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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真流连于黑夜里。

她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白天睡觉,晚上出门,混迹在夜店酒吧,等着男人来采摘。

她打扮的招摇,妖冶,轻浮。

两条雪白的长腿叠在一起摇晃着,像风中摇曳的花。

她的眼睛长的很美,像一个鱼钩,看准猎物,十拿九稳。

不需要弯弯绕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交流后,她就拐着男人去了最近的酒店。

上床吗没必要费劲,又不是谈情说爱。

男人图她的身体,她图男人的钱。

有时候她又觉得,她不是单纯的图男人的钱,毕竟她要的不多,要钱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生计,她总要吃饭的。

如果她有钱,她才不会要他们的钱。

她要的是男人在床上面对她时的激情,卖力,珍视,甜言蜜语。

她对这种感觉上瘾。

她从不会和同一个男人上两次床,她要永远保持新鲜感。

男人看到她,总是惊艳。

每个和她上床的男人都觉得,自己捡了个宝儿,出门猎艳居然能碰到她这么漂亮的女人,关键是安全,事后纠缠不清这事绝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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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真有钱过。

二十岁那年,她在大饭店做服务员,长的娇俏可人,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盯着人看的时候,能勾魂。

饭店的常客有个人叫孙上坤,四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

念真对他印象不错,比起其他膀大腰圆,肥头大耳,说话污秽的有钱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些人嘴上荤的黄的占她便宜,手也不闲,摸摸她的小手,捏捏她的细腰,拍拍她嫩翘的屁股。

她只是忍着。

孙上坤不同,他正正经经的吃饭,甚至有次关切得问她,家是哪里的,这么小怎么不上学了。

问的她两眼水汪汪的,一度哽咽。

他便不再追问了。

一年后,孙上坤问念真,“你愿不愿意跟我,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照顾你,给你钱花”

就这样,念真跟了孙上坤,她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那句我照顾你。

孙上坤有老婆孩子,还有一间不算小的公司。

他把念真安排在一套二居室里,屋里家具家电齐全。

念真想,还真的挺像个家呢。

孙上坤一个月来四五趟,点根烟然后睡觉。

每次他走后,床头就多了一叠钱,抵她在饭店做一个月的工钱。

念真做了三年多的金丝雀。

她以为可以一辈子,孙上坤给她一个家,给她花不完的钱。

她从那个进商场被人鄙视的底层打工妹变成了柜台服务员们争相拍马屁的有钱女人。

同样还是她,就因为钱让她前后有天壤地别的差距。

这些都是孙上坤给她的。

她必须想办法报答孙上坤。

她把自己装扮的明艳些,性格温顺些,勤劳些,懂事些,这些都是报答的方式。

可是后来孙上坤还是通知她,他们的关系到此结束了,他给了念真一笔钱作为补偿。

念真搬离了那套二居室,她回头望一眼,三年多,她的花期就结束了。

不知道下一朵花能在里面绽放多久呢。

念真拖着行李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她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地方可以留宿。

她想,走吧,走到累的走不动了,停在哪里就在哪里落脚,她不怕,她现在有钱。

念真在一个城中村停下了,看到贴的租房广告,选了一个顺眼的房间住了下来。

她开始迷茫,接下去她该做什么,做什么都没意义。

工作是不想干了,挣过容易的钱她才不想累死累活的挣那几个辛苦钱。

她不想回到被人踩在脚下的时候,也不想活在别人嫌弃的余光中。

先吃吃睡睡吧。

时间久了,也无趣,她开始去夜店酒吧去放纵,去榨取男人欣赏的目光和金钱。

反正一切都无所谓,她的身体和灵魂在这世界上是自由的,自由到孤独。

一天偶然的她打开电视看到一个新闻,讲一个7岁的女孩和4岁的男孩,父母出意外没有了,也没有爷爷奶奶,其他的亲戚都穷,谁也不愿意也没能力养她们姐弟两个。

女孩一个人在破的漏风的瓦房里烧火做饭,照顾弟弟吃饭睡觉。

女孩和男孩的眼睛澄澈明亮,好像不明白世事苦难一般。

念真看着电视里的姐弟,哭的撕心裂肺。

以前她一直相信自己是世上最惨的人。

这一刻她突然想,既然她能相信自己是世上最惨的人,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呢。

看现在,她自由,还有钱,多么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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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真是父母捡回家的。

捡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下连一块破布都没有,光嘟嘟的躺在路边。

可能捡她的时候是一时冲动,第二天,她父亲又把她放回去了。

母亲后脚又把她抱回家了。

这么一看母亲是个心善之人。

但是,她却虐待念真。记事起,她经常狠狠的拧念真的大腿根,咬牙拧,念真越哭,她拧的力气越大,较劲一样。

念真父母吵架后,她母亲还会用牙咬她,好像是念真惹怒了她一样。

念真有一个哥哥,是父母亲生的,但是脑袋不灵光,如果正常人有十个心眼的话,他只有两三个。

哥哥也学着母亲欺负念真,骑在念真身上假装骑马,念真承受不了重量趴倒在地上,哥哥就拿个棍子当马鞭打她,直到她重新站起来。

念真早早的承担起了家务,做饭,洗衣服,伺候哥哥开心。

有次念真打碎了一个碗,母亲拿带刺的藤条抽她的腿,疼的钻心。她哭着求着,疼着疼着不知道疼了,就感觉一下一下火辣辣的,像抹了辣椒一样。

母亲打累了,停手了。

念真逃跑了,跑出去三天,饿了逢人要口饭吃,渴了喝河水,太困了倒路边草地上睡觉。

她没地方去,找到了警察,警察问了她一些情况,又把她送回去了,她心里呐喊,不要回去,不要回地狱一样的家。

对她的父母进行了批评和教育,他们连连点头。

警察走后,念真又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

十三岁那年,念真被迫辍学,原因是没钱交学费。

念真不同意,她学习很好。

母亲把她从头到脚收拾了一番,每块肉都照顾到了,扇脸蛋,揪耳朵,扯头发,拧胳膊拧腿,扫把敲头夯背。

腊月的天,只有几度,把念真推到楼梯上过夜,只有身上单薄的衣服。

母亲美名其曰,“好好冷静冷静”

这一切,父亲都知道,他在屋里冷眼旁观,他虽然从未对念真施暴过,但每次都是默许。

念真知道,他们养她是为了留后手,给他们的傻儿子做后备媳妇,如果哥哥以后找不到合适的媳妇,她是要嫁给哥哥的。

念真又逃跑了,这次没打算回去了。

她才十三岁,能干什么呢,什么也不会,太饿了她就去餐馆给老板刷盘子,不要钱,刷一上午给一顿饭吃就行。

老板人很精明,这个买卖划算,“小姑娘,我看你可怜,就留下你吧,但是对外可不敢说我雇的你,就说你是我的亲戚”

念真留下了,起码不会饿肚子了,也有个地方住,在饭馆里撑了个行军床。

念真呆了两年。

饭馆旁边的修车店学徒小杨频繁对念真献殷勤,念真根本招架不住。

她那么缺爱,一点光就可以照亮她,温暖她。

谁一伸手,她就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走的。

学徒小杨说,“你跟我离开这吧,我们去大城市,一起挣钱,一起生活,一起组个家”

念真随他去了。

组个家,她太渴望家了。

到了大城市,他们租了小旅馆的一间房,念真把自己交给了他。

他们出去找工作,工资高的不用他们,工资低的又累时间又长,猴年马月才能挣到大钱啊。

小杨说,他要发财。

他渐渐的脾气开始暴躁,时不时的动手打念真。

念真忍着,这点疼不算什么。

她出去工作,在菜市场卸菜,一筐一筐的菜,沉是挺沉的,但是给的钱不算少。

小杨经常的夜不归宿,不久后,警察找到念真。

小杨和其他几个人合伙诈骗被抓了,起码要住上几年了。

念真在小旅馆的房间里咬牙痛哭,她再一次一个人了。

念真要等他,等他出狱,等他出来和她组个家。

他是唯一一个说爱她,愿意和她组个家的人。

四年后,小杨出狱的日子。

念真在门口始终等不到他,跑去问了才知道他一个月前已经出狱了。

一个月,他都没来找她,她四年来从没有换地方。

念真知道,他不要她了。

回想过自己的从前,念真脑海里都是电视里那对可怜的姐弟两。

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一个可以让他们依靠的人,和她一样孤苦。

她的心里有个东西在涌动。

她要帮助这两个孩子,这世上无人让她依靠,无人爱她。

但她可以让别人依靠,可以爱别人。

她联系到了爱心机构,把所有积蓄拿了出来,给姐弟两修葺房子,交学费,买了衣服和被子用品。

她说,她会一直供养她们,直到两人毕业可以工作挣钱。

念真不愿意露面直接和姐弟两见面,她并不是为了做好事,更多的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存在有意义,有牵挂。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一个湿冷污秽绝望的阴沟,她在里面挣扎,蠕动。前方是永无出口的尽头。

她一度臣服,与淤泥为伍,做一个肮脏的下贱的女人,一个用肉体换饭吃的傀儡。

姐弟两的出现是炸裂的一道光,他们的眼神是她的曙光。

一瞬间,她决定自我救赎。

她一直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既然这样,她为何不能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呢。

什么父母,什么男人,什么家庭,不过是一个人的附属品,她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肉体。

她生下来就是一个人,光嘟嘟的一缕牵绊都没有,是她后来枉自奢求和强加,想要得到爱,拥有家。

如今,她要把一切都放下,就像她来到世上时一样,一缕不挂,无欲无求。

她把希望和幻想寄托在过很多人身上,却最终还是两手空空,伤痕累累。

以后,她不会了。

她再也没有去过夜店酒吧,再也不和任何男人上床。

她租了个小店卖面,这面还是按照她十三岁刷碗的那家餐馆的方法做的。

那时候,她逃出家,就是为了不被挨打,不嫁给哥哥,到那家餐馆刷碗就是为了能吃饱饭,有地方睡觉。

想想那两年居然是最幸福的时光,有饭吃不挨打,还学会了做面。

她要勤劳致富,帮助姐弟两,她所经历的那些无助,动荡,痛苦,黑暗,她不希望他们经历。

她想让他们知道,在这世上他们有个人可以依靠。

同样,她也依靠他们在她的人生道路上前进。

念真收到姐弟两的信,字混合着拼音一笔一划写的认认真真。

“亲爱的念真姐姐,谢谢你的帮助,我和弟弟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挣钱了照顾你,祝念真姐姐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她的双眼噙满泪,用手一抹,笑了。

她低头笑着擦桌子,招呼客人点餐。

她扭头看向门外,天好像比以往所有的天都晴朗,亮到像一个新的世界的开始。

她又不自主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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