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着我破旧的小屋,寂静的黑暗仿佛要将我完全吞噬。我一个人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惨淡的月光,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芳芳是我七旬老伴的小名,我们自幼婚就一直形影不离,可就在大年三十她因肺炎离世了。这简直让我承受不住!临终前她还用尽最后一口气叮嘱我要好好活下去,别老想着她。
可我真的做不到啊!我们柴米夫妻一起扛过太多风雨,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牵挂。宅子、地块、家产,这些都是 的,唯独她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和事。
粗糙的门板被人从外面推开,儿子阿力走了进来,语气里满是担忧。
爹,我就知道你又在想妈了。他一把抱住我瘦小的身子,妈不会希望看到你这副样子的。
别自责了,爹。阿力打断了我,医生也说妈的病情太严重,就算再早治疗,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爹,您可别这么说。阿力连忙握住我的手,您为了我们操劳这半辈子,妈都看在眼里的。她临终前不还感谢您对我们的好吗?
阿力深深叹了口气,用袖子给我拭去了泪水:爹,您最疼爱的人就是妈了,失去她的痛苦我可以理解。但您也要看到,您身边还有我们这些亲人啊。
我们?还有谁?我疑惑地问。阿力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深深看了我一眼。
爹啊,妈的确离开了咱们,但您还得为了自己和我们活下去啊!阿力一字一句地说,您对妈的思念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也不应该被遗忘。但您至少也该为了妈而活下去啊!
对啊爹,就是这个意思!阿力连忙点头,您得撑下去啊!不仅为了您自己,也是为了我们全家人。否则妈在天之灵都会伤心的。
阿力这番话说得我暂时静了下来,内心的痛楚也缓解了一些。他说得很有道理,芳芳如果看到我这副撒泼打滚的样子,一定会很痛苦吧。
这时,我注意到阿力语气里还透着一丝忧伤。我定睛看去,见他眼眶有些泛红。
说到这里,他终于泣不成声。这一幕使我更加难过,连忙将他拥入怀中。
我和阿力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相互依偎、相拥痛哭。我们都在悼念逝去的亲人,芳芳对我们来说都是如此重要。
过了良久,阿力终于抬起头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爹,咱们还是谈谈妈的后事吧。
一提到这个,我的心里就一阵难过。芳芳离世才几天,我就还没完全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但生死有命,现在只能尽力给她一个体面的最后归宿了。
爹您别伤心了。阿力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料理妈的后事,给她一个令人无憾的归宿。这也是对妈最大的尊重。
我点了点头,心中确实这么想。芳芳对我们之恩难以回报,好好安顿她最后一程至少也算尽了我们的一点心意。
我先回去跟嫂子商量一下,看看要怎么具体操作。阿力说,不过您现在也别太劳神伤了,把力气都耗光可不行。
我只能勉强笑了笑,心底其实已是乱作一团。我和芳芳就这样走到了人生的终点,还有什么遗憾呢?
爹,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叫我。阿力见我情绪有些低落,连忙嘱咐了一句便起身离开了。
房间里很快又恢复了令人压抑的寂静。我躺在床上,望着墙角芳芳留下的针线活,不禁潸然泪下。
我们夫妻俩自从相识以来就亲如一家人,她是个温柔贤淑的好媳妇。结婚后她总是笑盈盈的,为我和阿力操持家务、料理饭食。偶尔我在外头赚的钱不太够用,她也毫无怨言。
可惜后来阿力结了婚、生了孩子,芳芳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好。她时常一个人默默流泪,看到我们三代同堂时也常失了神。阿力说那是因为芳芳觉得她已经老了,活不了太久了。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芳芳临终前的情景。那一天她突然喘不上气,我赶紧将她送到医院。可医生检查后却对我们说,芳芳的肺部纤维化已到了晚期,不治也是迟早的事。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病床上艰难喘息。
芳芳,你别说了!你一定会没事的!我泪流满面,拼命摇着头。
那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她就永远地阖上了双眼。我当时几乎疯掉,被护士拉出了病房。
就这样,芳芳的生命离我们远去了。可我一个人怎么能活下去呢?有时我都会痴痴地想,不如也跟她去算了。
可又一次次被阿力和他们家的话拉回理智。是啊,我身边还有儿孙们,我怎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呢?
正沉浸在回忆中,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阿力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爹!您先别乱动,我来给您说说情况。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
出什么事了阿力?我不由得心里一紧。
嫂子提出了什么想法?看到阿力一脸忧色,我不禁紧张起来。
跟你们住?我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可是我舍不得这里啊,这里可都是芳芳的记忆呀。
我环视了一下这间陈旧的小屋,视线落在墙角芳芳遗留的针线活上。每一处角落,都让我想起了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爹,嫂子的意思是,您也年纪大了,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方便。阿力解释道,不如跟我们住在一起,我们来照顾您。
我沉默了。说实话,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我这把老骨头,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独自一人在这里的确很被动。
可是,离开这个我和芳芳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我实在是有些不舍啊。
阿力啊,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叹了口气,可这里满满的都是你妈的影子啊,你说我能就这么撇下,跟你们走吗?
而且,就算您留在这里,也终归要面对妈去世的事实啊。他说,您总要学着放下,好好为自己着想啊。
我低下头,阿力这番话确实说到了我的痛处。是啊,我一味沉浸在伤痛中,根本没顾及到自己的身体和生活状况。
我知道您一定很不舍得。可爹啊,您总要向前看啊。好好活着,才是对妈最大的慰藉。
阿力见状,立刻搂住我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背。
爹,您太操劳一辈子了,也该好好歇歇了。再说,妈如果看到您把自己拘在这个小屋子里,也不会高兴的。
您放心,这里我会派人打理,不会就这么荒废的。他说,就当是为了妈,您也别太勉强自己了。跟我们在一起,日子肯定过得舒心一些。
我低头沉默不语。阿力说得有道理,我这把年纪确实该好好休养了。可离开这个地方,就真的能释怀吗?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阿力的妻子小云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小云?我有些诧异。
爹,别太劳神了。小云温声说着,把手中的茶盘递给了阿力,喝点热茶,休息一下吧。
我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阿力,见他用眼神示意我别勉强自己。我只好接过小云递来的茶盅,抿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水。
爹,我和小云也是为了您好才这么说的。阿力见我还是一脸沉重,再次开口安慰,我们都理解您的不舍,可是妈走了,您终归要学会放下。
您也该好好休息了,把剩下的日子安安稳稳地过完啊。小云也连忙点头说道。
我看着两人诚恳的目光,终于没再坚持。是啊,我这把老骨头,确实该好好歇歇了。再说,阿力他们的确是为了我好。
听到这话,阿力和小云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阿力上前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爹,这都是为了您好。您就放心跟我们去吧,我和小云一定会好好侍奉您的。
我点了点头,却突然面色一变,急切地追问:那咱们家的这些老宅子、地啊,怎么处理?我可不想外人染指啊。
您别急,这些我会派人打点的。阿力面色凝重地说,我们家的基业,我一定会好好操办,绝不会糟践的。
我这才松了口气,却又不放心地追问:可万一您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呢?我可没那么好的脑子了。
阿力先是一怔,旋即无奈地叹了口气:爹啊,我能有什么旁的心思呢?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处理。等您从这段阴霾中解脱出来了,我们再好好商量。
经过一番权衡,我终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虽然还是难免有些依依不舍,但跟阿力他们一起生活确实更合适些。
那就这么定了。我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阿力和小云说,等芳芳的后事办完,我就跟你们走。
放心吧爹,我和小云会好好侍奉您的。阿力见我终于点头答应,连连保证着。
小云也上前搀扶着我的胳膊,满脸关切:爹,您就别太勉强自己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们都会尽力而为。
我勉强笑了笑,心中还是五味陈杂。这个家什么都好,就是太多了芳芳的影子,让我无法释怀。不过也就只能这样了,毕竟我老了,也确实需要儿孙们的照应。
那我就先回去了。阿力见状也不在多留,起身告辞,您好好休息,有任何事情尽管喊我们。
嗯,你们也早点回去吧。我点了点头。小云便先行退了出去。
就在阿力准备离开时,我突然叫住了他:阿力啊。
什么事,爹?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
阿力先是一愣,旋即会意般懂了我的顾虑。他上前在我身边坐下,郑重地看着我:爹,您就直话直说吧,什么顾虑都可以问我。
我看着儿子诚恳的眼神,终于下定决心道:家里的这些老宅基子、地皮,你可别给我卖了啊!这可都是你妈和我一辈子的心血。
阿力闻言先是一怔,旋即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爹,您别多心了。我哪有那个心思?您我也都是为了妈的遗产着想。
我哪敢糟践咱们的根基!您就放心吧,这些我都会安排人照看,一分一毫都不会少的。他继续说着,语气诚恳,等您安顿下来了,我们再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更好地打理家里的产业。
听到这番话,我的心头终于放下了一块巨石。是啊,多疑了,阿力又怎会糟践我和芳芳的心血呢?他肯定也是为了我们好。
爹,您就别多心了。阿力打断了我的话,语重心长地说,您我都是为了妈好。我又怎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呢?您就放心吧。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对儿子这番话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的顾虑。
期间阿力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我身边陪了一会儿。我低头沉思良久,觉得现在也该振作起来了。毕竟芳芳走后,家里的大小事务就全压在儿子身上,我当然也要尽一份力啊。
阿力啊,我现在也该好好准备一下了。过了半晌,我终于开口说道,这几天就让我好好收拾一下芳芳的遗物,也整理整理我们这些年的老玩意儿。
那您就从长计议吧。阿力赶紧应承下来,我和嫂子会尽快安排好后事的,到时候再通知您。您就好好收拾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我点了点头,心情平复了不少。或许阿力说得对,我老了也真该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余生了。反正人各有命,谁也躲不过生老病死的宿命。
自此之后的几天,我一反常态,终日里忙进忙出。期间阿力也常来巡视,对我的收拾工作加以指导。我们俩就像年轻时那样,相见恨晚地交谈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在这种沟通交流中,我也慢慢缓解了内心的愁怨。久违的亲情,让我暂时忘却了伤痛,重新体会到生活的乐趣。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轮回吧。芳芳离开了,但她永远活在我的心中。现在我当然会怀念,但我更要为了她活下去。
就这样,一晃数日便过去了。我收拾得是越来越有条理,对去跟阿力们住在一起也越发放心了。
这天阿力突然来敲门,脸上竟是喜上眉梢。他激动地抱住我,大声说道:爹,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咱们就在后天给妈最后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