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沉甸甸的一大袋水果,我拨通了继母的电话。喂,妈,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电话那头传来她微弱的声音:孩子,妈妈还好,就是最近老阵痛,可能是胃病又犯了。你快回家,别太晚回来。

听到她无力的语气,我的心不禁一紧。这几个月来,继母的病情反反复复,我实在是挺为她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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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寒冷的冬夜,父亲带着一个女人敲开了我们的家门。她怀里抱着个几个月大的男婴,外表温文尔雅,眉眼之间透着几分憔悴。可能是因为经历过一段坎坷的生活吧,我心想。

阿力,我们从今天开始就要好好过日子了。父亲开心地说,这位就是你的新妈妈,她年纪不大,以后就交给你伺候吧。

父亲絮叨了很多,可我根本没怎么听进去。我那时就在想,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能获得别人的疼爱就好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又恢复了对母亲这个词的向往。直到去年初,在一次例行体检时,医生说她得了胃癌,而且已经是晚期。

妈,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咱们一定会战胜病魔的!我攥着她的手,眼泪吓 得往下掉。

妈,您别这么说!我急得几乎喊出声来,您不就是把我当亲生母子一样看待了吗?您在我心中就是我的亲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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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弟弟?什么弟弟?听到这儿,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原来这些年,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胞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那人一眼就看到了我和继母所在的病房,当即就往这边疾走而来。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继母的那个儿子!他个子比我高一些,青春朝气的脸上透着一股子急切之色。

妈!他一进门就大声喊道,在病床前单膝跪下,紧紧握住继母的手。

听说您的情况很不乐观,我当然要赶过来看看您!妈,您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没事的!他的声音里满含着期冀和恳求。

我看着眼前这狭小病房内的三个人,突然有种恍然被扔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的感觉。头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就直呼我的继母为妈亲密无间,似乎与我才是这对母子中的那个外人。

我是文泽,他妈妈的儿子。那人回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戒备和不解,你是谁?为什么也在这里?

什么?文泽不可置信地瞪着我,眼里的敌意更甚,父亲的孩子?哪个父亲?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还有个这样的人存在?

说到这里,继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连忙扶住她,给她顺着背。这一幕似乎也让文泽冷静了一些,他的神色柔和下来,带着几分内疚和自责。

这时,病房外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父亲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看到病床上的一幕,他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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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珍,你的病怎么又加重了?父亲上前摸着继母的额头,语气里满是焦急和牵挂。

听到这里,父亲才终于留意到了我和文泽的存在。看到文泽,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严肃起来,有些拘束和尴尬。而看到我时,他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转身一把将我拉到了走廊上。

我的亲弟弟,是吗?我攥紧了拳头,几乎是用啐的语气说出了这几个字。

父亲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反问镇住了,愣了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那一脸的忐忑不安,我突然觉得这些年来,自己实在太过一厢情愿和盲目了。

是啊,这个叫作珍珍的继母,原本根本就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何尝没给过我母爱呢?可我却不知不觉中,把她当成了亲生母亲般看待。而她的真正孩子,我的这个同胞亲弟弟,才是与她最最亲近的血脉。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病房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随即是文泽的呼喊:妈!妈,您怎么了?

我和父亲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冲了回去。只见继母正倚在床头,脸色惨白,喘息连连。文泽满脸痛苦,一边拍打她的背部,一边大声呼救。

妈,您坚持住!很快就会有护士来的!文泽泪眼汪汪地安慰着她。

可是继母的情况却一直在恶化,她似乎已经无力说话,只是睁着眼睛无助地看着我们三人。我看着她那痛苦而无助的目光,顿时被前所未有的内疚和自责淹没了。

妈!我大步上前,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您别怕,妈,我在这里陪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继母似乎被我这一声妈给惊住了,她艰难地转过头来,眼神里满是疑惑和复杂的情绪。我明白,自己突然这样称呼她,她一定会觉得很诧异。可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我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赶到了,他们七手八脚地为继母检查治疗,可她的情况却一直没有好转。我们三人无助地站在一旁,只能看着她一点点撑不住、力气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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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您别说了!文泽泪流满面,单膝跪在她床前,我们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的!

听到这里,我和文泽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临终嘱托给惊呆了。就连父亲,也低下头掩面痛哭失声。

我的心在刹那间被撕裂般疼痛,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无助和自责。这个女人,用她的整个一生孜孜不倦地在教导着亲情的可贵,可我却从来没有领悟到她的良苦用心。是的,我一直固步自封、一厢情愿地将她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从未从她的角度设身处地去想一想,她心中最最牵挂的,其实是另有其人。

妈!不!!!文泽彻底失控般嘶吼起来,一下子扑在了继母的遗体上,痛苦地哀嚎,妈,您不能离开我!您不能就这样永远离开了啊!!!

我也跌坐在地,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几乎要把我的眼睛灼伤。父亲则蹲在我们身旁,痛哭流涕,一遍遍往我们俩身上拍着,似乎在向我们证实着什么。

就这样,曾经温馨的小病房内,只留下我们三个人的哀号痛哭声在这片死寂中萦绕回荡。我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哀悼着这个可亲可爱的女人,哀悼着她永远离开的这一事实。

良久,文泽猛地从继母的身上站起,双眼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凸起,活像一头暴走的雄狮。他一把揪住父亲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质问: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妈妈?你怎么狠心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她最后还是没能等到你的回心转意,就这样离开了啊!

父亲被他的暴怒吓住了,一时间连连摆手,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些什么。我看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心中五味杂陈,继母的那番遗言在脑中不住回荡。

父亲和文泽被我的话声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行为有多么不合时宜。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跟着我一起走出了病房。

走廊上的气氛安静得可怕,我们三人谁也没有说话。父亲在最前面带路,而我和文泽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消化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来到医院的一处僻静走廊,父亲才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我们。

阿力、阿泽,你们先坐下来,我有话想对你们说。他神色黯然地说。

我们照做了,而父亲在我们对面徘徊了几步,似乎在组织语言。终于,他长长吐了口气,开口了:

父亲说着,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向了我们:

事实上,你们俩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阿泽是我与珍珍的亲生儿子,而阿力,你是我与你亲生母亲所生。

我和文泽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惊住了,相视无语。父亲见状,继续说了下去:

很多年前,你们的母亲都曾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我。阿力,你妈妈离开得太早,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印象了。而珍珍,也就是阿泽的妈妈,是后来重新进入我生活的人。

那您为什么要离开我妈?她又是为了什么原因离开您的?文泽忍不住打断了父亲的话,质问道。他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不解。

后来呢?我看着父亲,忍不住追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开始黯淡下去。我和文泽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惊天的秘密被揭开。

只不过什么?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只不过你们的母亲,很快也离开了我。父亲垂下头,闷声说,阿力,你的母亲在你出生不久后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而我从那之后就一个人扶养你长大,过着单亲家庭的生活。

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您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情?

父亲的声音又止住了,而我的心中百感交集。想到多年来一直把继母当作亲妈来爱,我又是痛心又是自责。可想到她也并非我的亲生母亲,对我而言更像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我又有一种莫名的解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