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浙江大学撤销护理专业本科招生的事件，曾因戳中重点院校护理本科「招生难」的痛点，引发广泛关注。

当时，浙江大学相关负责人称之为「无奈之举」，因为从1999年开始采取浙江大学特有的「大类招生」的方式，在「医学部」这个大类里愿意选择护理专业的学生几乎为零。

近来，同样是关乎护理教育，一则关于护理学调整为国家控制布点专业（以下简称「国控专业」）的新闻，引发持续热议。

根据教育部日前发布的2024年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在这次专业目录调整中，将护理学、助产学调整为「国控专业」。

事实上，这一调整和过往政策一脉相承。早在2020年9月23日，国务院办公厅颁布的《关于加快医学教育创新发展的指导意见》中指出，提高入口生源质量……研究将护理（学）专业纳入国家控制布点专业。这一文件中同时指出，大力发展高职护理专业教育，加大护理专业人才供给。

据了解，国控专业就是国家控制的专业，高校申请开设这些专业需要由教育部进行审批。比较常见的分为两类：一类是「热门」专业，开设的学校非常多，招生数量庞大，需要进行一定的布局调控；还有一类是涉及国家安全、公共安全、特殊行业的专业，专业性强，进入需要一定的条件和标准。

因此不难推断，国家此次调整的目的在于，通过缩减低质量的护理办学机构，减少中专及以下学历护士招生，来提升高职及以上学历护士的占比。这也意味着未来护理会面临更高的入学分数要求和更严格的选拔标准，将有利于推动护理教育质量的全面提升，为护理行业带来可持续发展的新动力。

不论如何，护理学纳入国控专业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但是回看浙大「撤招」事件，不可否认的是，护理与其他专业相比，在优秀生源的竞争上，一直以来不存在优势。因此，要想从「入口端」保证护理专业的人才培养质量，也许提升护理办学机构的门槛还不够。

更值得重视的问题是：如何让社会看到护理的专业价值和职业发展空间，吸引更多优秀的人才愿意从事护理，才能让护理教育真正赢在起跑线上，从而从根本上推动护理事业长远发展。

中专护理教育

逐步退出历史舞台

我国中专护理教育办学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至1888年由美国人约翰逊女士在福州成立的护士学校。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医疗资源稀缺，护理教育层次仍然以中专为主，为社会培养了大量优秀的护理人才。

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医疗卫生需求的增加，我国护理行业面临着人才结构性缺失和教育质量不一的问题。自1980年大专层次护理教育、1984年护理本科教育恢复招生开始，中专护理教育便逐渐开始萎缩，尤其是1999年高考扩招后，中专层次护理招生规模急剧萎缩。

香港大学李嘉诚医学院护理学院李全磊博士告诉健康界，在上世纪80、90年代，相当优秀的一批人才能考取护理中专。他们对于保障人民群众，尤其是广大农村地区人民群众的身心健康起到了重大作用。「但是时过境迁，中专护理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中专护士培养已经不能满足当前护理教育要求，需要逐步退出历史舞台。」

健康界查阅2022年《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发现，截至2021年底全国注册护士共计5019422 人。其中，研究生学历占比0.3%，大学本科占30.1% ，大专占48.7% ，中专占20.6%，高中及以下占0.2%。

而根据2021年《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2020年全国注册护士中，中专及以下学历护士占比23.4%。相比可知，中专层次护理人员比例正在快速下降。

撤销护理本科专业的浙江大学，从2020年开始，护理专业的硕士每年扩招20~30个，博士招生名额增加50%，博士后流动站也开始计算学分。在浙大的设计中，这些毕业生将扮演引领行业发展的角色。

毋庸置疑的是，在未来较长一段时间里，社会对护理专业人才的需求量依然很大。一方面是庞大的老年群体、康复群体的护理需求越来越多，需要能担负起基础护理工作的「能手」。另一方面，护理专业的高质量发展，更需要一批护理专科人才、拔尖人才进行引领。

护理学调整为「国控专业」后，不仅是对护理行业重要性的再认证，也是对护理教育未来发展方向的明确指引。李全磊表示，虽然网络对于此次「国控」调整有诸多讨论，但不宜过分解读，尤其对于本科层级以上护理在校生和护理从业人员几乎没有影响。

培养高级实践护士

引领护理行业发展

对于入口生源质量的提高，除了对于低质量护理学办学机构的缩减，更重要的，是对高等护理学院的支持，以及优秀护理生源的吸纳。

一家知名医学院校护理学院的管理者告诉健康界，在本科一批招生的高校，护理专业招生难是普遍现象，尤其是在招生「双向选择」中，护理专业身处劣势，招不满、招不到学生的问题突出，甚至面临被淘汰的危险。因此，很多学校不得不采取提前批方式解决护理生源问题。

一个行业的吸引力，和它的发展空间密不可分。在复旦大学护理学院副院长、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护理部主任张玉侠看来，招生困难的另一面，是临床使用和社会认同问题，两者互为循环。如果学生在入学的时候，看不到前辈在临床发展的场景，就会对这个专业失去信心。

张玉侠告诉健康界，美国护士的职业发展有更清晰的分层体系，可以逐渐学习成为专科护士、高级实践护士，高级实践护士中又可以发展为临床护理专家和开业护士。开业护士可以对患者的健康问题作出诊断，且拥有处方权。如今大部分州的开业护士已经拥有无限制的处方权。

「如今，国内专科护士、高级实践护士、开业护士等高级实践护士角色正在逐渐发展。」李全磊说，他们具有本科甚至研究生学历、丰富的临床经验、坚实的科研素养，是应对医疗系统人力短缺、弥合科研成果与临床实践鸿沟、改善患者照护结局的重要力量。

更加值得肯定的是，深圳已经在全国率先以立法形式赋予专科护士处方权。自2024年1月1日起，深圳市专科护士可以根据医疗机构授权，在专科护理门诊或者社区健康服务机构按照市卫生健康部门公布的目录开具检查申请单、治疗申请单和外用类药品。

而根据上海市护理学会理事长吴蓓雯透露，上海近年来也一直在布局相关改革，「市卫健委与护理学会合作，依托护理院校进行培训，首先将人才队伍建设起来」。

不同层级护理人才的壮大、规范、合理使用，才能让护理专业及其从业人员的地位提升，继而真正实现良性循环。

如此，作为承担「健康中国」历史使命的重要力量之一，护理才能更好释放出自身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