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忘的是母亲那张苍老而充满岁月痕迹的面容。她的眉宇间缓缓拖着人生的重量,却始终挂着温暖的笑意。我从小就被母亲宽广的胸怀所包容,无微不至的呵护之中,长成了今日的模样。

小明啊,过来陪陪妈。母亲便是如此温言软语地唤我。每当我贪玩,她总是满怀谅解。即便被我顽皮惹恼,她也从不生气,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拍拍我的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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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阳光耀眼而醺人。我正在屋外逗弄小猫,母亲突然大声呼唤:小明!快来!妈妈有话对你说!我蹿进屋内,就看见母亲面色惨白地躺在炕上,喘息沉重。

怎么了娘?身体不舒服吗?我紧张地扶着她。

别说气话啊娘!我的眼泪汪汪直打转,您就是太操劳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母亲无力地摇了摇头,用那垂垂老矣的眼神深深凝视着我,似乎要将我深深印在眼底。她的目光中尽是对我的爱恋,恍如我还是个孩子,被她拥在怀里。

就在这时,父亲匆匆赶来,看到母亲这副模样,泪水刷地流了下来。父亲匆忙将母亲扶到汽车上,我们一路火速赶往市医院。母亲头一次出了这么大的状况,我满心担忧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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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院,医生为母亲仔细检查后,面色凝重地说:老人家已经年事渐高,体力日渐不支,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我们会尽力为她医治,但家属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哽咽着,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泪水肆意淌了下来。门外已经有几个亲朋好友赶来了,他们看到母亲这副模样,都惋惜地叹着气,纷纷上前劝慰我们母子俩。

一位老邻居摸着母亲的额头说:阿香啊,你可千万要振作起来,你可是个顶足了得的女人呐!

就这样,母亲开始醒来,一波波亲朋好友纷至沓来,看望探视,无不对这位了不起的女人充满钦佩和爱戴。

母亲的眼神开始黯淡无神,似乎意识正在游离。我心中一阵绞痛,赶紧握住她的手,轻声唤道:娘,我在这里陪您呢,您别怕。

母亲迟缓地转过头来,用那已经苍老模糊的眼神注视着我,良久,她才开口,声音虚弱却坚定:小明啊,我走的时候到了。你要好好的,别太伤心。

别说这些啦娘!我哽咽着打断她,您就是太操劳了,好好静养一阵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母亲微微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容:妈妈已经活够了年纪,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你自己也该好好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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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泪流满面,狠命摇头:您在我心里,怎么会是麻烦呢?您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和骄傲啊!

母亲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着我,脸上终于浮现出几分淡淡的欣慰。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始阖上双眼,缓缓沉入昏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我抬头一看,原来是父亲从工地赶来了。看到母亲这副模样,他的双眼当即泛起血丝,嘴里骂骂咧咧的。

父亲没再说下去,只是垂头沉默,大滴大滴的泪水滴在了母亲的被单上。看到曾经风华正茂的父亲这副模样,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痛哭失声。

就这样,我和父亲整日整夜地守在母亲病床前。她时而昏迷,时而半梦半醒间开始怀念从前,喃喃念着一些让我们听不太真切的话语。

有那么一两次,她睁开眼睛看着我们,目光中尽是不舍。我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央求她振作起来。母亲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将手缓缓抽离,轻轻合上了双眼。

就在我们准备绝望之时,医院外却传来了许多急促的脚步声。我们抬头一看,竟是一大波亲朋好友赶来了。

香香,你可算没能逃过我们这伙人的法眼!赶紧醒醒,别被死神叼走了啊!

香香,你要是敢有个万一,我们这畔可都得黄了这条小命儿!

一个个亲切的声音,一位位熟悉的面孔,就这样涌进了病房。他们有的紧张兮兮,有的强作笑容,有的则拍着胸脯打气。但所有人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对母亲的敬佩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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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似乎被这阵热闹吵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周围。当她看到这许多亲朋好友时,双目当即熠熠生辉,嘴角也扯出一丝笑意。

看到母亲终于睁开了眼睛,重拾一些神采,我和父亲都暗自舒了口气。亲朋好友们你一言我一语,打趣调侃着母亲,气氛登时活跃了起来。

香香,你可得好好活着啊,要不然我们这些老伙计都得为你伤心欲绝了。一位老朋友开玩笑道。

母亲笑着点点头:哪儿能让你们这帮子家伙操心,我迟早得把你们全甩开呐!

阿香,别总拿你年轻时的威风凌凌说事儿啦。另一位老妇人地说,现如今可都得听我们的话了。

大家听了都笑作一团。母亲笑着摇摇头,虽然面色苍白,眼神却重新闪烁出一丝生机。看到这幅场景,我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一直到晚上,亲朋好友们才陆陆续续散去。临走时,他们纷纷拥抱母亲,嘱咐她一定要保重身体。有的人还拿出自家祖传的补品硬是要留下。

就在所有人都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了我们一家三口。父亲守在母亲身边,手足无措的模样让我有些心疼。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爸,您先回家歇息吧,我陪着妈妈。

话没说完,他就呼噜噜地流下了泪水,显然是疲惫和悲伤一下子全涌了上来。我连忙扶住他,让他快去歇息。父亲使劲咽了口唾沫,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母亲两个人。我坐在床边,凝视着母亲安详的睡颜,潸然泪下。

母亲的呼吸声越发微弱,面容也愈发苍白。我努力遏制住内心的恐慌,抓住她的手,无助地注视着她。

母亲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无法发出声音。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良久,终于,微微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我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三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走了进来。

我听了肠子都痛了起来。原来,几十年前,母亲曾是一位受人爱戴的老师。而我们一家人都全然不知。看着母亲就这样默默熬过了一生,我再次潸然泪下。

三位陌生人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前。只见母亲的眼睛因为他们的到来,又亮起了一丝光芒。她艰难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看着那三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我的心情百般复杂。原来母亲曾经是一位敬业的老师,这些都是她的学生啊!多少年来,她都独自一人默默耕耘、坚持着什么,而我们甚至全然不知。

母亲虽然无法开口说话,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无限慈爱和宽容。她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在说没关系。

我看着母亲无声的嘴唇一开一合,心如刀绞。她的学生们也是一脸自责和痛苦的样子。

这时,病房外又传来了热烘烘的脚步声。我下意识抬头,只见又一拥人潮涌了进来。

母亲微微睁开眼,用那已经苍老模糊的眼神注视着眼前这些人。她似乎想挤出一丝笑容,却已经失去了力气。只见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随即就阖上了双眼,缓缓陷入了沉睡。

我泪流满面,目之所及,是一张张自责愧疚的面孔。母亲不知经历了怎样坎坷和孤独啊!而我们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安康,她也从未提起自己曾是这么多人的恩师。

就在我痛彻心扉之时,病房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我下意识抬头,只见又一波人走了进来,全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香老师,您可算没能走远啊!为首的老妪喊道,您就是我们的恩人,我们这些学生可都是您的恩徒啊!

一阵哭声、自责声在病房里此起彼伏。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泪水在脸上肆意淌下。一时间,我们母子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母亲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浓浓的爱意,她再次缓缓睁开眼睛,用那已经模糊的视线环视着病房里的每一个人。看到这许多学生们的到来,她的眼角竟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嘴角也荡漾开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母亲无力地摇了摇头,轻轻捏了捏那学生的手。我看到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