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年(1732年),直隶沧州献县知县为清朝名侦探明晟。自他履职以来,清理积案悬案无数,民间一片叫好,整个献县宵小为之敛迹。

不过,江湖从来不是打打杀杀,即便他当时已经名动河朔,却仍然逃不掉无处不在的人情世故。

这次,他想为一起冤案昭雪时,背后牵扯的当朝一位大人物,令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自己定要翻案,恐怕案子都出不了沧州府。可如此明显的冤假错案,如果自己视而不见,那岂非对不住天地良心,对不住百姓俸禄?

当官难,想当个好官更难。

就在明晟辗转反侧,犹豫不决时,因为一件事,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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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仙显圣

当时献县学宫中有个门斗姓王,类似现在传达室的保安,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他跟一个狐仙交上了朋友,能够预言祸福休咎,颇有灵验,是以名气越来越大,被人称之为“王半仙”。

病急乱投医的明晟,某晚悄悄找来王半仙,把自己碰到的难事大致说了下,随即让他帮忙去问问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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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王半仙果然带来了狐仙的一句话:

“明公为民父母,但当论其冤不冤,不当问上官同意不同意。难道你忘记制府李公在保定说过的话了?”

这里的制府李公,就是电视剧《李卫当官》里面的李卫,他乃是清朝名臣,时任直隶总督兼刑部尚书,常驻省会保定,同时为雍正爷募兵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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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晟听了攫然而起,没想到这位 “狐仙”还真有点门道!

这就好比现在,省委一哥召集县委书记以上级别开个闭门会,没有电视转播,你一个县城学校看门的保安,竟然知道当时省委书记说了什么,岂非咄咄怪事?

二:李卫奇遇

李卫那会的确跟直隶各道官员,讲了个自己亲身经历的稀奇故事。

当时他还没有入朝为官,仍然是家乡江苏一个快乐的富二代。

某日他登上客船渡江游玩,船上有位客人跟船夫争执谩骂。听来无外乎是付船钱的时候,比平日多了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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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越吵越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李卫旁边有个不修边幅的道士,此长叹一声道:“马上小命都快没有了,还在那里计较几文钱?”

话音刚落,就见船帆突然被江风吹得一转,而那跟船夫争执的客人,猝不及防下被船帆底部扫到,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头就栽进水里。

待大家反应过来,不管如何大呼小叫,终究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迅速消失在滚滚江涛中,如此风急浪险,即便想救也是有心无力。

一船人在那感慨议论,唯有李卫回想方才道士的话暗暗吃惊,此人莫非是申公豹再世?还是能掐会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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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中流的时候,突然间又是江风大作,客船在巨浪颠簸中来回晃荡,好几次都要倾覆一般。

所有人都被吓得哭爹喊娘,求神拜佛,又是那个道士,不仅面无波澜,还自顾在那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大风竟然真的就停歇了。

熬到客船顺利靠岸,好不容易捡回条命的诸人,赶紧抢着上岸,一哄而散。

三:立命之道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这道士不是游戏人间的真仙,就是身怀异术的高人。

李卫默默赶上他,当面拜谢救命之恩。

道士摆摆手道:“何需谢我?方才那人堕江而死,是他的命,我不能救。至于你,命格贵重,注定你遭厄得济、遇难成祥,我也不能不救。”

李卫听了又惊又喜,不想自己日后还能成为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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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即再拜道:“有大师你这句话,我这辈子就安心了,好好等着日后飞黄腾达。”

反正命中注定我要成为大人物,那好好等着享受荣华富贵不就成了?

道士似乎看穿了李卫的小心思,嘿然一笑道:

“人这一辈子的浮沉穷达,命中都有定数,如果不能乐天安命,则奔竞排轧无所不为。就好比李林甫、秦桧这等人物,其实即便他们不构陷忠良,命中也注定要成为宰相,结果搞出那么多事,平白给自己增加罪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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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接着道:

“不过至于国计民生之利害,那就不可以只是乐天安命了。所谓天地之生才,朝廷之设官,所以补救气数。如果日后你位高权重,却将生民百姓束手委之于命运,那么天地何必生此才,朝廷又何必设此官呢?”

道士最后总结道:

“晨门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语出《论语·宪问》);诸葛武侯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败利钝,非所逆睹。’这些才是真正圣贤的安身立命之道呀,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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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肃容受教,拜问道士高姓大名。

道士朗声笑道:“说出来,恐怕把你吓到了。”说罢,突然往前快走几十步,倏忽湮灭无踪。

四:驱狐知府

如果李卫没有撒谎,真的遭逢过如此异人,那么世间出现个狐仙,又有什么奇怪的?

李卫给领导干部们讲的这个故事,用后世林则徐的一句话,那就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做自己该做的事,本来就不应计较成败利害。自己如今在这犹豫不决,瞻前顾后,难道早已忘记了圣贤的教诲,忘记当年读书做官的初心了吗?

更何况,狐仙特意拿李卫的话点醒他,李卫是谁呀?他可是直隶最大的官,如今有如斯正人在朝,自己还在担心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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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晟顿时宛如醍醐灌顶,一朝心结烟消云散。他大喜之下,重谢了王半仙,第二日,就将那桩冤案给提报了上去。

时任沧州知州、明晟的顶头上司乃是董思任,字予肩,出自山东济南平原县,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沧州举人刘士玉家曾经闹狐仙,每日抛砖掷瓦,搞得家无宁日,无人敢住。

董思任听说后,自告奋勇前去除妖,他去了后,狐仙果然不敢冒犯。

董思任大喜,没想到自己果然气运加身,他正鼓动唇舌让其搬走时,狐仙才开口道:

“你为官算是勤政爱民,也不贪赃枉法,所以我不敢打你。不过你爱民,只是因为你好名,你不贪污,只是担心有后患,所以我也不怕你。休要再罗里吧嗦了,到时候闹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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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得董思任灰头土脸,狼狈而归。回去后郁闷了好几天,真是被戳中心窝子了呀。

总之,这董思任也堪称良吏。他接到明晟的报告后,见案子被剖析得明明白白,当即大笔一挥签字同意,继续上报。

五:正道之光

很快,那位朝中大人物的爪牙,案件的真正主谋就被逮捕归案,这起让明晟纠结许久的冤案,就这么平反昭雪了!顺利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更给力的是,第二年,雍正十一年(1733年),直隶总督李卫亲自出手,疏劾大学士鄂尔泰之弟、步军统领鄂尔奇坏法营私,紊制扰民,雍正皇帝命果亲王按治查实后,将其革职治罪。

那位遥不可及的幕后大人物,也终于被扳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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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大学士鄂尔泰又如何?即便步军统领鄂尔奇又如何?

这让满腹才华却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大清神探明晟,好像注入了一记强心剂,让他相信,这个世界始终都有正义和光!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当你自己畏首畏尾,心中满是黑暗时,不知不觉中,自己也身堕黑暗,被裹挟其中,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可只要你坚信这个世间还有正义与公理,勇敢地发出自己的光芒,那么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还是有无数跟你一样心怀理想的人们,无数点光芒汇聚在一起,足以照亮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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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雍正元年的进士,却在知县的位置上蹉跎十几年,明晟心中未尝没有埋怨和牢骚,可直到今天,他才霍然发现,或许有问题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自己!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志同道合,是为同志。

从此之后,明晟一路高歌猛进,后面他不仅屡破大案,还高升太平府(今安徽马鞍山、芜湖一带)知府,江西提刑按察司副使的高位,成为雍乾时著名的刑侦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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