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何时
汉口咸安坊武汉影像艺术中心，《今时何时：李郁+刘波的AI咒语与新闻肖像》展览即将于4月8日结束展出，两位艺术家使用AI技术把十几年前的文字新闻报道“翻译”为图像，一度刷屏了朋友圈。
楚天金报 20130102
撞衫惹的祸 醉酒店主拿走食客貂皮
楚天金报 20130102
武汉12.31枪案七名涉案人员落网
展览为期三个月，短短三个月里，AI技术应用飞快地颠覆着展厅外的世界。一面是Sora横空出世带来效果惊艳的AI视频，一面是打工人们快速习惯了用Chatgpt处理信息，用Midjourney绘图。
前不久英国王室发布“失踪”多日的凯特王妃的近况图像，吃瓜群众第一反应都是怀疑这些图片与视频是否由AI制作，熟练地逐帧分析王妃的眉弓弧度、手指大小、背景虚化……
我向李郁、刘波二位提问：就在展出期间，AI技术又在不停迭代，现在甚至能生成高质量视频了，你俩什么心情？有没有想过要给原作品做个技术升级或改进？
两人坚定地给出了否定答案，我追问“难道是因为再炫酷的AI也无法单挑这些魔幻现实主义的新闻？”
刘波哈哈大笑，“是的，你看以前这些新闻，哪一个挑出来都是能上热搜的。”
这些十多年前的旧新闻
真的都“能上热搜”吗？
有些朋友还没来得及去看展，这里可以云欣赏下，顺便猜猜背后的故事。
楚天都市报 20120203
KTV“彩光污染” 服务生头晕眼花
左滑查看答案
楚天金报 20120503
淤泥中狂奔50米一把拉回轻生女
左滑查看答案
楚天金报 20120522
游泳池中 人造美女鼻子歪了
左滑查看答案
楚天都市报 20120805
女子死死抱住LV挎包被拖行20米
左滑查看答案
各位猜对了吗？我看展的感受是，好像能从画面感受到一些东西，但又无法正中红心。
这些作品基于十几年前（2012/1/23~2013/2/9，农历壬辰年全年）《楚天都市报》《楚天金报》上刊登的社会新闻创作。李郁和刘波都认为“2012年是个很特别的年份”，眼看着要迎来许多新事物，但又一度流行着所谓“世界末日”的传说。
将AI画面和一旁的新闻简介结合观看，你会收获许多个“噢噢噢”般的大悟时刻。
这并不是李郁&刘波这对艺术搭档第一次基于社会新闻搞创作，早在2006年，他们就因“摆拍”摄影出圈。当时同样是从武汉当地报纸上选取社会新闻，然后根据新闻内容布置场景，调脚本，找身边熟人当演员来摆拍，复现新闻文字描述的场面。
楚天金报2006-04-30
美容店里叹惊奇 一边打砸一边“做头”
昨日下午2时许，汉正街人和街87号美容店出现尴尬一幕：一伙人冲进店里打砸，威吓店主不要在此开店。而在打砸中，两名女顾客从容不迫，坚持让发型师给她们做完头发。
此后他们一度搁置了此类题材，一直到去年AI大潮来袭，李郁和刘波不约而同地认为，手里积攒的报纸新闻有了新的表现形式。
这次他们舍弃了相机，转而启用AI。“AI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超级相机，使用它是顺其自然的事”。
被AI生成人物盯着看
确实会不太舒服
这几个月，展览收到众多积极反馈。“我知道AI火，但我以为人们对AI创作的接受度没那么高”，李郁说有些摄影师认为胶片摄影才是摄影，更别谈AI了，好像AI上不了台面似的。
没想到，大部分走进展厅的观众相信人与AI生来平等，认同李郁和刘波的作品概念——“随机种子生成的角色和街头偶遇的路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还有人赞叹AI生成的光滑画面有惊鸿一瞥的美感。与此同时，也有朋友反馈，在观展时，这些“过于光滑平整的AI画面，有一种塑料感”，“被这些AI生成的人物盯着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这种“不舒服”被李郁视为AI也拥有某种“灵魂”，值得记下一笔，研究研究。
当年的实拍摄影创作
如今被怀疑是AI制作
李郁和刘波使用的创作工具也是大家熟悉的Midjourney，完成展览里22幅AI作品花了两个月时间。
平均一幅AI图像要弄两天两夜，而从前“摆拍”一张照片需要布景找演员，动辄就是大半个月的时间。
吊诡的是，有不少人拿着他们当年的实拍摄影作品问是不是AI做的。对此，李郁和刘波会心一笑。之前的作品虽都是实拍，但是操作方式也和AI一样，并非全部按照新闻的文本逻辑来呈现，而是抓取新闻中的关键词，再进行画面延展。
如今，只不过把人力摆拍换成了AI“摆拍”，核心没变，并且“AI拓宽了我们的想象力”。
楚天都市报 20120701
昨日，在盘龙城未来海岸小区，58岁的陈有铭捧着自己种出的大黄瓜，一脸喜悦。去年起，陈有铭在小区旁边的空地开荒种菜。今年6月上旬，他发现5根黄瓜个头很大，便没有摘，后来这几根黄瓜越长越大，体型犹如冬瓜，最重的有3斤多。
《黄瓜大于冬瓜》，是李郁本人很喜欢的一幅作品，这是一个长达三米的宽幅作品，画面中出现的一家三口是使用AI“平移”选项随机生成的。没想到出来的效果色彩鲜明、人物形象自洽，越看越觉得整个画面又怪又和谐，就像“种出冬瓜般的黄瓜”这个新闻一样。
不是AI太魔性，而是现实本就荒诞。
除了处理不好人手
AI的短板还多着呢
楚天金报 20120914
武汉一升降机坠落19人遇难
13日下午1点30分左右，武汉市东湖景园还建楼建筑工地内一台施工升降机在升至百米高的楼顶时发生事故，造成梯笼内作业人员随笼坠落。截至记者发稿时，现场救援清理工作基本完成，事故共造成19人死亡。
李郁和刘波也列出了AI的“四宗罪”。
●AI不擅长生产中式脸
李郁和刘波两人给作品的原主题是《2012新闻肖像》。这些肖像，是AI基于庞大的数据库分析出来的外貌平均值。大概明星脸数据特别多，“好多人在我们这个AI作品里看出了明星的影子，但也说不出具体是谁，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李郁说。刘波直言现在AI生成的肖像更多是日韩式的脸，“我觉得AI需要多充实中国人的外貌信息库。”
●AI难以完整传递创作意图
AI值得尝试，但两人都觉得从前的“摆拍”摄影掌控感更好，能更精准表达创作者的意图。用AI有时有力气没使对地方的感觉。
楚天都市报 20120424
三名外地人在武汉住酒店 被偷得只剩内裤
当事人25岁的梁先生介绍，他们都是黑龙江人，因武汉有朋友想转让二手车，他便约两位朋友陪他来提车。前日下午1时30分，他们在汉西北路三五七商务酒店开了一间三人间。昨日清晨7点，他们起床后，发现房门虚掩，所有衣物、行李、购车的3万元现金、身份证、银行卡等都不翼而飞。
●与AI磨合挑战太多
在软件中键入关键词，AI会根据指令生成四张图片，如果四张图片都不满意，也可以让它反复做功课反复生成。对李郁和刘波而言，这是一个和AI“互相调教”的过程。而且多数AI做出来的照片，还是需要他们后期用PS等软件去修饰，无法真正借用AI“一劳永逸”。
说到调教AI，李郁也给了一个实用小技法：学会同义词联想替换。
比如，创作《三名外地人在武汉住酒店 被偷得只剩内裤》这帧图像时，李郁最初给到的关键词包含“只穿内裤的男人”，被反复提示“违反社区规则”。最后只得以“东北青年”“纹身”“赤膊”之类的关键词替代“被偷得只剩内裤”这个意象。
楚天都市报 20120405
武汉一居民楼电梯收费 “月票”按人头缴纳10元
4月4日，汉口市民张先生称，他到汉口合作路18号居民楼办事时，发现坐电梯竟需缴费。记者赶到该居民楼时看到，电梯内放着一把椅子，一名汪姓老人坐在椅子上值守，遇外来人员，按人头收取0.4元电梯费。该楼的居民可办“月票”，每人每月10元。
●AI处理不好手部信息
AI不擅长画手，大概是最著名的bug了。李郁和刘波需要反复处理这个问题，在其中一幅作品里，他俩“将计就计”，决定用AI做出来的“四根手指头”呼应这个“按人头收取0.4元电梯费”的新闻。后来策展人决定就用这幅作品作为展览主视觉。
不过，他俩相信作品最重要的是观念，“工具用得顺手就行”。
纸媒时代的新闻
更加生猛鲜活
现在的“十万加”
多是一惊一乍
刘波看好AI的发展前景，但在创作上，他俩都表示想要回归到传统摄影，而且，以新闻为背景素材的创作，到《今时何时》也就宣告结束了。
他们觉得，现在的新闻质感，本身也难以再支撑这样的创作。
尽管已经熟悉得不能更熟悉，那些2012年的新闻仍会让李郁忍俊不禁。
《贼扮画家踩点画图 专偷职工宿舍被擒》
《雕塑家33年前创作女航天员雕塑 面容与刘洋神似》
《武汉一女子坐地铁头发被夹住 被迫站了九站》
《老师反串小学生叹不易》
楚天都市报 20130204
老师反串小学生叹不易
日前，硚口区体育馆小学70余名老师来了一次反串，以一名普通学生的身份参加一整天的班级活动，包括上课、考试、完成作业等，体验当一天小学生。活动结束后，几名老师向记者吐槽，“没想到当个小学生真不容易！”
本新媒体老师感叹，这都是十万加的标题啊！李郁不认同，“我感觉现在的十万加标题大多不会说得这么明白，都是一惊一乍最后加省略号，吸引你点进去的标题党”，刘波则直呼以前报刊上的新闻“幽默刺激”。
纸媒年代，李郁和刘波都有购买报纸的习惯，走到哪里看到报刊亭顺手买一份，这也是他们获取社会新闻的一个主要途径。现在没有一个特别明确的终端发放消息，铺天盖地的新闻里，更多的是明星八卦、投资变现、新兴生活方式，从前那些“又小又真”的碎片被湮没。
“那种突然见识到社会的颤抖的心情
你能理解吗？”
李郁的现实感最早来自于初中时代的大东门，之前他一直待在华师校园，被保护得很好。
那时他课余在外面逛来逛去，见到很多“抽皮带”“擂肥”的班子，“那时候的学生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腰上系的几块钱的牛皮带”，还有很多人在卖自制的小刀，李郁花三十块买过一把，跟着这些人去过他们住的破旧旅馆。
他问我：“那种突然‘见识到社会’的颤抖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从展馆出来，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展览本身是个巨大的现实隐喻。
楚天都市报2006-03-27
象棋老骗局又有人上当 一市民被抢走1100元
昨日上午10时许，青山钢花115街的李师傅出门买装修材料，看到几人在路边摆象棋残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嘲讽李师傅没有钱赌棋。李师傅一生气，将身上的1100元掏了出来，几人一把将钱抢去，四散逃走。
当2012年的惊奇新闻碰上二十年后的科技，人会进入一种奇幻的架空地带。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原来眼见不一定为实？
新闻是真的，但真实新闻背后那一层“真相”我们不得而知，记者写稿本身就是一道“裁剪”。AI是“假的”，但向AI给出指令的人是真实的当下的人，指令本身代表真实的人的意志，会辗转进入AI生成图像的“灵魂”。
楚天都市报 20121115
马背上的女硕士
武汉商业服务学院日前迎来三名“马术女硕士”。她们分别来自哈尔滨、温州和无锡等地，去年考入天津体育学院马术运动竞赛与管理专业，在天津完成了一年的基础理论学习后，于今年来到武汉的高校和赛马俱乐部，接受赛马专业训练和实践教学。
作为摄影专业的老师，刘波现在很操心学生们以后的出路，毕竟随着AI的发展，应用性强的工作是会逐渐被取代的，“为了不那么快被取代，我现在要着重教学生们如何好好利用AI这个工具了。”
就很想告诉刘老师，我也很需要学学AI啊！
FrankfurtHelmet
，赞438
这个短视频里出现的AIGC照片便来自李郁+刘波的AI作品，参与创作的法兰克福头盔乐队感慨，“22年写这首关于AI的歌的时候，没曾想它现在已经发展快到令人难以置信，在不远的将来它还会依然是人类的Good old friend吗？”
展览：《今时何时：李郁+刘波的AI咒语与新闻肖像》
展览时间：2024/01/11 — 2024/04/08（周一闭馆）
展览空间：武汉影像艺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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