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6日,浙江省发生了一起悲剧性的事件,一位34岁的青年律师孙沪在遭遇歹徒袭击后不幸身亡。孙沪在4月8日凌晨2时因抢救无效而逝世。

据警方通报,该事件起因于邻里建房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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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因为邻里宅基地纠纷,孙沪的父亲打电话让在省城做律师的儿子回家。可是,当他赶回浙江诸暨乡下,刚下车就遭遇了袭击,被人用柴刀砍死。

袭击者为孙某甲(男,61岁)和孙某乙(男,57岁),他老家的邻居。

诸暨市公安局针对34岁律师遇害事件发布通告

诸暨市孙家村村委会主任透露,孙沪去年刚结婚,还没有小孩,其父母务农,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将这些信息拼凑起来,我们大致揣测事情原委。孙父可能向对方高调扬言让儿子回来撑腰,毕竟儿子大学毕业后,在省城一家比较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做律师,事业有成——儿子是他的骄傲,但万万没想到此举为儿子埋下了祸根。

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孙父断后,在中国农村,这是最高的报复。他们从孙父那里掌握了孙沪大约何时会回家的信息,预先埋伏,暴起杀人——孙沪,这个从乡下走出、凭个人努力在大城市打下一片天地的青年律师,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于邻居刀下。

具体的宅基地纠纷在这里已变得不重要。向一个平素与自己并无交恶、仅仅因为是仇人儿子的人痛下杀手,足见杀人者的狭隘与残忍。

作为一个从乡村走出来的有着多年乡村生活经验的农家子弟,我深切地知道,这一悲剧,折射了乡村的某种真实图景。

长期以来,人们似乎一直被教导,乡村生活是富有诗意的,乡村的人们虽然贫穷、没有文化,但人心是善良厚道的,他们的情感,和乡村自然环境一样是原生态的;精明算计、尔虞我诈那一套,是城里人的专利……但可惜,这并非乡村的真相,或者说,并非全部真相,田园牧歌式的表象之下,其实隐藏着令人难以直视的人心的溃败。

恰好不久前在某个群里,有人在讨论某个话题时说,小乱居城,大乱居乡。有人反驳说,错,在今天,小乱居城,大乱更应居城。民风朴实的乡村当然有,但《芙蓉镇》里的场景才是普遍的。

我认为反驳者是对的。

“小乱入城,大乱避乡,浩劫入野”,是一句民间俗语。“小乱入城“,是因为城市在面对小规模祸乱时,其资源、设施和相对完善的治安可以提供更好的保护;”大乱避乡“,在面对大规模的灾难,如战争、瘟疫时,乡村地区通常更为空旷,人口分散,有利于避免受到灾难的直接影响;”浩劫入野”,面对更大规模的动荡或灾害,则应躲藏于山林之中。

这是我国古代的一种避祸观,总体上肯定是得到验证的。但即使在过去,此说就已遭受现实的无情锤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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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平军攻占江南为例。针对“大乱避乡”,太平军来了个“掳城先掳乡,乡亡城不守”,避居乡野的百姓被太平军、兵匪搜出者不计其数,被劫夺的财物也难以计算。一个叫沈梓的人回忆:

余尝谓古人云,大乱避乡,而避乡尤不如避山。今则不然,长毛善于走山,山虽险僻,彼能深入。若水乡,则溪港纵横,动需舟楫,尽有贼迹不到之处,即使能到,犹及避之;若山路,则贼登高四望,阴翳尽见,如釜底之鱼,焉得避之。

此外,面对城里来的避难者,部分强悍的不法乡民渐生歹念,乡民对其进行恐吓、抢掠之现象,在当时非常普遍。如《鳅闻日记》所载:

有饶裕之家,寓于一处,乡人艳羡,恶匪垂涎,假托贼至,恐吓使走,抢夺一空。又有无业强徒,勾结党羽,夜伺要道,有数应失物者,既逃出城,仍被抢去。平日素封,竟成窭子。凡乱世土匪之恶,不可胜言。

顺便说一句,改开前的某个特殊时期,湖南某地的阶级成分不佳者,躲在城里才得以侥幸不死。

曾经看到一篇帖子,大意是,外出自助游时,越是穷乡僻壤,越不要被当地人的热情好客所迷惑,因为那背后可能隐藏着让你脱不了身的陷阱,在当地人眼里,你可能只是一个猎物;相反,越是经济发达的地区,一个人独自出行的安全系数越高。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偏见,但不妨将它看成是一种建立在大量真实事例基础之上的忠告。

当然,在这里我想强调的是,我并没有得出穷山恶水出刁民的结论,我想说的是不必滑向另一个极端的误区,不必自动在底层人群与善良厚道之间划等号,否则会影响我们对一些事物的常识性判断——再说一个例子,“大衣哥”朱之文出名后,那些曾共同度过童年时光的伙伴、邻里、甚至是亲戚,纷纷他视为一个行走的“ATM机”。

所以很多过来人才感慨,一定要逃离底层,逃离乡村,那里有一种将你的人生往下拉扯的力量——那些曾叫嚷着要逃离北上广深的人,不是往往又都回来了吗?

34岁的青年律师孙沪,如果对告别乡村有更决绝的态度,劝说父亲在宅基地纠纷上不必过于“执着”;或者对人性阴暗与丑陋有更深的认知,回乡时怀抱必要的防备之心,悲剧也许是可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