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九六八年的寒冬腊月出生的。当时,我们一家人住在河南省的一个小县城里,家境其实很一般。不过对于我的降生,父母还是无比高兴和自豪。

哎呀,终于有个透彻的宝贝儿子了!咱家也开枝散叶,将来不愁没人传香火啦!那天,父亲王德海一脸喜笑痫痫地对着街坊邻居们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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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张淑贞虽然生产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但看到我那张蒙着缦儿的小脸蛋,她也感动得热泪盈眶:我的好儿子啊,妈妈给你起个名字,就叫王小明吧,祝你日后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从那之后,我的父母就把所有的期望和希冀都投注在我这个独子身上。尽管家境贫寒,他们也孜孜不倦地攒钱给我请家教、买营养品,让我能在县城里受到最好的教育。在那个年代,知识就是通往成功的唯一路径。

有一年的冬天,我从学校放了个长假回到家里。看着屋内只有一间小房,床上挂着的那幅旧对联已然看不清字迹,我的心头不禁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滋味。虽然父母的希望就是我能改变现状、走出贫穷,但我内心深处其实更期待的是,能和父母过上普通人家的生活,其乐融融,无忧无虑。

小明,你给爸妈端端暖脚水来吧。母亲见我在家里走来走去,便吩咐我说。父亲坐在土炕上,也用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对我说:快把手上功课给爸检查检查,寒假里可不许荒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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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父亲母亲。我依言先烧了热水,然后把手上的练习簿拿给了父亲。那时的我对父母百依百顺,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怨言。

父亲拿着我的作业簿仔细查看了一遍,见我的期中考试在班里还名列前茅,当即高兴得眉开眼笑,并炫耀般地对母亲说:咱们小明真是棒呆了,成绩又比去年好了不少。要是他将来中了状元,咱们这些穷老百姓也跟着沾沾光啦!

得嘞得嘞,就怕他将来被别人家的千金小姐给勾走了魂儿,到时得赶紧给他娶一门好亲事啊!母亲也笑着说。

父亲显然被这个噩耗搞得手足无措,他挠着头发,愁眉苦脸地来回踱步。而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竟有说不出的高兴。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幻想着能拥有一个弟弟或妹妹的滋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母亲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有一天夜里,她突然间阵痛连连,父亲赶紧找来街坊邻居相助,请了个经验老道的赵师傅来为母亲接生。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半夜,我就站在门外,微微张着嘴,目光紧紧盯着屋里。偶尔会传来母亲痛苦的呻吟声,我便一阵担心。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阵啼哭声从里屋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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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啦?是个男是个女啊?父亲急切地问道。赵师傅擦了把头上的汗,笑着说:恭喜啊!是双手双足的一个大胖小子!生得标标致致的!

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他冲出屋子就向邻居们大声喊着:哈哈,我当爹啦!终于有个亲骨肉啦!

我听到这话,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丝说不出的失落。但很快,我就挤进小屋,想亲眼看看这个新生命。赵师傅已为母亲简单处理好,母亲躺在炕上,全身是汗,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她怀里,抱着一个眼睛紧闭、头发濡湿的婴儿,时不时发出啼哭声。

哇,弟弟真可爱哦!我禁不住说。母亲听到,笑着说:这才是你亲弟弟呢,以后你可得好好疼爱他,给他当个好榜样啊!

弟弟王小刚出生后,全家的注意力完全被他给吸引了过去。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我从小就受到了父母的千娇百宠,现在却开始感受到冷落的滋味。

起初,我还能理解。毕竟弟弟年纪小,需要照顾,而我已经长大成人,在父母心中或许觉得我可以自己独立了。可是日子一长,我渐渐开始觉得父母是把我当成了空气和路人。

咯咯咯,小刚真乖啊!就是我们家的宝贝儿子!母亲亲了亲小刚的脸颊,痴痴地说。

没想到父亲只是扫了一眼,便敷衍到:哦,很好很好。随即又把目光移向了小刚,继续逗他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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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里闷闷不乐,觉得自己的努力父母根本没有重视。可是回想小刚出生时父母的欣喜万分,我又有些心寒自己竟对弟弟生出了那样可怕的怨恨情绪。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母的疏离加重,而我也开始有意识地去躲避小刚。有一次晚上,小刚在炕上滚来滚去地哭,母亲连连哄他,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起身说要出去透透气。

去哪儿啊小明?这大冬天的!母亲头都没回,只顾着哄孩子。

去街上走走,闷坏了!我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出去。

外面的夜色格外凄清,路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盏路灯。我深深吸了口冷冷的空气,突然有种无家可归的孤独感。从前父母对我那样的宠爱,现在想来仿佛只是一场梦。而如今,更像是我被父母遗弃在外了一般。

就这样,在那年的冬夜里,我经常会一个人出去散步。有时候走到了小巷深处,看到其他家里温馨的灯火亮着,总会情不自禁地感到嫉妒和酸楚。

有时候,我也会特意在夜里溜到街边的小酒馆,喝上一两杯陈酿,用酒精去麻痹那份对弟弟的妒忌心理。那会儿我才十五六岁,遇上同龄人在街上叫嚷打闹,我也会加入其中,跟着胡闹几句。

那几年的日子,简直就像一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被父母狠狠抛弃在社会的角落。渐渐地,我开始对父母生出一种陌生而疏远的情绪。是啊,自从小刚出生后,我仿佛就失去了父母,反过来,我是不是也该学着去失去他们呢?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内心顿时免不了一阵痛心和懊悔。但很快,我就将这份愧疚扫出了心头,选择用最不负责任的方式来宣泄那份挣扎:

晚上回到家,母亲见我把书包一扔就往外走,便叫住我说:小明,你考试成绩可别又给我偷懒啊!上次可把你父亲我夸得天花乱坠呢!

我头也不回,轻飘飘地答道:38名,没什么了不起的。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从那之后,我开始了颓废的生活,完全将学习抛诸脑后。课堂上我或是打瞌睡,或是凭着过去的基础混日子,根本没有半点上进心。回到家中,我的脾气也开始变得暴躁,有时甚至会无缘无故地对着父母发火,把他们批评几句带着酸味的刻薄话。

我的生活就这样一路狂飙直下,完全偏离了父母当年的期望。而在这漫长又艰难的岁月里,唯一不变的是,弟弟小刚依旧成为了全家人的宠儿。

每天放学回家,小刚总能先一步迎上来,嘻嘻哈哈地拽着我的衣襟。母亲也会连声叮嘱:小明啊,回来就先陪陪你弟弟玩会儿,他可想你了!

我往往勉强笑笑,敷衍道:好嘞好嘞。便任由小刚拉着我的手到处乱窜。

有时小刚会撒娇要我给他讲故事,我就百无聊赖地随口编些无聊的玩意儿,把他哄睡着了事。而父亲母亲在一旁,见我这副不耐烦的样子,也只好顺着小刚的意思,万分宠溺地由着我摆布。

小明长大了,脾气也蛮横撒野了些。有次母亲小声嘟囔着,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哪儿话啊,他才是我们的老大,将来仗着读书读的好,还得给小刚做个好榜样呢!父亲闻言却如此说道。

我听到这话,只觉得讽刺无比。我什么好榜样,分明就是个家中的拖油瓶祖宗早已抛弃不要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成绩一次次下滑,最终在临近中考前只能勉强及格。而与此同时,小刚的天资越发显露出来,在县里也小有名气。他无论是上学、做作业还是听从父母的话,都远比我称职许多。

所以当我在附中草草混过中考,之后又因为混日子而选择暂时辍学时,父母倒也没将我这件事放在心上。有一天我决定向他们摊牌,母亲见我神情严肃,只以为我要讨论择校的事,于是问我道:

怎么了小明?是不是有什么心仪的学校了?无论选哪儿,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我摇了摇头,咬咬牙说道:妈,其实我暂时不想继续读书了。最近我想先出去闯闯,找些差事做做,攒点钱顺便磨练磨练自己。

读书就能解决一切吗?我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您和父亲现在不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小刚身上了吗?我这大儿子,在您们心里早已无足轻重了罢?

从那天起,我便彻底离家出走,在县城里租了间旧房自己居住,靠帮人跑腿送货勉强糊口。偶尔遇上前去讨钱的父母,我也是沉默冷淡,对他们的规劝只字不答。

终于,在一个隆冬的夜晚,命运开始了它的反击。那天我从外面打工回来,突然看到家门前乱作一团。原来是母亲带着小刚外出遇上山路上滑坠落受了重伤,正被父亲和街坊们抬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