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霖
讲述人：匿名（声明：本文非我自己的经历，是根据讲述人的话语整理，图片与本文无关，若侵权请联系我删除）
大舅妈还活着的时候，每年清明节回家祭祖都是由她组织。因为她的辈分最大，所有的事情大家都必须听她的安排。
那个时候我们有一个家族群，每次大家回去前，大舅妈就会提前在群里约法三章！我年纪小，这些在我眼里都是既繁琐又麻烦的约定，所以总是对她心生不满。可直到四年后大舅妈去世，我再次回家祭祖，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说起我的大舅妈，她是一个非常命苦的人。她20岁那一年就嫁给了我的大舅，那个时候大舅一家的条件还是非常贫穷的，外婆外公都身患重病，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年纪也都比较小，大舅妈除了要工作，每天还要操持家务，更重要的还要照顾一家老小。
外婆这辈子一共生下了五个儿女，我母亲在家中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我的母亲比大舅妈小了十岁，可以说从小她就是被大舅妈拉扯到大的，两人的感情自然是非常要好的，母亲对她的感情甚至已经超越了对外婆的感情，而对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大舅妈嫁过来熬了八年，日子终于有了起色，大舅也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卖掉，投资了一笔生意。
刚开始的时候，这笔生意的确给她们带来了一定的收入，这让大舅逐渐有些上头，不顾大舅妈的劝阻，将全部家当都给放了进去，结果最终竟然破产了，甚至还背负上了一笔巨额债务。
听我母亲说，那天晚上大舅整个人仿佛就像丢了魂一般，在外面和朋友喝酒。或许是心中太难受，他连小菜都没有点，最终大舅一个人就喝了一斤半，回到家里醉醺醺的满口胡话。
大舅妈并不知道大舅没有吃东西，只是简单的以为他喝多了，于是便一边斥责他，一边把他放在了床上，想着让他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再想办法应对眼下的困境。
然而大家都知道，空腹喝酒是对身体有巨大危害的！大舅因为没有及时把肚里的酒水吐出来，等第二天天一亮，大舅妈过来喊他吃饭的时候，大舅早已没了气息，整个身子都已经冻僵了。
外婆的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如今还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没有承受住这样的刺激，也气血攻心，当场晕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说句实话，在那样的情况下，大舅妈完全可以脱离这个家另嫁他人，这样就可以摆脱天价的债务，还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反倒是一个人硬生生的扛起了家里的一片天。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家里的几个舅舅和姨妈对大舅妈言听计从，完全不会忤逆她的意思。
事实证明大舅妈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带领着一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舅舅去世之后，她开启了砸锅卖铁的还债之路，白天在外面工作，晚上还要回来做手工拿出去卖钱，就这样坚持了两年多的时间，才终于平了账。
还清债务的那一天晚上，大舅妈还专门买了一只鸡回来炖汤犒劳大家。母亲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舅妈对她们家的恩情，这一点我是完全相信的，因为大舅妈对母亲的确是很好。
2014年母亲得了很严重的腰疾，整个人已经不能站立了，只能躺在床上。当时我还在上高中，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母亲被送去医院做了一场小手术便回了家。等我休息日回去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原本的黑发已经变成了满头白发，甚至还隐隐有了一些秃顶的迹象！
母亲是最爱美的！见我回来了，她还给我开玩笑说道自己换了个新发型，但我能感觉到她是很难过的，而我的眼泪也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关于她生病的这件事，她不愿意让我们告诉她的娘家人，害怕上了年纪的大舅妈担心。因为母亲是远嫁，我们家的条件很一般，日子过的也不好，嫁到我们这边之后，基本上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倒不是因为她不想念自己的亲人，而是因为她不敢。一旦她回家，除了高昂的路费，还要挨家挨户的给她们送礼，光是这两笔钱都要花上四五千。
母亲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但她自己也没有那么多钱可以用来挥霍，所以在她嫁过来的那数十年里，她只回去了三次，其余时间都是派我过去，这样就不用给她们送太多的礼物，能省下一大笔钱。也正是因为我去那边的次数比较多，我和几个舅舅的关系很好，所以母亲那次生病，我还是没能忍住，偷偷的告诉了我的二舅。
我告诉他其实也只是想让他知道一下这件事罢了，没有让他们过来的意思，可不曾想二舅立马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大舅妈，大舅妈将娘家所有的亲戚都带了过来，看望我的母亲。
那一天母亲躺在床上哭了很久很久，大舅妈不停的安慰她，给她讲小时候的事情，希望以这种方式来安慰她。
她们在这边并没有呆太久，第二天便回去了。等她们回家之后，母亲突然收到了大舅妈的短信：“妮子，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每家拿出了1000块钱，凑了5000，放在你家拖拉机的车斗里面了，记得让娃去拿。”
看到这条短信，母亲差点震惊的坐了起来，赶忙让我过去查看，结果还真的发现了5000块。
这件事让我们一家人都非常感动，母亲也突然意识到她们都老了，如果再不多见几面，以后的机会可能就不多了！所以自那一年开始，每年清明节，她要么就会派我过去，要么就会自己回去祭祖。
为了方便亲戚们回去祭拜祖先，大舅妈专门创建了一个亲友群。每次清明节之前，她就会在群里面约法三章。
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论大家身在何方，不管有什么难以抽身的事情，只要确定了会回家祭祖，就必须在当天早上九点之前到达集合的地点，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迟到。
按照大舅妈的说辞，这不仅仅是方便大家按照计划行事，也是对祖先们的敬重。
为了能够切实有效的执行这一点，她每次都会提前一个小时到达指定的地点，仔细清点祭祀用的物品，给其他的几个舅舅姨妈们树立榜样。当然，即便是她不这样做，也没有人会迟到，因为大家都对她言听计从。
每年祭祀大舅妈都会请所有的亲人们吃饭，以前她会在镇上定下一家餐馆，大大小小的定下三桌酒席，每次光是饭钱大概都要1200块钱左右。如今她年纪越来越大了，觉得这样实在是有些太浪费钱了，倒不如去街上买些菜大家回来一起做，于是她便制定了第二条规矩，那就是所有人都不能偷懒，必须合理分工，男人们负责刷锅洗碗收拾厨房，女人们则负责摘菜做饭。
大舅妈虽然没有明说，但在我看来，这条规矩并不单单只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家人们的身体着想。
我的几个舅舅和姨妈年纪都不小了，有的患有高血压，有的患有高血糖，饭店里的饭菜虽然好吃，但调料放的也多，她觉得这样不健康，这一点从每年聚餐的食物变化就可以看出来，在家做的食物大多数都是清淡为主。
最后一点我打心眼里面觉得是十分合理的，可真正实践起来又让我很是烦闷，那就是每次回家祭祖聚会，无论是长辈还是小辈，都要准备一个不少于五分钟的发言，汇报过去一年自己的生活或是工作收获。
这一点对于他们那一代的人来说，自然是没什么好烦闷的，毕竟他们年纪大了，已经不是那么在意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了，反而把精力放在了严抓小辈们的身上。
让我们汇报工作，其实也就是想知道我们过去一年发展的怎么样？混的好也就罢了，要是谁混的不尽如人意，就会遭受到长辈们一致的教育。本来生活压力就已经够大的了，还要面对他们滔滔不绝的批评，所以每次聚餐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久而久之的我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觉得清明节祭祖，不回去也行。
然而我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听了大舅妈的话，每次都会回去看望一下她们，不单单只是为了祭拜祖先，更多的还是替我母亲尽孝。
大舅妈为母亲一家人操了一辈子的心，原本是应该在后半辈子享福的，可惜的是就在去年，她不幸得了癌症，最终治疗无效去世了。
她出殡的那一天，我母亲拖着病重的身体亲自过去送她了，趴在她的坟前边哭边呢喃着，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语和委屈。
今年是大舅妈去世的第二年，几天前我在外地上班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母亲的电话，她想让我回她娘家那边替她祭拜一下家人，尤其是替她祭拜一下大舅妈。
我这个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已经过去了一年，以往这个时候大舅妈已经在群里面发通知了，可今年却冷冷清清的，大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挂掉母亲的电话，我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请了一个小长假，买了当天下午的火车，来到了舅舅家。
那天我跟着他们来到了舅妈的坟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家没有大舅妈是真的不行。她之前的约法三章，并不单单只是约束我们，更多的是想让我们一家人凝聚在一起，因为她从小就肩负起了照顾家人的重担，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落队！我终于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可惜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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