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夏,12岁的桑品载和大他三岁的哥哥俩人,在兵荒马乱中一路从舟山流落到台湾。

由于年龄太小,桑品载先是进了台北桃园的“少年队”,之后又于1951年改编为“幼年兵总队”,驻扎在台南三分子营区。

15岁的哥哥桑世载,谎报年龄后,进了驻在桃园的部队当兵。因为没有亲戚朋友,兄弟俩只得在部队里混生活。

那时候,国民党军开始全面整训,岛上部队训练很严,桑世载没法来看弟弟,桑品载也不能请假,两人只好常写信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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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了一年多,自从兄弟俩离家后,直到1952年才终于又见面了。

这回,是哥哥桑世载来台南,他长高了不少,变得更黑了。桑世载说,他因为表现优秀,上级给他三天“荣誉假”。

幸好,队长也准了桑品载的假,不过只是免去上操课,在营区陪哥哥到处走走。

许久未见的兄弟俩就在操场散步,走累了,席地坐下。瞧四周没人,哥哥告诉桑品载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已经跟在舟山的父亲通上信了!

和大陆通信是犯法的,而且是大罪,军人必然坐牢。那他是凭什么本事通过封锁的?

事情是这样的:桑世载和住在台北的张老师联络上了,张老师当年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所以他英文说得很流利。就因为有这个专长,他到台湾后在美军俱乐部工作。

有一次,张老师随着美军坐军机去香港,桑世载他们的舅舅乐黎明就住在香港,他也是张老师的好朋友,双方还常常通信。

张老师去香港后,跟舅舅乐黎明见了面。舅舅答应为他转信到大陆,方式是,张老师把家书写好寄到香港,舅舅换个信封,再写上大陆地址寄回去。

这种事,虽然形式上是台湾和香港民间的通信,但台湾有邮电检查,若被查出信件是转寄到大陆或从大陆转寄到台湾,一样有罪。

张老师因为帮美国人工作, 寄到香港的信是用美军公用信封,地址也用美军俱乐部的,因此这种信通常不会被检查。

台北距桃园很近,张老师回来后跟哥哥桑世载见了面,表示黎明舅舅知道他们在台湾,也愿意为他们转信。

张老师想到一个计策,叫桑世载先把家书写好,有机会见面时交给他,由他转寄到黎明舅舅家。

于是,桑世载就照着做了,过了二十多天,当他再和张老师在台北见面时,张老师把父亲的回信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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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哥哥把信带来给桑品载看,里面居然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爸爸的半身照,另一张是妈妈、两个妹妹和一个出生才几个月的弟弟合照。

妈妈穿着棉袍,两个妹妹各站一边,也穿棉袍,弟弟由妈妈抱着,站在凳子上。

信是爸爸写的,他识字不多,大概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说家人很好,叮嘱兄弟俩在外保重身体,并盼早日团圆。

看着照片,读着信,桑品载哭了。算算,离家快三年了,何时真能“团圆”?哥哥陪着弟弟哭,但还是怕被人看见,不敢哭出声。

从那以后,桑品载和哥哥都用这个方法,和家人保持通信。信的内容,用得最多的字是“平安”:“我们一切平安”,“愿家人平安”,最后祝福“平安”。

渐渐地,他们明白,检查信件的事不只台湾有,大陆也查。

所以,凡有可能会使双方不“平安”的字都不用,事也不讲,以至于家人一直不知道兄弟俩其实都在当兵。

家信原本是通过张老师寄出去的,后来渐渐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严重,兄弟俩就直接寄给黎明舅舅,负责转信的是他女儿即表姐妙珠。

台湾负责邮检工作的是“警备总部”,在较大的邮局设有办公室,所以不可能查不到那些飞越海峡的家书。

然而,他们检查到的不过是亲人间浓浓的思念,这份感情,他们自己也有,便多半私自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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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湾,桑品载和哥哥始终分居南北,若与家人通信,就要先寄给哥哥,由他发出。

桑世载在桃园结识了一位民间朋友,妙珠来信便寄到那位朋友家,因为可以和外界通信的只限民间,军中依然不准。

大约是通信后的第二年冬天,读小学的小妹妹来信,说大雪天她走路上学还穿布鞋,冰水浸入鞋里,又冷又痛,以致得了冻疮,她问桑品载能不能买双雨鞋寄给她?

读信后,桑品载又难过又着急,因为一方面他的“财力”买不起雨鞋;另一方面,即使买了,也不知道怎样寄给她。

1952年,桑品载离开舟山后两年多,父亲又得一子,他为小儿取名“和平”。可见在父亲心中,他是多么希望“和平”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