心打入谷底。
这是我的丈夫，我将白头偕老的男人，让我姐姐从早上10点等到下午3点，没有任何其他交代，只有两个字，忘了。
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复盘我两年的婚姻。
我当初以为年龄到了，就随便找个人结婚，这两年来，我得到什么了呢？一个冷漠的丈夫，两年虚掷的光阴，心里彷徨着的寂寞，以及望不见的未来。可以预见，我们将这样继续下去，相对无言，各自生活。
我们可能都不是坏人，可是我们的第一步错了，也都不想费力气回到正轨，所以我们终将与目的地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这绝不是我要的生活。
第二天，我提出离婚。
就像两年前一样干净利索，我说：“房子给你，你补给我5万块。”
他很惊讶——结婚两年来，我首次在他脸上看到其他表情，他说：“你不想让我妈来住，我没意见，房子有你的一半。”他认真看了我的表情，说，“不是因为这个。哦，你是为了昨天我没给你姐拍照？你至于吗？”
我思绪万千，我是因为这个吗？不是因为这个吗？
但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我都决定结束这段婚姻。他见我去意已决，最终同意离婚。
4
我的离婚当然让父母痛苦不已，我也真真觉得自己找了个不爱的人结婚，对自己耍了一场流氓。
为了躲避父母的追讨，我离开故乡到了上大学的小城市，过了一段居无定所的日子。之后应聘进某酒类公司工作。
200多人的公司里，我是唯一的大学生。又才27岁，年轻靓丽，所以总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但我不愿让人知道我是二婚，全部婉言谢绝。
我发誓要找一个我爱的人结婚，从此过一个你侬我侬的日子，否则宁愿单身。
小城市房价低，我用当时拿到的5万再加上自己的积蓄首付了一套小房子，在此地安营扎寨。
不想在这里，又遇到我的第二任老公。
2019年，公司召开招商会，他临时帮朋友过来摄像。因为我大学学的是摄影专业，所以在他出去的时候，也帮忙看着摄影机。
这人帅，自己经营小公司，也极其勤快。
因为共同的爱好，我加了他的微信。此后他公司接到摄影任务，他会带上我帮忙，一来二去，就熟悉了。但很少过问对方的私生活。
有一次一起喝酒，他问我：“蓝雨，你日常跟我这么混，男朋友没意见吗？”我脑子一热，就将结婚的事告诉他了。
后来我想我为什么瞒着所有人，唯独告诉他，可能因为我潜意识里认为他条件太好，而我不会是他的选择，所以完全没有戒备。
之后他对我展开追求。
我也曾经问过他：“那么多未婚的姑娘，你为什么选择我……哦，因为我也懂摄影？”
他笑着说：“你想想你个二婚，要是让别人知道，会怎样被议论？咱俩都这样熟了，我得救你于水火。”
半年之后，我要出差，他拦住不让我去，要跟他拿了结婚证才准去。
我想我的确是喜欢他的，以他的条件，若是不喜欢我，未必这样对我，既然你情我愿，那结婚就好。
2020年年初，我再次结婚，3个月后，怀了头胎。
5
仔细回想起来，我也曾有过一段幸福的日子。
尤其是在不知道真相时。
他很细心，从我怀孕起，他就查哪些食物孕妇能吃，哪些不能吃，全程陪产检，直到女儿出生。
他亦是真心欢喜女儿，有空就抱着陪玩。
公公婆婆在啰嗦着我们必须生儿子时，他坚决站我这边，说不会要二胎。即使有矛盾，也是以我的意见为主，直到如今，态度不曾改变。
我想，带着爱情的日子大概如此吧，相互扶持，你爱我，我怜惜你。
2021年夏天，我意外二胎了。
那天，女儿发烧，拿着他的手机玩，他拿着其他手机出门去忙。等女儿睡着，我就拿过来翻翻看，他和前女友的聊天记录就那样呈现在眼前。
他有前任，毕业分手，之后各奔东西。
谁能没有过去呢？我可是有前夫的人，可是有一句话特别扎眼，一直在我眼前晃荡：“我离开你后对谁也没动心过，包括我老婆。只是觉得年龄到了，该结婚了。”又说，“我闺女也是她缠着我才有的，我对她，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再翻，他撩过的女人竟不只前女友一个，还有多少个，我已懒得去数。蓦然想起那次我们一起喝酒，我头一回向他倾诉过去，他在深夜里举杯，责备我：“你不喜欢人家，跟人家结婚干嘛？”我竟是为了这句话动的心。
这是报应吗？当初我为了结婚而结婚，老天爷现在以同样的方式还给我。
他回家时，我还没睡觉，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扔给他。
他一边翻手机一边干笑。
“啊呀，你看你还当真了？”
“我确实聊骚了，但我做摄影的，客户都是女人，我这么说说，能拉近距离啊。”
“你想，我都跟人聊骚了，难道我能说我爱我老婆吗，我最爱我老婆至死吗？不能啊。”
“我就是聊，没别的。你想我要是有个什么，我不早和她结婚了？”
我没有理他，摸着腹部，因为心情动荡，孩子在踢我了。
6
我没有提离婚。
此后我还在他手机里发现了其他聊骚记录，但心情已经没有波澜。
我婚前有一套房子，他有两套，之后，老家拆迁，又分了两套，我们一共有五套房子。他有一间公司，随着小视频突然爆火，他的摄影公司也水涨船高。而我，自从生下女儿，就再没出去工作过；去年开了一间花店，但并不挣钱。
我为什么要离婚呢？
我应该对自己更好，不然的话，我闺女怎么办？我门店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我又为什么便宜别人？从此以后，我们做亲人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该我的不能欠了我。
可是那个叫做爱情的东西，终究是没有了。
我摸着腹部，既觉得无法言说的悲凉，却又觉着别有洞天的充实。好像放下了很多东西，又得到了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