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老东西,就会拖累我们!
儿子的这句狠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头。我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眼泪不住往下掉。3年来,我是怎样拼尽全力、倾其所有去照顾他和孙子啊!
奶奶,你别哭啊,我以后再也不让爸爸欺负你了。小小的身躯扑进我的怀抱,孙子晶晶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襟。3年来,那张圆乎乎的小脸就是我在这个家中仅存的慰藉。
想起3年前妻子离世的一幕,我的心便撕裂般的疼痛。当时家里只剩下儿子和孙子了,原本幸福美满的小窝瞬间支离破碎。儿子忙于工作,日日朝九晚五,根本无暇顾及年幼的孙子。我看着他的焦头烂额,终于下定决心主动要求带孙子。
儿子闻言,满眼都是感激的神色。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接过这个决定,我将承担怎样艰巨的代价。
孙子才5岁,吃穿拉撒全靠我打理。每天一大早我就得起床,做早餐,收拾屋子,准备孩子的衣物。一个人忙里忙外,疲惫不堪。有时实在太累,我会看着熟睡的孙子睡去,等他醒来还是一个人在忙活。
奶奶,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和西红柿炒鸡蛋。
好啊宝贝,一会就给你做。
为了讨这个小家伙的欢心,我总是把他最爱吃的菜做给他吃。虽然很辛苦,但只要看到他吃得高高兴兴,我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时候,我也会怀念起妻子来。要是她还在就好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该多好啊。可惜她撒手人寰太快了,留下我和儿子相濡以沫。
奶奶,我想妈妈了,她在哪里啊?
孙子这样单纯的问题,常常让我哽咽难答。我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痛楚,轻抚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有时候,我也会偷偷流泪。儿子和孙子各自忙碌,没有人能体谅到我内心的委屈。我是多么渴望有个人能诚恳地拥抱我,安慰我啊。
但我仍在咬牙坚持,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把孙子拉扯大,等有一天他们出人头地、我就可以安心离去了。是啊,我是多么希望能亲眼看着这一天啊……
每当我照料孙子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儿子小时候的情景。那时我年轻力壮,和丈夫并肩作战,白手起家顾全大小。虽然生活拮据,但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如今想来,那些日子才是人生的滋味啊。
奶奶,你在想什么呀?孙子的声音扯回我飘远的思绪。
没什么,奶奶就是在想当年带你爸爸的情景。我温和地说,你啊,就像小时候的你爸爸一样顽皮,淘气得很。
那奶奶以前是不是很疼我爸爸呀?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当然啦,你以为呢?你是我的心头肉,你爸自然也是我的掌上明珠了。
想起从前,我不禁感叹万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对我渐渐冷淡了。自从妻子离世后,他就整日沉浸在工作之中,仿佛这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有时我想到这个,心中便百爪挠心。
是啊,生儿养女,辛酸万分。可惜啊,儿子似乎已经把这一切抛诸脑后了。就连孙子,他也时常冷落,只顾着工作疲于奔命。有时孩子发烧、生病,还是指望着我这个老太婆操心照料。我真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奶奶,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孙子天真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赶紧拭去眼角的泪花,笑着说: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哪儿都不舒服。来,让奶奶好好瞧瞧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我搂住孙子,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属于老人家的体味扑鼻而来,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老去。可是,为了这个家,我在所不惜啊。
晚上睡觉时,儿子常常很晚才回来。我时常窝在被窝里担心他的安危,生怕他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可是当他开门的声音传来时,我松了一口气,很快又被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吓到。
儿子,你怎么啦?工作太累了吗?我连忙起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没什么,就是最近加班有点多而已。儿子敷衍着说,你也别操心了,好好休息吧。
说罢,他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看着那高大而单薄的背影,我的心中百味陈杂。作为母亲的我,恨不得替儿子分担一切,可是他却把我全盘推开了。也许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养老的包袱而已吧。
有时孙子也会感受到父子之间的疏离。有一次,儿子和他大吵了一架,最后甚至动了手。我上前劝阻,却被儿子无情地狠狠呵斥了一番。原本温暖的家庭,如今像坍缩的冰山,四分五裂,摇摇欲坠。我的心在寒冬中瑟瑟发抖,生怕随时会坍塌一般。
妈,您就这样拖拖沓沓的活着,会累垮的!那天儿子说的话犹在耳边环绕,令我心如刀割。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彼此都绝口不提这事。然而话语的重担如同一颗定心丸,始终横陈在我们之间。我无比清楚,自己正在变成这个家中的累赘,但却又无能为力。就在这般困顿无助之际,命运再次向我开了一个玩笑。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照旧在操持家务。忽然,天旋地转,一阵猛烈的头痛袭来,我难以支撑地瘫倒在地。下意识地,我看向客厅,只见儿子和孙子被我的惨叫惊住了。
妈!您怎么了?坚持住啊!儿子扶起我,惊恐万状。
妈,您终于醒了!儿子见我睁开眼睛,露出少有的欣喜神情。他赶紧扶我坐起身,给我喂了几口温水。
妈,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儿子生怕我勉强,连忙阻止了我。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神黯然神伤:妈,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冷酷,把您一个人扔下了。
以前我只顾着工作,完全忽视了您和孙子的需求。儿子的眼眶也红了,语气无比内疚,是我太自私了,我怎么就没有好好珍惜您的付出呢?
我赶紧用力摇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哽在了喉咙里,只能用手努力回握住儿子的手掌。我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汗水,以及掌纹遒劲有力的感觉,这分明就是我辛苦拉扯大的儿子啊。如今,他已长成大人家了,成为人父人夫,独当一面。而我也就要撒手离开了吗?
说着说着,他终于压不住心中的痛楚,低声抽泣起来。
也许是我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每说一个字我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儿子见状,赶紧扶我躺下,又给我盖了盖被。我望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慰充斥着内心,使我感动不已。
其实在内心深处,我当然早就原谅了儿子的一切无情和冷漠了。毕竟,一个人想要在社会上出人头地,注定要付出艰辛和汗水的代价。可我却常常小肚鸡肠,总觉得儿子没把我们母子放在心上。这也怪不得谁,纯粹是我自己的独断和偏执。
就在我沉浸在这片片回忆当中时,儿子将一杯温水递到我的唇边:妈,您喝点水润润嗓子。
我点点头,咕噜咕噜喝下那杯热水。暖流顺着食道缓缓落入腹中,一种温暖的清流在我的四肢百骸流淌开来。我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恣意游曳在温暖的羊水之中。想到这里,我禁不住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妈,您笑了!儿子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您一定是感到很幸福吧?
我轻轻点头,随即感觉到一阵疲惫袭来,不住地打起了哈欠。儿子见状,连忙为我掩上病房的遮光窗帘,又嘱咐我好好休息。我朦朦胧胧间,感觉到他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深情的吻,就像当年我亲吻他那般充满母爱。
陷入梦乡之前,我竟然有那么一丝轻松的喜悦之情。多年来的重压、痛楚和艰辛,此刻仿佛都烟消云散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和平静,好像生命的最后一程就要开始。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在陷入熟睡之前,我似乎看到了妻子温柔的身影。她就像从前一样,微笑着向我走来,伸出双手拥抱我疲惫的躯壳。
睡梦中,我仿佛听到妻子温柔的呼唤,那恍若梦中的低语让我精神了几分。待我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阳光透过窗棂洒进病房,在床边地面投下一片金黄。
妈,您终于醒了!儿子见我转醒,连忙从病房外小跑着进来,一脸欣喜的神情。
我这才恍然想起前一日的经过。是啊,我当时正在操持家务,突然头晕目眩,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不禁感到一阵虚弱和无助,喉头一阵干涩,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儿子见我喘不过气来,赶紧扶我坐起身,给我喂了几口温水。那股干渴的感觉才算缓解了一些。我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只觉得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浑身骨头都散了架一般。
妈,您就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我。儿子紧张兮兮地嘱咐道,我已经请了家里的阿姨过来,您就别操心了。
我这才发现,病房的角落里果然站着一个中年女人,神情诚恐诚恐的,好像生怕打扰到我一般。看到我朝她看去,她连忙垂下眼帘,慌张地行了一礼。
我心中一阵暖流汩汩流转,赶紧又摇了摇头:阿姨的手艺很好,就让她照顾家里吧。你只管安心工作,把孩子教育好就行了。
我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连照顾自己都勉强,更别说孙子了。不如就让阿姨来照顾,我也好安安心心地调养身体。
好,就这么定了。儿子见我点头,连忙露出欣慰的笑容,妈,您就安心养病吧,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我已经请了两个月的假,就守在医院里伺候您。
听到儿子这番话,我不禁被他的孝心所感动,眼圈一热,泪水便汪汪地涌了出来。多少年来,儿子始终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如今他竟然为了我请了长假,真是让我没想到啊。
傻孩子,你就别总惦记着我了。我哽咽着说,你自己的事业还有家庭更重要,别总是把我挂在心上。
妈,您就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啊!儿子赶紧反驳道,语气格外恳切,您为了拉扯我和孙子,辛苦劳累大半辈子,我怎能把您扔在一边呢?
我被儿子这番深情的话语说得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见儿子也红着眼眶,一脸自责的神情。那饱经风霜的脸庞之上,写满了内疚和无奈。
见儿子如此痛心疾首,我也再也绷不住内心的激动。是啊,生儿育女原是最幸福的事,可辛酸背后又是那样让人心力交瘁。如今这个做儿子的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我又何尝不是一种无上的欣慰和喜悦呢?
傻孩子,妈妈都懂的。我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语气温和许多,只要你能重视家人,给孙子一个幸福的家就行了。
儿子点点头,流下了两行热泪。那模样既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又略带一份沧桑的意味。我禁不住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这才发现自己的老手已然苍老枯萎,布满了岁月的印痕。
看着这双手,我默默无语。它们曾经拉扯大了儿子,如今也将撑起一个家。或许这就是母亲该尽的天职吧,生生不息,薪火相传。
我只希望儿子从今往后,能牢牢记住这次惨痛的教训,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毕竟,家人的真挚与温暖胜过任何虚无飘渺的成就与名利。但愿他不要像我从前那般固步自封,而是打开胸襟,给家人一个幸福温馨的避风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