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马拉松有多热?据不完全统计,2023年11月全国共有98场马拉松赛事,其中既有上海、深圳、南昌等一二线城市,也有信阳、济宁、衢州等三四线城市。

十几年间,大型城市的马拉松赛事历经参赛发抚恤金的无人问津,到万人在线求签仍一票难求的火热。原本被调侃成“中年男人的广场舞”的马拉松,也逐渐呈现出年轻化,潮流化的态势。

每座城市的跑团都是各大马拉松赛事的主力军。在这股不容忽视的“马拉松热”下,我们采访了来自上海,北京,广州三家跑团的主理人,他们几乎都是身经百战的马拉松选手,因为偶然的契机爱上跑步,创办路跑社群,提倡各自对跑步的理解、态度和认知,也见证中国路跑文化十几年来的发展。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DarkRunners:

跑步不只有长和快,还可以很Chill

周圆和跑步的缘分始于15年前的一次冒险。

他去朋友家看电影,Jason Statham的《Crank》,好奇的他学着电影主人公的方式摄入了大量烈酒和能量饮料,为了缓解精神上的亢奋,半夜两点半,他选择一个人出门快走。本来周圆是一个对运动毫无兴趣的人,“连电子游戏都不打”,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跑了起来,并一路跑上了南浦大桥。最后,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跑在凌晨3点以被一名交警劝导回家而告终。

那是2009年,周圆刚刚成立自己的眼镜品牌,他用两元一条的彩信把刚刚做的蠢事告诉了几个身边的朋友,朋友基本上都是做创意工作的年轻人。第二天早上睡醒,朋友们紧张地关心周圆的情况,听到他平安的消息后,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对这件他口中的蠢事有了兴趣,“下一次记得叫上我”,好几个朋友这么说。

这一颇有戏剧性的事件成了周圆创立Darkrunners的源头。那之后,他决定每个礼拜都出门跑步,用双脚去探索从小生活的这座城市未曾注意过的大街小巷,渐渐地,和他一起跑步的人也从身边的五六个朋友,成了现在有上百名核心队员的规模。

“跑马拉松会遇到一个撞墙期,

但,再坚持一公里看看”

2012年,路跑社群成立的第三年,周圆第一次参加到马拉松的赛事中。在那之前,习惯了城市路跑的周圆,对马拉松的观感停留在枯燥乏味的刻板印象之中,“和操场绕圈有那么一点接近”。

那一届的上海国际马拉松阵仗很大,是第一次由知名运动品牌赞助,与该品牌有过合作的Darkrunners被邀请,一同推广彼时在国内尚未有深厚土壤的跑步文化。“当时我对马拉松一知半解,和(品牌的)跑步老大喝了一次咖啡,聊到我(最远)跑过15公里,对方建议我可以试试半程马拉松。”

在这样的契机下,周圆得以提前感受马拉松的独特魅力。他回忆,首先是氛围,马拉松有既定的路线,一路上沿途的观众会自发地给选手加油鼓劲,朝着一个目标努力,其次是对自我的挑战,和日常的城市路跑不同,马拉松是一项有门槛的竞技运动,“不花一两年的时间去训练不可能跑完全程”,而只有真正上过跑道的人才会知道,跑完全程的路途中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自己的身体状态如何,又要怎么有针对性地调适,训练,下一次做得更好。

“跑马拉松会遇到一个撞墙期,就是你会觉得身体很不舒适,抽筋、疲劳、头痛,因人而异,这个期间是有潜在危险的,有可能是真的受伤了,但也有可能只是遇到了撞墙期。”周圆说,“我的个人经验是,再坚持一公里看看。如果一公里之后身体逐渐适应,状况得到缓解,就可以开始提速,做更多的挑战,如果不行,就要停下来做调整或者考虑退赛。”

周圆认为,2012年的上马是国内马拉松赛事井喷的一个分界点。在这之前,马拉松对城市居民来说是一个耽误日常出行的大型活动,名额相当容易获得,甚至2010年前,职员代表大公司参加马拉松赛事,不仅可以免费领取鞋子和运动装备,年底还有额外的抚恤金作为奖励。而2012年的上马,参赛规模达到了万人以上,整个形象、物料和品牌的周边配套、补给站还有赛博会一系列活动都相当丰富,可以与国际级的马拉松赛事媲美。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那之后,周圆常常飞去世界各地参加不同级别的马拉松。国际上知名的纽约马拉松,新加坡马拉松,到国内近几年高口碑的厦门马拉松,云南县乡的越野赛,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纽约会有桥,经过大桥的时候人群拥堵,且有坡度的爬升,对跑者来说是个挑战。新加坡是个赤道国家,全年炎热,马拉松安排在半夜1点30,2点多开跑,虽然没有时差问题,但等于是通宵完成一个马拉松,结束时是清晨6点多,日照已经非常厉害,差点中暑。厦门马拉松路线很美,环海,沿着滨海大道跑,但看久了略显枯燥。”

如今,跑步已经成了周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为了获得更好的跑步体验,他会为自己设计一个专门的跑步Mixtape,上世纪70年代流行的Funk曲风居多。出差到外地时,他也会习惯性地带上跑步鞋,在约定的项目前后,见缝插针地安排跑步的时间。天气寒冷,就选择日间,炎热的时候就来一场痛快的夜跑。

“一位叔叔奶奶小朋友,都可能是跑步玩家”

路跑社群成立15年来,周圆见证了上海市民对夜跑态度的转变。

七八年前,他和社群成员在上海老街上夜跑的时候,会有居民在一旁嘟囔,你们在干吗?神经病呀一群人,大晚上跑步。而在“Color Run”(彩色跑)“Citywalk”占据社交媒体的今天,夜跑已经成了一件有大众认知度的事情,居民们会马上明白过来,这是在夜跑,有的还会对跑者说加油。

社群成员的背景也变得十分多元,从最初的创意工作者,到现在电影导演、房产中介、退休工人和正在读书的小学生,门槛并不像外界想象得那么高,只要是朋友推荐,外加参加社群活动超过3次就可以加入。

要说成员最大的共性,可能是对生活的热爱,和永不停歇的探索精神。DarkRunners的元老成员Tim Wu,在社群创立之初就和周圆一起,从15公里,半马全马到越野跑一路解锁跑步的各种玩法。在跑步之外的领域,他也保持着这种热爱和探索精神。毕业于美国常春藤系学院的他,学习计算机专业,起初在微软工作,后来因为对嘻哈音乐的热爱而投身荧幕,参加了国内一档选秀节目并进了六强。那之后他却对严肃的人文纪录片有了兴趣,还特意回到美国纽约学习导演课程。这几年,Tim Wu在伊拉克某战地难民营,刚完成自己第一部纪录片的拍摄。“我相信,无论在哪他都会带上跑步鞋与我们隔岸路跑。”周圆说。

除了面向公众的路跑活动Chill Run之外,Darkrunners内部有一只硬核的小分队,戏称“Uncle Club”。成员根据自身情况制定训练课表,每周三早上7点15分,他们会在交大的体育训练场晨跑。周圆记得,有一天,几位朋友可能睡过头了,来得比较晚,他一个人训练,看到一个年纪稍大的女性拎着塑料袋在操场上闲逛,“就像我们身边的奶奶”。两个人聊了起来,张姐告诉他,她就住在附近,也喜欢跑步,4点多起来跑,已经跑了20多公里了。周圆问她,一个月的跑量有多少?张姐说,大概有个七八百公里吧。

“我周圆跑步15年,从未到达过这个量级,一个月撑死了也就两三百公里。”周圆说,“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什么叫永远不要轻易看低身边的每一个人,一位叔叔奶奶小朋友,都可能是真正的跑步玩家,尊重每一个跑者。”

后来张姐也加入了Darkrunners,成了社群里年龄最大的成员,73岁。

Runners for Runners,跑步使人聚集在一起

跑步不只有快和长,还有更丰富有趣的内涵,是周圆所在的路跑社群一直提倡的跑步态度。

这种态度来自于对中国式教育的反思。“我们从小被教导在学习和工作上,一定要努力,一定要争第一”,周圆希望在职场之外的跑场,大家可以更理性地看待自己,而不过多强调跑步的竞技性,陷入到对跑步成绩,配速和心率的攀比之中,归根结底,跑步应当是一件享受的事。

“一个人跑有一个人跑的乐趣,一群人跑有一群人跑的快乐,这才是最重要的。“周圆记得,一次马拉松赛事后的Afterparty,主办方颁奖选出当天最快的跑者团队,不同于其它强调自己是精英跑者的团队,一贯非常Chill的Darkrunners,反倒拿了一个第一。

这种以热爱为内核的平常心,让Darkrunners成功迎来了第15周年。这些年来,国内大大小小的跑团随着马拉松赛事的红火数以万计,周圆见过不少跑团因为种种原因坚持不下去的案例,“高速经济发展下面的一个通病,希望看到一定的结果,当结果和希望背道而驰时,可能会沉不住气,立马选择转换赛道。”

在周圆看来,懂得说不,是社群能够有机运营下去的关键。有的社团可能因为品牌没有邀请参加活动,队员们就打不起精神来,还有的社群主理人得到品牌的资源后即刻停跑转型KOL,对此他感到十分不解。Darkrunners并不把社群作为牟利的手段,和品牌的合作他们也会精挑细选,前期交流是否合拍,创意想法是否能得到对方的认可,这些因素都在考虑范围内,确认彼此有一定相似度和共识后,才会开展。

这几年来,马拉松赛事在全国遍地开花,Darkrunners也积极加入到城市马拉松赛事的筹办中,和上海国际马拉松共同发起了“Runner For Runners”的项目,至今已经有9年。

上马每年安排在年底11 月或者 12 月,此时上海正逢冬季,有时还会下雨。而从存包到进入赛道后,离开跑通常有 40到50 分钟的等待时间。专业马拉松跑者在开跑后只会穿背心或者 T-Shirt,赛前为了保暖,会披一次性保温毯或者塑料斗篷在身上。

每次参加上马,Darkrunners的成员都能看见丢弃在赛道周边的一次性保暖物件及旧衣物,觉得浪费,于是想到,为什么不发起一个公益项目呢?通过官方的平台告知大家穿一件旧衣来到比赛现场御寒,在开跑后1到2 公里处,投入收衣站,志愿者及合作伙伴会帮忙清洗,再将它捐赠出去。

“其实这个‘捐’字是带引号的,我们更愿意称它为传递,将这件为跑者御寒的衣物传递给下一个有需要的朋友,随衣传递的明信片上,会告知这件衣物来自上马的跑者,我们将它传递给你,希望将来在赛道上再见。”

LFRC:

跑步就是一件迈开腿的事,只分跑与不跑

LFRC的主理人何可,也是服装品牌LAMFO的创始人兼创意总监,LF正来自LAMFO的简化缩写。

他真正养成跑步习惯是在2019年,那会儿他刚创立LAMFO这个以他个人审美为导向的服装品牌,工作节奏紧张,为了身体健康着想,他在跑步机上拾起了这项他过去感到排斥的运动。“小时候是体育特招生,进校队打篮球,从初中一年级打到高中二年级,一直觉得跑步是所有篮球训练环节里最枯燥的一个。”

直到有一天,他在跑步机上边跑边看完了朋友出演的一部电影,这部电影讲述了一对在冲击马拉松赛事过程中互相较劲的父子,是中国首部以马拉松为题材的电影。何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在单位里参加比赛,拿回来奖状奖牌,给了童年时的我不小的冲击力,潜意识里会敬畏他,以他为榜样。”

那时他的女儿刚出生,初为人父的何可也想做一件挑战自己的事,考虑到团队运动需要协作,而马拉松不仅便于日常训练,参加比赛只要在规定时间内跑完就能拿到奖牌,何可开始拉着朋友和他一块跑步。

为了美而跑步,难道不酷吗?

一开始他们只是在体育场里跑,因为身边的朋友大多从事时尚创意行业,会穿搭,懂分享,在小圈子内有一定的影响力,每次跑完他们发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都能吸引来更多对跑步感到好奇的人。

“我们发的东西和别人不太一样,”何可分析,“在这之前,社交媒体上有关跑步的内容常常是汗水,喘气,一脸特别痛苦的表情,在一二线城市生活的人,压力已经够大了,如果跑步给人的感觉是比上班还累,就会觉得不如在家里宅着算了。”

而在最初的阶段,LFRC的视觉输出给人营造出一种轻松和愉悦感,这有助于打破大众对于跑步的刻板印象。原来跑步也可以是美的,那种快乐的气氛好比参加了一个Party,有音乐,有四肢的律动,还能在闲聊中结识新的朋友。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刚开始跑步的时候,我的直观感受是中国跑步没有美学,运动品牌出的跑步服装通常以饱和度很高的荧光色为主,跑者们没有搭配逻辑,只管四五个颜色往身上凑,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只鹦鹉。”何可说,在视觉为王的社交媒体时代,专业但单调枯燥的跑步内容很难吸引到更年轻的受众,而LFRC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一缺口。

曾经的LFRC在夏季每周都会有一天在朝阳公园例跑训练。这里绿树环绕,能最大程度降低体感温度,打造舒适的跑步体验。他们通常会选择在东七门内的绿岛小圈跑,据成员Jamie说,之所以不跑大圈路线,是因为大圈跑起来容易把落在后面的成员弄丢,而小圈树荫较多,一圈在一公里左右,即使有掉队的队友,在跑圈的过程中还能再碰见,互相加油打气,或击掌助威。

Jamie是北京知名餐酒吧Hide & Seek的合伙人,他和何可因为共同的朋友姜思达而认识,加入LFRC之前,他以为跑团成员都是飞毛腿,但LFRC一直倡导,跑的快慢和距离远近不重要,重要的是跑起来。Jamie正是被这种包容性吸引而来。

这么跑了3个月,何可感觉到LFRC不一样了。各大社交媒体不停有私信涌入,问如何才能加入跑团,发来邀约合作的运动品牌到了要排队等排期的地步,在跑步这个圈子里,LFRC仿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为了贯彻自己的跑步美学,头一年里,LFRC的准入门槛颇高。何可介绍,筛选过程遵循一个2+1的原则,即2次跑步体验和1小时的咖啡时间。“第一次跑步体验,是让他来感受我们,有没有兴趣,第二次跑步体验,是我们来感受他,生活习惯如何,有没有决心将跑步践行下去。”

1小时的咖啡时间则是主理人和新加入成员的私聊,不是面试,而是互相了解。何可会开诚布公地讲LFRC想做的事儿和未来的计划,也想听听对方进来后能增添什么样的色彩,提供哪些增量。

要盈利不是这个玩法,“第一年不赔钱就叫赚”

成立之初,LFRC就有严格的训练计划和考核体系。成员根据跑步能力分为多至六个梯队,目前第一梯队只有5 个人,竞技水平属于准精英级别。何可属于第二梯队,是来自各行各业的跑步爱好者,拥有一定的运动基础。第三梯队之后不设门槛,曾参加过LFRC的活动,以及门店顾客都可以加入。目前大群已经有几百名成员。通过CAMP LFRC训练营教练会参照参与者的跑步测试成绩分为ABCDE(FG)最多7个组别,每个组别有不同的训练课表,要求完成差异化的一周跑步里程,配速和训练种类。

第一年,跑团采取30人末位淘汰制,按照训练出勤率,社群活跃度来考核,“出两个进两个”,每次排名倒数两位降级,再从大群里吸纳两个新人进来。

对成员的扩张,何可一直持谨慎的态度,即使到了第二年,LFRC面向公众开放跑步训练营,成员也始终控制在60人以内,今年有新增计划,但也不会超过100人。

“我知道以LFRC现在的影响力,在社交媒体上发成员招募,一周之内就能攒上大几百人,但我不太愿意做这事儿,主要是考虑到人多了之后,对现有的管理体系要求就会更高,也不太可能关注到每个成员个体的感受。”何可认为,现阶段跑团应该是一个小而精的运营方式。

保持社群粘性和活跃度的要素一定是人,他的愿景是,每个LFRC的成员都能感受到跑步给生活带来的改变。

这种改变可能是对身心的修复。疫情期间,何可的一个演员朋友因为行业冲击而产生了抑郁情绪,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白天精神状态也不好,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跟着LFRC强制训练后,体会到了跑步带来的快乐,不仅情绪变好了,生活也变得有规律了,饮食和休息都得到了改善,回到了她原本的生活状态中,又开始拍戏了。

也有可能是自我价值感的实现。LFRC社群里,有一名成员因为运动表现力的出色,在参加运动品牌的活动时被相中,成为了第一个为专业运动品牌拍摄Global广告的非职业运动员,走在街上,楼宇和CBD的广告大屏上都是他的面孔,体会到了明星级别的待遇。

2023年7 月 4 日,LFRC创建一周年之际,在北京潮流新地标 THE BOX 开了首个线下体验店,供跑友们休息、更衣、补水,定期训练和交流。这比何可预计的提前了2年。

随着社群影响力和知名度的扩大,提倡“跑步美学”的LFRC不可避免在跑友圈里受到了非议,一些严肃跑者认为他们花里胡哨,搞的是噱头,不尊重跑步这项运动。

但何可认为,大众化和专业化,竞技体育和生活体育,完全是两个赛道。“如果我们真想赚钱,火起来之后,第一步就是公开招募,收会费,直播,卖周边,赚这个钱很容易”,但LFRC不想这么做,第一年不赔钱就叫赚,第二年,第三年,通过可持续的商业合作把这件事坚持下去,才是成功。

O.B.C:

每个人都能从马拉松中获得成就感

波仔和蓝晖第一次参加马拉松要追溯到10年前。

2014年,香港一年一度的渣打马拉松,奖牌的设计是马,波仔刚好也属马,高中报考的是体育专项,大学一路念体校过来的波仔想要拿下这块奖牌,“很有纪念意义”。那时蓝晖还在潮流媒体工作,常常参与到运动品牌的跑步活动中,不知不觉对长跑有了兴趣,于是便报名了2015年广州马拉松的半马。

两人对首次跑马回忆都是很兴奋,但没有发挥好。“前面跑得有点快了,后面速度有点掉下来,基本上就靠走了。”

这种默契为之后两人的合作埋下了伏笔。2021年,波仔和蓝晖在一场跑步活动中认识,他们聊起彼此的专业领域,一个是媒体人,一个是运动员,而广州目前还没有一个年轻化的路跑社群,蓝晖说“要不我们一起做,把各自的资源放进来,做好它”,这就有了O.B.C的雏形。

如今OBC运动社成立将近3年,经常活动人数维持在700-800人左右,除了每周三清晨的马拉松训练课和赛前的集训营外,O.B.C还有面向更广泛人群的周五夜跑,每次活动尽量控制50人以内,配置好Pacer,即领跑员,圈内又称“兔子”,配速控制在6:30到8:00之间,每周都会规划一个新线路,一边跑步,一边介绍广州近代历史,还一边拍照等。

“(跑友们普遍)觉得我们线路策划比较治愈,(好多地方)可能在广州生活很久都没去过。”蓝晖说,“外地来的朋友也会加入我们去跑步。”

跑团的价值就是为跑者服务

创办于2012年的广马,正赶上了国内马拉松要火起来的前夜,在那之后,中国马拉松出现了跨越式发展,各大地级城市接连加入举办马拉松赛事的战队。

波仔和蓝晖都是广州人,去年的广马,O.B.C提前了两个月去准备。首先是招募了70到80个义工,并且在赛道周围设置了2个大的补给站,和3个小的补给站,提供功能性饮料和能量棒的补给。每个站的距离设置也有讲究,第一个站设置在10公里处,相隔7到8公里左右是下一个补给点。蓝晖解释,为了比赛时有更好的成绩表现,进食的时机特别重要,“专业运动员还会根据个人情况去安排补给站的距离”。

赛前教练带着队员集中训练,有氧无氧相结合,长短距离搭配,“广马基本上每年的路线都一样没有太多的变动,但也要提前去探路,适应赛道”,还有专业的跑步教练,根据队友日常的跑步数据,配速心率和摄氧量(当人体进行最大强度的运动时,所能摄入的氧气含量)来调整训练的策略。比赛结束后,跑团请了专门的理疗师来给队友们放松,拉伸。

当天,“跑了6年广马”波仔答应社群里的伙伴在前面领跑,圈内说法叫“私兔”,他觉得他有潜力跑进4小时以内。不巧的是,当天天气太热,伙伴跑到一半,肠胃开始出现不适,出汗过多身体开始出现不适,拉肚子等问题,到了30公里左右的时候,他实在憋不了了,波仔专门跑到前方去帮他找厕所,以防要等位。

曾在2018年取得个人最好成绩3小时02分的波仔认为,马拉松赛事的变数大,能否PB(个人最好成绩)和个人身体状况,赛前训练量,还有天气,比赛期间的补给策略有关。“PB那天天气对我来说非常适合,13度,再加上有点小雨,在低温天气容易跑出好成绩,”波仔分析,“因为高温容易出汗多,体能消耗更大,喝水量也会增多。”

赛前和平时采取正确的方法训练十分关键。现在跑圈流行低心率训练法,波仔在O.B.C社群里也一向提倡,“要以健康的方式去训练和比赛”,平时记得戴上运动手表和心率带,监测自己的配速和身体数据。有高血压低血糖家族史疾病的人要避免高心率运动,加完班第二天最好不要出去激烈运动,长期这样对自己的心脏不好,容易引起其他疾病影响工作和生活。”

蓝晖认为,跑团的最终目的肯定是为了跑者去服务。即使他们现在成立了一个公司,也是因为有运动品牌找上门来合作,“发票开不了比较尴尬”。和本地跑团深度互动,一直是各大运动品牌开拓市场的策略之一,包括向成员提供跑鞋和运动装备,邀请成员参加品牌赞助的比赛,资助社团开展公众活动等。私底下,两人都有本职工作,波仔是马拉松比赛总监,负责规划各个不同级别的马拉松赛事,而蓝晖是做媒介活动策划出身,目前处于一个Freelancer的状态。

马拉松遍地开花,最终受益的一定是跑者

要说现在的马拉松市场有多火热,一个极致的例子是,一个普通的周日,全国就能听到24声马拉松开跑的枪响。

跑龄接近10年的蓝晖对此深有感触,如今每周都有不同城市不同级别的路跑赛事举办,“以前只是比较大的城市才有马拉松,现在广东周边一些小的城市,梅州,肇庆都有,跑者周五开车过去,跑完周日就可以回来上班了。”

专职马拉松赛事操盘的波仔也明显察觉到,疫情后同类型的赛事运营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整个市场对赛事总监的人才需求也特别大。他原先是比赛选手,2018年就进入了这个行业,完整操盘过的赛事从地级市区到乡镇街道,经验丰富是他的一大竞争优势。

有丰富的参赛和运营经验,就能考虑到更多别人容易忽视的细节。大到赛事路线和动线的规划设计,志愿者团队的培训和管理,小到香蕉要怎么切,水要倒多满,这里面涉及到大量的沟通,路线经过的区域和街道要开专门的协调会,讨论如何降低赛事对居民的干扰,挑选哪些细节来展现城市的面貌等等。

自2014年国家取消商业性及群众性体育赛事审批以来,马拉松规模的赛事从2015年的134场增长到2019年的1828场,5年翻了13倍。熟悉马拉松的人都知道,一场比赛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太多了,不成熟的运营方根本没有应对能力。“特别是(2021年)白银的越野赛事故(21人遇难),考虑到安全为主,政府也开始更严格地把控供应商和赛事公司的资质。”

即使有这么多的成本和风险,马拉松的这把火仍然从一线城市蔓延到了三四线城市,甚至下沉到了乡镇和街道办。

波仔表示,小地方的马拉松资源不够,需要借助外力来办马拉松。他曾经操盘过一场岛上马拉松,也可以称为环岛赛。这座岛人口不多,医院也不多,为了完成这场赛事,比赛当天从外面调了一批公安交警和医疗人员来提供支持,这对政府来说运营成本极大。有业内人士透露,遇到过最离谱的一次,路线沿途每10米就安排一名安保人员,一场全马至少需要5000名安保人员,按最低每人每天200元来计算,就需要100万元。

“马拉松可以打造城市名片,带动经济效益,比如赛前当地的酒店预订立马涨起来了,另外来到这个地方肯定要找当地好吃好玩的,餐饮也带动起来了,短时间对一个城市的GDP是很大的帮助。”波仔说,“等于说政府搭台,提供一个企业跑者品牌共同参与进来互动交流的机会,最终受益的人一定是跑者。”

不同层级的马拉松能给跑者带来差异化的体验感。广州马拉松的路线是围绕珠江两岸来设计,起点是在天河体育中心,终点花城广场,呈现出现代化的城市景观,有围观群众加油叫好,在赛道两边私补,给选手增加了很多选手和互动性,展现广州市民的热情,但一些乡镇级别的马拉松,起点和终点不在一个地方,比如从老城区跑到新城区,一路上都是乡村风光,跑到后面道路旁边观众就会越来越少,交通没那么便利,提供的住宿和餐饮选项也没那么丰富。

为了争抢马拉松这块蛋糕,各地政府都各出奇招。广州的黄埔马拉松堪称国内豪华赛事,刚开始的时候赞助很给力,会给完赛的选手抽奖送出30辆汽车给选手使用,再说说老牌的上海马拉松,因为有国际知名运动品牌的赞助,从工作人员到参赛选手都身着品牌服装,逼格提升了几个档次,深圳的马拉松由国内品牌赞助,会在现场搭一个宽敞瞩目的展位,供选手挑选和购买。

“小的赛事公司入局,前期要投入一定的成本,有的政府每4年换一次运营商,做到有口碑有品牌影响力,需要时间来打磨,想要盈利的话,需要投入很多资源。”

一直从事体育行业的波仔,十分看好这个行业未来发展。他认为,中国已经逐步进入老龄化社会,年轻人对运动的追求和热爱是不可阻挡的趋势。而马拉松运动是触手可及的亲民运动,普通人容易从中得到满足感,“比如一开始跑全马5小时都很吃力的跑者,通过科学训练可以提升15分钟到30分钟”,每个人都能从马拉松赛事中体会到挑战自己的快乐。

监制:李祺

策划:于妙妙

采访、撰稿:谢祎旻

鸣谢:DarkRunners、LFRC、O.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