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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西坡

乍暖还寒的阴冷天气刚过去,空中就开始飘毛毛了。一头到头,好光景没有几天。继续在星巴克悟道。

上回书说到,坏人赶上好时候了。舆论审判盛行,规则意识淡漠,最终并不能震慑潜在的坏人,而只会给坏人留下大量的空子可钻。

事实上,经常被“震慑”到的,不是坏人,而是好人。之前介绍过的那本《打破社交媒体棱镜》讲到,网络舆论越来越极端,会导致居于中间的温和大多数趋于沉默,而温和大多数的沉默,让两头的极端分子更加猖獗。

道理其实很简单。好人有正常的生活,健全的情感,完整的人际关系,如果只是因为在网上发表一些与己切身利益无干的观点,便被侮辱谩骂骚扰威胁,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而那些喷子在现实中通常是交不到朋友的,再脏的语言也伤不了他们分毫。

面对突如其来的脏话,普通人的反应是诧异,受伤,开始分析,甚至开始反思。而骂人之后再挨骂,喷子的心理反应是兴奋,享受,乐在其中,压根不会启动语义解析程序。最能伤害他们的是无视,而不是还击。

这就是网络粪坑形成的原因。从前人们还是挺愿意在网上分享日常生活的,现在你点开微博的同城频道,全是福利。

在网络上,做一个有正当爱好和正当偏好的普通人,已经成了很凶险的事。就好比在丧尸爆发的时候,普通人最好打扮成丧尸再出门。

有时候我是很能理解丧尸的。毕竟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丧尸,这些年来,丧尸病毒的蔓延也是我们眼睁睁看着发生的。但我不太敢贴近丧尸的面孔,给予他们同情。那些丧尸片教育过我们,当那些你熟悉的人变成的丧尸接近你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情感的唤起会迟滞理性的决策。

如果你凑近看,会发现大多数丧尸都隶属于被侮辱被损害的群体,只不过他们被损害得太彻底,伤及了心智与情感。我后来意识到,一个人能想认清自己的利益所在,是很高的门槛。我起初总是很诧异,他们怎么那么容易进入攻击状态。

作家格非在解读卡夫卡的时候说,卡夫卡写的那些看似荒谬的故事,其实是在描写社会运行的基本机制。“这个社会的机制是什么?我们这一群人在一起合作,最后不得不死。社会就是一个大转轮,每个人都在帮助它转动,但它为什么转动,是存在的奥秘,用康德的话来说是不能思考的。所以列夫·托尔斯泰说得很极端,他说:有些人永远不会为自己生活,连一分钟都没有过。”

“大转轮”是个很好的比喻。一个人要么有极高的天分,生而知之,要么只能必须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逐渐认清大转轮的本质。只觉悟一次是不够的,世界和自我的形象必须破碎许多次,在废墟之上重新拼合起来的那个东西,才是可以依靠的。

卡夫卡有一段话,我抄在了随身携带的本子上:“我们每个人,无论是最蓬乱的蓟草,还是最优雅的棕榈,都支撑着我们头顶的天空,这样,大厦,这栋我们世界的大厦才不至于倾颓。若是把眼光放得离事物更远一些,或许反而能够更接近它们。”

我从中得到的启发是,对于我们这些这样的人来说,最大的责任或许不是去反驳谬误,至少不是公开地去做那些徒劳的战斗,而是保卫和生命休戚相关的丰富与复杂。当然,无论何时都要对恶有充分的警觉。用极端的手段和语言去捍卫某种东西,不管捍卫的是什么,极端本身就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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