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母亲人生的最后几个月,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难以下地行走了。有一天,我帮她到活动室坐着歇息,她望着窗外发呆,突然开口对我说:儿啊,妈的时日不多了。我被这番话猛地一惊,赶紧将视线转向母亲苍老的面容。
身体不像以前了,妈能感觉到。母亲语气坦然,似是早已有了准备,你们兄弟要多多互相体谅啊,待会儿妈很快就要离开你们了。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盈盈打转,终于还是滚落下来。母亲用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安慰道:别哭啊,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自然规律。你们长大成人了,妈就放心多了。
我听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直流,打断了母亲的话:妈,我一定会的,您就放心好了。
母亲就这样离开了我们,临终前她一直都是安详祥和的模样。她走后,亲朋好友前来送行,我和弟弟操持着后事。虽然母亲生前曾嘱咐过我们要互相关照,但我看弟弟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有一种怒火在心头燃烧。弟弟自小就是个内向孩子,可这等待亲人都已离世,他竟没半点悲痛之色,着实令我愤恨不已。
殡葬结束后,亲友们都相继离去了,只剩下我和冷漠的弟弟。我疲惫不堪地躺在沙发上,突然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函,好像是遗嘱一类的东西。我有些好奇,便叫住正要离开的弟弟: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弟弟走过来看了看,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妈留下的遗嘱。
我一怔,心想这可真是个让人震惊的遗物啊。我正想打开来看看,又觉得有些逾矩,只好征询弟弟的意见:我们打开看看吧?也许里面有妈的遗言什么的。
母亲的遗嘱接着写道:妈妈就要离开你们了,真的非常不舍啊。可是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妈也已年迈,该是时候了。
看到这里,我的心情百上加斯,五味杂陈。母亲何尝不是舍不得我们这对儿女呢?但她却从未表露出来,只是念念不忘地嘱咐我们要相亲相爱。
我一看了弟弟一眼,只见他微垂着头,眼神黯淡无神。是啊,我们小时候的确很要好,可自从上了初中以后,就越来越疏远了。我沉浸在母亲的遗嘱中,仿佛看到了当年我们天真烂漫的模样。
看到这里,我的愤怒汹涌而出。我怒视着弟弟,质问道:你听到没有?连妈都快对你失望透顶了!你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粗暴地拽住弟弟的衣领,泪水肆意滚落。
我愤怒地将他一把推开,他无力地跌坐在地,却还是没有丝毫动容的表情。我越想越气,开始大骂起来:你这个混账东西!妈待你这么好,你却对她如此薄情寡义!你是不是人啊?
弟弟捂着脸,终于哽咽起来。我才发现,原来他也同样伤透了心。我瞬间冷静了下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继续读下去。
看着这些话,我才意识到,母亲从来没有真正责怪过我们,她只是太爱我们了,所以才会如此操心。我突然有点于心不忍,看了看还在低声抽泣的弟弟,心中释然了许多。
泪水终于止住了,我松开了拥抱弟弟的双臂。我们相视无言,却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化解多年梗阻的释然。
弟弟先开了口:哥,我们继续看看妈留下的遗嘱吧。
好。我点点头,重新拾起那封信函。
读到这里,我和弟弟不约而同地用手挥了挥眼角的泪花。是啊,母亲离世后,我们就真的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笑容了。往事涌上心头,我差点又要落泪。
看到这里,我不禁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是啊,母亲何尝不是怀着这样的期望育子?每每回忆起小时候的纵横童年,母亲是如何的关爱有加。可到了青春期后,我们兄弟就渐行渐远,疏离了这份珍贵的亲情。直到今天,才在母亲离世的遗嘱中痛定思痛。
我上前拥抱住弟弟:别这么说,都是我们年少无知。总之从今往后,我们一定要牢牢相守、手足相亲啊!
弟弟点点头,重重地拥抱了我一下。此时,我的内心已不再有一丝怨怼和埋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释然与欣慰。
看到这一行,我和弟弟终于泣不成声。是啊,母亲就要真正离开我们了,再也看不到她的面容,听不到她关切的嘱托了。我们只能在这最后的时刻,倾听她的期望,好好过好今后的生活。
哥,我们一定要答应妈的期望!弟弟坚定地说。
我郑重地点头:是啊,一定要!不但是为了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也是为了珍惜我们这份兄弟情谊啊!
就这样,我们久久相拥,在母亲的遗像前,庄严地向她保证,以后一定会尽孝尽孺、守望相助。这一刻,我们彷佛还是那对年幼的兄弟,在母亲的怀抱中撒娇打闹。
母亲离世后的那段日子,我时刻都在反复品读她的那封遗嘱。每次看到那些墨迹斑驳却字里行间洋溢深情的遗言,我的心头就会泛起阵阵涟漪。
记得那个下午,我正捧着遗嘱无声地流泪,弟弟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他给我递过一张手帕,我会意地点点头,仍旧专注于手中的遗物。
哥,你在想什么呢?弟弟开口问道。
我抬起头,看着弟弟那双深邃的眼睛,突然感慨万千:弟啊,你是不是从小就没把妈妈放在心上啊?
我看着弟弟肉眼可见的痛楚神色,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揪心。想起小时候,弟弟在妈妈面前可是个爱撒娇的小祖宗,怎么后来就变了个人呢?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对妈那么冷淡?我不禁追问起来,语气带着一丝质疑。
哦,你是说小时候那个吗?他后来怎么样了?我突然想起来,不由得插了一句。
我禁不住倾身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弟弟的话让我意识到,原来我们失去了亲情,竟也是源于一时的叛逆和模仿。只是我们走上了歧路,却也意识不到自己已远离母亲的怀抱。
我微微点头表示理解,示意他继续往下说。虽然我曾因弟弟的薄情寡义而怀恨在心,但如今一点点了解缘由之后,我的心中已经释然了大半。毕竟那会儿的我们都还是个孩子啊。
弟弟点点头,将头埋在我的肩窝,泣不成声。良久,我们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神里只看到了久违的亲情和体谅。
哥,以后无论我有什么烦恼,你都要多开导我啊。我们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弟弟说着,又紧紧抱住了我。
我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背部,沉声应道:放心吧!从今往后咱俩就一路扶持相随。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错就改,母亲在天之灵必然也会为我们感到欣慰。
就这样,我们注视着母亲的照片,眼中重拾了几分从前的亲昵和温存。那是我们自母亲离世以来,内心最为平静祥和的一刻。
母亲的遗嘱是我们重新找回亲情的开端。从那之后,弟弟和我变得更加亲密无间,就如小时候那般形影不离。而我也常常静下心来仔细品读母亲的那封遗书,时常会有所感触、有所醍醐灌顶。渐渐地,我也如同遗嘱中所嘱那般,将母亲的期望化作了我前行的力量。
人生暂且如此,孝亲仁爱便可以无憾。我笃定母亲必将安息了,因为她已经看到我们恢复了从前的亲密无间的手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