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巨大挫折后，我们都希望能来一次漂亮的翻身，开启新的人生。但个人的努力有时候难敌生活的无常，接二连三打击太容易将人击垮，我们如同一叶孤舟，尽管不知前路如何，也要努力去到更远的地方。
人间故事铺
storytelling
当前公司支付的六位数补偿金到账后，我决定出国散散心。眼下寒冬已过，暖春踏着温柔的步伐悄然而至，可我却好像被漫天的冰雪困住了，天寒地冻，找不到出口。
还有两个月我就三十岁了，我曾幻想过无数次三十岁时我会是什么模样，应该晋升到管理层了吧？应该在朝着自己渴望的生活稳步前进吧？明明在二十八岁那年年底前一切都是如此顺遂，可命运却偏偏牵引着我来到人生的“滑铁卢”——突然发现患了癌，又突然切了一整个器官。当我以为终于跨过了这道坎，谁知恶意裁员又猝不及防地降临在我这个干了八年的老员工身上。
1
2022年11月10日，是我二十八年来最难忘的一天。这一天，原本我只是抱着早去早回的心态去医院做常规体检，就连踏进放射科室的前一秒都还在复盘手头的工作。没想到刚躺下，就看到医生的眉头慢慢皱起来
“记一下，她甲状腺有问题。等级疑是4b。”
冷静利落的女声像一把利刃扎进了静默。我猛地想起两年前自己曾因工作压力过重确诊甲亢，两个月瘦了十斤，整夜心悸难眠。
“请问，是什么问题？我两年前的确患过甲亢没错，但后来吃药已经好了。”
“滴滴，滴滴。”彩超机屏幕上闪烁着黄色光点，医生重点放大了有声音提示的几枚，仔细观察后蹙了蹙眉。
“小姑娘，你的甲状腺有很多结节，但有一个我看下来形态不太好，可能是……”她停顿了片刻后认真地看着不安的我。
“可能是癌。”
我怎么可能患癌呢？是医生搞错了吧？我突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好陌生，我是走错片场了吗？我明明拿的是风华正茂大女主剧本，怎么会被命运扼住咽喉？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颤抖地走下检查床，又是如何惊慌失措又敷衍了事地感谢了医生，我只想要赶紧逃离这个地方，仿佛只要离开这里我就能逃离厄运的追捕。因为走得太匆忙，我忘了拿包，再回去时我撞上了医生冷静中蕴藏一丝无奈的目光。
“小姑娘，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帮你看出来这个问题。听我的，你一定要去复查，好吗？”
出了诊室，同行的同事来与我搭话，我茫然地看着她，思绪已不知飘向何处。打开手机，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体检检查结束了吗？都还好吗？”
医院门口车辆川流不息，我踌躇逡巡，不知该不该把这一切告诉母亲。思来想去，我还是拨通了电话。在开口前，我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
“妈，其他都正常，就是甲状腺有个结节不太好，医生说……”
我的手掌紧张得出汗了。
“医生说，这个结节可能是癌。”
一秒后，电话那头就传来母亲痛哭的声音。
“你不要吓妈妈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第二天我便请假去三甲医院再次做彩超检查，在诊室门口等待的时候，我接到了舅舅的电话。
“你们在哪里啊，我来帮忙了！”
单亲家庭长大的我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和我最亲近的男性长辈便是我的舅舅了。舅舅今年六十出头了，许久不见，头发又花白了不少。人头攒动的医院大厅，他挤进人群中为我排队取号，发红的双眼里满是疲惫。这两日来，我的心中虽然酸涩、紧张，但亲情如蜜，予我一丝宽慰。
检查结果依旧是4b，垂直位和实质结构是典型的恶性特征。教授建议我做个穿刺进一步诊断结节的良恶性，于是我开始了一周漫长又煎熬的等待。
2
去医院的路上 | 作者供图
11月30日，我一早就去医院取了报告，果不其然，甲状腺左侧峡部一结节疑似乳头状癌，基因突变。也许是因为早早做了心理建设，我并没有流泪，而是赶紧调整心态预约手术。幸运的是，当晚我就收到了住院确认电话，于是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工作交接和请假，第二天踏上了这趟甲状腺癌手术征程。
住院期间母亲为我忙前忙后，嘈杂且破旧的病房里，她只得躺在折叠椅上歇息，夜不能寐。看着她操劳的身影，我苦涩难言，自己就快三十了，本应是尽孝心的年岁，却还需要年迈的母亲没日没夜地照顾我，我抱着她一声声地说着对不起，可她却流着泪不停地说：
“傻瓜，如果是妈妈得这病就好了，你就不用受病痛折磨了，你还小啊。”
转眼就到了动手术的日子，主治医生前来与我确认最终的手术方案。原本我切除甲状腺左侧及峡部即可，但结合术前检查，发现我右侧也有一微小结节，且形态也不乐观，因此为降低复发风险，医生建议我甲状腺全切和中央区淋巴清扫。
即将失去整枚“小蝴蝶”的我在镜子前把白皙的脖颈照了又照，尽管无奈却也只能坦然接受。手机传来的震动将我从失落的思绪中唤醒，舅舅说他为我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明知医院因疫情管理无法探视，他还是心神不宁地赶到医院大门口为我加油，看着他发来的信息，我的泪水不知不觉淌满脸颊。
舅舅发来的信息 | 作者供图
我是当天的第二台手术，当把病服反穿躺在手术床上的那一刻，我明白，这场与病魔的战斗终于要打响了！母亲只能送我到电梯口，她噙着眼泪亲了亲我的脸颊，我也没忍住，泪水哗哗直流。帮忙推床的护工阿姨安慰我别哭，这只是个小手术，如果我哭了，妈妈会更难受的。于是我逼着自己强忍泪水，通过深呼吸调整情绪。
手术室比我想象中小很多，白色的走廊上人来人往，主刀医和麻醉师边与我确认麻醉事项边播放经典乐曲，我紧张的心绪渐渐被熨帖平整。麻醉师让我戴上氧气面罩，我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3
当我再次睁开眼，已经被推到手术室外等待苏醒了。我的记忆犹如此刻眼前病房的天花板，一片空白。我是自然醒的，并且意识非常清晰，当下第一个反应就是，太好了，经历了三个半小时的手术，我又活过来了。医生让我试着开口说话，尽管很沙哑，但能勉强发声，我隐约听见他们说我恢复得不错。我下意识地咽口水，疼痛度也能接受。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术后这几天犹如打怪，第一关是用尿盆在床上排尿，第二关是手脚发麻。因为两侧甲状腺都摘除了，所以很容易伤到旁腺，主要影响就是钙流失。第一天晚上我便感受到了深深的痛苦，手脚不住地发麻抽搐。第三关是插胃管。由于在手术过程中主刀医为我剥离了一颗贴近食道的淋巴结，部分食道肌肉受损，所以医生建议我鼻饲并留院观察一周，以防食道因吞咽破裂。从鼻腔牵动着胃部，胃管摩擦咽喉肌肉的疼痛感让我彻夜难眠，每咽一次口水都钻心地疼，口水还因为疼痛的刺激越分泌越多……我无数次忍住落泪的冲动，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就能挨过去了。
住院部走廊 | 作者供图
预计三天的住院时间，我却因病情严重需术后观察整整住了十二天。医院的走廊我走了不下三十遍，抽了十几管血，手背上吊盐水的针眼不下六个，同一病房的病友们换了不下三批。最难忘的还是那根让我生不如死的胃管，住院医生将它从我的鼻腔拔出的瞬间鲜血淋漓，我低声呜咽，终于解脱了。
4
12月12日，是我二十八年来度过的最特殊的一个双十二。这一天，是我历经确诊癌症、手术治疗、术后观察的第33天，我终于出院了。看向窗外，这座城市的烟火气是如此令人向往。我怀念川流不息的人群、怀念街角咖啡店传来的香气、怀念地铁的拥挤、怀念所有我曾留下痕迹的角落……放眼所及的每一个生命体仿佛都在向我招手，我热烈地渴望着还未曾探寻的美食、美景，我知道这就是重获新生的感觉，这感觉精妙绝伦，令我如获至宝。
出院后，我遵医嘱在家休养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病假中，我为之付出八年青春的公司从未对我进行任何慰问或关怀，唯独在动完手术当天，部门负责人传来一封冷冰冰的信息，他希望我能在病休期间继续工作。那一刻，我放下手机深深地叹了口气，一颗心犹如坠入冰窖。这就是我为之辛苦工作八年的公司，这就是我全然信任，说要好好栽培我的领导吗？身为HR的我心中很不是滋味，当别的员工生病了，是我代表公司前去关怀，怎么轮到我自己却遭到如此对待？
我心中渐渐长出一根刺，看来大病一场只是这次“滑铁卢”刚刚拉开的帷幕。
5
刚复工三个月，直属领导提出为我减轻部分工作量，当然一同被搁置的还有将我培养成条线负责人的规划。于是我开始了朝九晚五准点打卡下班的日子，但我深知这样的情形一定不会持续太久。
果不其然，当集团业务重组，办公室派系斗争便正式打响。我的直属领导被另一位同职级的关系户日日明讽暗嘲，备受打压，最终迫于无奈选择离职。自此，那个无德无能、狐假虎威的新领导便将枪口指向了我，在刚接任第一天，就把我拉进会议室单独“沟通”。
“你知道吗？我是天蝎座，我很腹黑的，要搞你，我有千百种手段，只是我现在还不想这么做。”
工作至今，我头一次碰到如此媚上欺下的领导，靠威胁、恐吓下属巩固自己的职场地位。我虽一笑置之，但心却如明镜，一旦公司给她下达裁员指标，形式便会对我非常不利。不出所料，没多久她就开始以我每天准点下班、周末拒接电话、未为公司无私奉献等为由给我的绩效恶意打低分，在我提出申诉后便来找我谈协商解除。
“领导说你生病后变了很多，这样吧，考虑到你以前工作很努力，曾为公司付出很多，我们就按劳动法给你n+1的补偿。”
“n+1？”我定了定神，深深地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沉着地开口，“n+1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我是无固定期限员工，并且医疗期未满，所以我的诉求是n+6。”
她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不再多言，冷笑着默许我的离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然，我预感到我将会面临一场惊涛骇浪，但我没想到的是，这场暴风骤雨久久不停，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我备受煎熬。公司对于赔偿金不愿做任何让步，为了规避风险，他们又心生一计，闭口不谈协商解除，而是对我采取强行调岗，将我从人事经理调至客服接待。期间我历经五轮领导面谈，内容不外乎规劝我妥协、臣服。为了掩盖裁员的真面目，他们以“岗位不变、薪资不变”作为挂羊头卖狗肉的完美擦边球借口，谎称这不是调岗而是“换工位”，一次又一次地逼迫我去新岗位报到。当在收到我寄出的《拒绝调岗告知函》后，他们又趁我病假期间搬走我的工作电脑，取消我的门禁权限、考勤权限及工作系统权限，逼迫我自己辞职。
早有耳闻公司曾多次用这般卑劣的手段逼迫员工自离，但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以为我同样会经不住打击自己辞职，可我不顾同事们或惊诧、或错愕、或鄙夷的目光每日坚持在原岗位打卡，并提出恢复劳动条件的申诉。期间我百般信任的领导明知我的病就是由于前几年频繁加班、压力过重导致的，却依旧将“情绪内耗”这把利刃刺进我千疮百孔的身体。
“你要内耗你自己内耗去，你觉得我有问题你投诉去好了。”
他冷漠的嘴脸让我全身涌起一股恶寒，原来可怕的不是职场，而是职场上一个个精通逢场作戏和溜须拍马，榨干下属的价值后便一脚踢开的利己主义者。
而真正让我“血流不止”的，是最后一次和集团高层领导的对谈。
从双子塔楼四十一层的大落地窗眺望，上海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尽收眼底。我诉说着我的付出、我的辛酸，为何老实干活的人会落得如此结局，可身居高位的人却对一颗尘埃的挣扎与呐喊置若罔闻。
“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我一直很欣赏你。”她是集团CFO，明明说着温暖的话，可口吻却冷若寒冰。
“我知道你这八年为公司付出很多，我也知道公司里有部分人是靠花言巧语骗得现在的职位，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应该学会接受这一切，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其次，你的所有加班、熬夜、辛苦，都是你为了自己的职业发展心甘情愿的，这一切与公司无关。你的病，是由于你不懂得拒绝所导致的。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即便你不在我们这里工作，你也会生病。最后我再提醒你一句，你去仲裁，就算你赢了又怎么样呢？拿到这十几万赔偿你就开心了吗？若干年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好像有什么重物碾过我的身体，我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的嘴唇还在不停翕动，我想反驳，我想愤而离场，却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终于在我又一次病假结束复工的第三天，公司以“不服从公司安排”为由解除了与我的无固定期限劳动关系，抹灭了我八年来的所有付出。而我也终于解脱，走上了仲裁之路。在整理证据、提出申请到开庭的这近两个月里，我呕心沥血挑灯夜战，因为没有经验还特意申请了法律援助律师，可后来我竟发现他表面是“援助”，实际却是“背刺”，期间遇到的阻碍与困扰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我以为我走上的是一条阳光普照的正义之道，然而丛生的荆棘和密布的阴翳却让我更加迷惘。
开庭当天风清气朗，可一种无形的窒息感却将我包围。庭上，我的援助律师突然一问三不知，面对公司法务的颠倒是非与无耻答辩，他诡异地全程缄默不语。来不及揣测个中缘由，我只能庆幸自己有所准备。怒火中烧的我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但还是尽可能完整且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看着公司为了钻法律漏洞阴招尽出的证据清单，我拿着揭露他们真实裁员阴谋的录音文字一一驳斥，总算扳回一城。一个小时后，庭审结束，面对无赖般的公司，我精疲力竭，选择在三个工作日内庭后质证。走出仲裁庭的那一刻，我红了眼眶。
我哭不是因为我怕输，而是因为我无法理解，明明错的是公司，明明我是正当维权，为何我却要如此艰难地据理力争？这种深深的无力感比一年前的手术更让我痛彻心扉——虽然我失去了一个重要器官，我却知道自己还有继续好好活下去的希望——但这一次我却要向恶人证明我才是对的，多么可笑，却又无能为力。
我突觉毛骨悚然，如果在这条漫长维权路的尽头迎接我的依旧是无尽黑暗，我该怎么办？
三天后，仲裁庭将我的庭后质证材料寄给了公司，同时向我转达了公司方的调解意愿，经过几个回合的沟通，终于敲定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数字。公司虽然赔了钱，但仍大幅降低了违法成本，而我则在十天内收到了这笔六位数赔偿金，彻底斩断了与公司的恩怨情仇和我八年的青春。
八年了，我的离场不体面，但洒脱。
离职后，不少同事来问我的近况。有的是为我打抱不平，有的则向我透露又有不少同事被迫离职，甚至没拿到一分钱赔偿，而更多人在隔岸观火，其中不乏与我私交不错的同事。我苦笑，职场中的友情竟是如此脆弱，为了明哲保身他们选择了保持沉默和散播谣言，却从未选择我，哪怕只有一次。
可有时候，只有身处困境才能在黑暗中看见那些为你发光的人，即便再微弱的光亮也能凝成一股力量给你勇气。在我被质疑、被背叛、被信赖至深的领导抛弃的时候，很幸运还有这点点星光默默地站出来告诉我，千万不要怀疑自己，总有人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很好，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来自朋友的鼓励 | 作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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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的职业规划已经很清晰了，那么你的个人规划呢？你现在是跟谁住在一起，自己住还是跟父母住？”
“我跟父母住，我目前把生活重心放在工作上，其他没有考虑。”
“你现在29岁未婚，父母不催你吗？”
“我父母不催我，他们希望我开心就好。”
“那今天的复试就到这里，我对你的情况也有基本的了解了，谢谢你来应聘。”
走出办公楼的我仿佛挣脱了一场诡谲的梦境，外面还在下雨，我撑开伞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一颗心漂浮在阴郁的空气中久久无法平静。求职软件上已读不回的消息堆叠成山，期初沟通的热情全被“未婚未育”这四个字全然浇熄。
复试后两天还没收到消息，大概又凉了吧。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败在二面上，准确地说是被大龄未婚的门槛绊倒了。原来丰富工作经验与高度匹配的任职资格并无法让我收获一份心仪的新工作，漂亮的学历和职称证书也不能成为我的求职敲门砖，不用在企业休的婚假、产假、哺乳假才是。
这是我失业的第五个月，每日在四个求职软件中轮流切换、刷新简历和跑面试构成了我近期生活的全部要素。我从未想过这会是我的三十岁，“职场精英”早已挥手而别，与我握手言和的是“无业游民”的身份。
今年春节，年过八十的外公硬塞给我一个红包，他说虽然我快三十了，但只要还没结婚就是他的乖外孙女，和重孙们一样还是个孩子。我泫然欲泣，明明是被拥入温暖怀抱却像被挥了一拳般疼痛不已。我仿佛一个时间旅行者，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失败将我剥了一层又一层的皮。
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找到新工作，更不知道这场“滑铁卢”还要多久才能结束。有人说重启人生为时不晚，但只有亲历过的人才知道，人生是无法重启的，我们只能沿着既定的转折点滑向未知的远方，如一叶孤舟在苦海漂泊。
那就顺着波澜继续前行吧，我不抱怨所遭遇的一切，也不后悔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我看着镜中在脖子上绽放的微笑疤痕，我知道自己是个勇敢的战士，这样就够了。
题图 | 图片来自《29+1》
配图 | 文中配图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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