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产下女儿小甜甜才三天,身上还有好多产后痛,奶水也不太通畅,本来这时候最需要妈妈的照顾。谁知我妈非说已经订好了去云南旅游的机票和行程,就把我爸一个人扔在家里陪我。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奈何她死活也不肯改签票,最后只好答应她走。
我躺在病床上喂奶水,一边忍着钻心的胸口疼。我爸坐在一旁,神情很尴尬地看着我的奶头。
“爸,您也出去歇会儿吧。” 我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
“不不,我得在这照顾你和宝宝。你妈把你扔这里跑了,我很愧疚的。”
我爸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
这一刻,我感觉心底的委屈终于要控制不住了。这才生了孩子几天啊,整夜的宫缩与缝针的痛苦妈妈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吗?我生完女儿,她竟然能舍得我独自在医院受罪,自己跑去游山玩水!
“爸,您能不能劝劝妈,家里这情况她不应该去玩那么久!”我忍不住红了眼圈。
我爸一脸为难。
我泪如雨下,心想我妈这么自私吗?就不管女儿刚生孩子多痛苦?她对亲生孙女也没一点感觉吗?
我哭得越想越伤心,胸口的奶水骤然打湿了衣服。我爸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着,我推开他,独自缩在床尾轻声啜泣。
出院那天我妈也没有露面,倒是隔壁村几个大妗子来帮我抱回新生女儿。路上我步履蹒跚,她们一路说着悄悄话,我猜肯定在说我妈的不是。
回到家,果然村里的闲言碎语早就传开了。我爸帮我收拾屋子,邻居阿姨拎来一大桶鸡汤,一边搀着我坐下,一边念叨:
“哎呀晓梅啊,听说你妈走了?连自己儿媳生孩子也不帮忙,也太不像话了吧。要我说她心太黑了,你儿子女儿将来也不能指望她!”
我望向屋外,村中老人坐在炕头上打太阳,也都摇头说我妈不对。
我心中酸楚,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责备自己老母亲,只得强忍泪水应了
阿姨一走,我立刻瘫坐在椅子上。这才生完孩子几天,我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小甜甜天天啼哭,我胸前两团像是着了火,连动一动都痛得要命。
我一面哭一面哺乳,心里怨恨我妈怎么能这样自私无情。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要和妈争什么,可她怎么能眼睁睁看我疼,自己却高高兴兴地出去享福呢?
一个月后,我妈终于晒得黑乎乎从旅行回来了。她兴冲冲地请了半个村的人来家里摆酒席子,还不停向乡亲们卖弄她的旅游见闻。我心里羞愧难当,她怎么好意思只顾自己快活,连亲生孙女一面都不来看看。
酒局散去后,我妈挤眉弄眼地走到我跟前,没好气地说:“得了,别整天戴着张悲催脸责怪我,我只是出去玩了一趟,又不是抛下你们不管!”
我忍不住红了眼:“您心里明镜似的,我刚生完孩子多辛苦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就舍得扔下我一个人在医院受罪?”
我妈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我无语凝噎。我颤抖着指着她,只觉一口气梗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来。
我和老妈的关系越发僵坏,她总抱怨我不孝顺,不给她晚年养老。我忍无可忍,当着一帮乡亲的面大声质问她亲生女儿孙女都不管,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们了,有脸说养老的事?
我妈恼羞成怒,拉着我爸赌气搬出老宅,住到村前头去了。过了段时间,她又一个人搬回来住,单独占了西院大房子。我和老公父母住东边,两家自成一家,互不相干。
就在我和老妈翻脸不吭声的时候,我老家传来噩耗,我妈妈得了严重的脑溢血,住进了武汉的大医院。老爸腰突然好了十几年的脱臼老疾,疼得死去活来,只能也跟着住院观察。
我带着老公和女儿立刻赶回老家,一进病房就看见我妈妈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我爸则痛得直冒冷汗。
我迷迷糊糊地在医院守了十几天,父母的病情都在恶化。我爸因为长年的腰疾,已经引发了严重的感染。医生说如果这次治疗不成功,他以后恐怕要终身卧床。我妈脑部大片梗塞,情况也十分危急。
家里农活一大堆,我老公天天赶来赶去地忙,也顾不上我和女儿。我给老家亲戚朋友打电话求助,大家碍于我和老妈的矛盾,都推三阻四不肯帮忙。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后来听隔壁病床的阿姨说,前些天我妈在村里乱嚼舌头,说我不给她养老,整天和她过不去。她又哭给村里人听,说害她心里郁闷,最后搞出这两条老命。我简直要气炸了,她明明就是自私到家,怎么跟人说都是我的不是?
我爸妈的病每况愈下,我也傻眼了。这个时候我老公打电话说,他听隔壁村几个回来采购的大妗子在菜场里嚼舌根,说我妈昨天还拉着几个老太太哭哭啼啼,骂我不懂事不孝顺。我简直受不了了!我妈在我老家我爸妈生死之间,她居然还有心思跑来骗人眼泪,讨好乡亲,我真是服了她!
后来,我老爸在医院病逝,我妈一周之后也过世了。妈妈的葬礼上我泣不成声,心如刀割。舅舅阿姨们看我那么悲痛,也不好再怪我不孝顺,只得故作慰问了几句就走了。
我爸妈入土为安后,我每天都在梦里看见他们病中的惨状。我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身体每况愈下。有一天,我正要去田里干活,我妈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得意地冷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么作,最后不是自己吃苦头吗!你看你这憔悴的样子,比我还老迈!”
她理所当然地反驳:“我有什么不管你的地方了?我把房子留给你,钱也会留给你的,你有什么不满足?”
我忍不住大声质问她:“您要的就是房子和钱吗?
“我伤心啊!”我激动地说,“我想要的是一个母亲,一个可以依靠取暖的妈妈啊!”
我妈冷笑一声:“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养老呢,你连我这个老妈都不当回事,谈什么依靠!”
我泪如雨下:“您想的就是养老吗?我难不成不是您女儿了?我需要您的时候您在哪儿?您就没想过,您的女儿是真正需要您的吗?”
我妈毫无反应,只是继续唠叨她的养老话题。我知道跟她再争论下去也没用,她铁了心只想讨论钱的问题。
我突然很清醒地意识到,我和我妈之间的裂痕永远无法弥合了。因为她根本没有当我是她的女儿,我也再难将她当成慈母。
我擦干泪水说:“您走吧,我没有力气再吵下去了。您自己决定您的晚年要怎么过。”
我妈见我这样,愣在原地,半响才哑着嗓子骂了句“没良心的东西”就摔门而去。
这天晚上我辗转反侧,一宿未眠。我明白我和我妈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再也无法忍受她的责难挑剔,也无法再在她面前扮演孝顺的假象。
我突然意识到,我必须摆脱她的控制、她戏剧化的情绪,才能重拾自己的生活。我不能再让她毁了我的人生,我要为我的丈夫和女儿再打拼一次。
“我想走。咱们离开这里,自己过日子吧。”我直视老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老公愣了一会,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也清楚我和老妈之间的恩怨难解。我俩开始商量新的去处。
临走的时候,我悄悄地把老屋环视一周。这里承载了我太多痛苦回忆,我真的必须暂时远离,重新做人。也许过几年,当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原谅她,但现在,我还做不到。
人生在世,我终会学会宽恕。可我永远也无法忘记曾经那个伤我最深的人就是我亲妈。
李晓梅一家人来到南阳,租了间小房子开始新生活。她白天在饭店里帮工,丈夫靠拉货车挣钱。起初生活拮据,但大家互相关爱,渐渐融入城里生活。
晓梅常常想起老家的点点滴滴,不禁红了眼圈。想到母亲,她又气愤又伤心。丈夫劝她放下,奋力给女儿更好的生活。
几年下来,他们终于攒够了房子的首付。新房子带个小院,晓梅终于可以种些自己的菜籽了。女儿小甜甜长高了许多,每晚抱着晓梅讲她一天的趣事。渐渐地,晓梅心头的巨石也轻放了下来。
而老家的张玉英,终年住在冷清的老宅。儿子也搬出去自己买房后,她独居在巨大而空荡的旧屋里。村里人渐渐少了拜访,一来二去也就疏远了。张玉英开始觉得后悔与痛苦。
她时常想起李晓梅离家那天绝望而又坚定的眼神。她意识到自己那样逼走了亲生女儿,却不知道如何挽回。她老去的身子愈发显得空虚寂寞。
直到有一天,看着墙上女儿的老照片,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她多么想念女儿和孙女啊!当初那些无聊的矛盾,让她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她要后悔一辈子啊!她再也看不到女儿一家人了!
张玉英哭得心如刀绞。她多希望时间能回到过去,她不会再那么计较那些钱财礼节。儿女才是她此生最重要的寄托!然而她终究没有机会再见到女儿一面,直至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