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个暖洋洋的初夏傍晚,乡下的蝉在叫个不停,空气里混着稻草和野花的味道。我们家在村头张老师的大院里摆了升学宴,庆祝我考上大学。亲戚邻居陆陆续续来了,每个人都笑呵呵的,院子里热闹极了。桌子上摆满了家乡的好菜,红烧肉、炖鸡、还有热腾腾的鱼香肉丝。

我爸爸平日里人挺和气,但他脸上总挂着点忧愁,好像心里有事儿似的。那天他特意穿了件新买的蓝衬衫,看着挺正式的。宾客们一个个举杯祝福,场面挺热闹。就在这时,我看见我爸提了酒壶,往我姑父那边走去,我姑父那天脸色不太好。

我姑父身材高大,眼神里总带着点锐利。自从爷爷过世后,他就没怎么笑过,和我们家的关系也越来越生疏。

我爸走到姑父面前,笑着举杯,声音温和:“大哥,今儿个是小军的好日子,谢谢您能来,这杯酒,敬您。”

本来喧闹的场面突然静了下来,所有眼睛都盯着他们俩。姑父看着我爸,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什么,突然他站起来,声音低沉,带着怒气:“敬我?你有啥资格敬我酒!”他的话里满是不满和愤怒。

我爸显然没想到姑父会这么大反应,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的酒杯就被姑父一巴掌拍飞了,那酒杯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弧线,然后“啪嗒”一声碎了个干净。碎片和酒水洒了一地,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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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那气冲冲的样子,我爸错愕的表情,那一刻好像时间都停住了。我爸默默低头,没再说啥,就开始慢慢地捡起地上的碎片。四周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冲突要怎么收场。

姑父没有解释原因,就气冲冲地转身走了,留下一地的狼藉和不解的目光。从那天起,我们家和姑父家的来往就少了,亲如一家的人,突然间变得像陌生人一样。每当村里的节日聚会,我们彼此之间也只是点头之交,再没有过往的亲密和笑语。

这件事给父亲的打击很大,他经常会一个人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看着夕阳,沉默寡言。我问过他几次发生了什么,父亲总是摇头,只说“让它过去吧”,然后强颜欢笑,转移话题谈些别的。母亲告诉我,姑父和父亲之间的这段心结,可能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开。

这样僵持的日子持续了许多年,每年过年过节,家里少了姑父一家的笑声,感觉总是缺了点什么。那段时光,我也从一个青涩的高中生成长为了社会人士,每当回忆起那个夏日的傍晚,心中总是五味杂陈。

这场未解的冲突,就像一块隐形的石头压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旧事虽然不再被提起,但那一幕幕却依稀在每个重要时刻浮现,提醒着我们彼此间未曾平复的裂痕。

二十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我也从那个青涩的少年成长为家庭的顶梁柱。村庄也见证了许多变迁,新房子陆续建起,老屋逐渐稀少。就在这样一个平静的下午,我正在后院修剪果树,忽然听到前门传来敲门声。我擦了擦汗,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我姑父。他比二十年前更加苍老,脸上的皱纹刻画着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而锐利。

我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心中涌起的不只是惊讶,更有些许莫名的忐忑。

“姑父,您怎么来了?”我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触碰到那些年我们共同回避的敏感话题。

姑父看了我一眼,眼中似乎藏着复杂的情感:“我来这儿,是想和你爸谈谈,也有些话想对你说。”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温和了许多,这让我略感意外。

我领他进屋,心里的思绪乱成一团。母亲见到姑父,虽然惊讶,但还是很快准备了茶水。父亲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姑父时,显然也是惊诧交加。两人对视一会儿,父亲站了起来,气氛有些紧张。

姑父主动打破沉默:“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有些话放在心里不好受。那年我对你们的态度,确实太过了。”说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得颇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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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缓缓地坐回到沙发上,示意姑父也坐。客厅里一时静得出奇,可以听到窗外麻雀的叽叽喳喳。

“我记得那天,你怒气冲冲地走了,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怎么说过话。”父亲的声音平静而低沉,他不是在指责,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姑父点了点头,看着父亲,似乎在努力寻找言语,“是的,那天我确实不应该那样,我...”他停顿了下,深吸一口气,“我那时候心里有很多不满和压力,却用错了方式表达出来。”

姑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接着说:“那天看着你们喜庆,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加上酒劲上头,就...”

两个老人这样坦诚地交流,显然都释放了多年的心结。母亲端上新泡的茶,气氛逐渐和缓。

父亲也笑了,两人似乎找回了多年前兄弟间的那种默契。我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么多年的误会和疙瘩,就这样在一个下午茶的功夫被渐渐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