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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7月26日,“西总布胡同”的李公馆举行了一场热热闹的婚礼。27的新娘挽着76的新郎,笑意融融。

这场老少配婚礼,除了祝福外,更多的是疑惑:27岁的胡友松,为什么要嫁给迟暮之年的李宗仁?

01.

胡友松的身世是个谜。在别人众说纷纭的台词里,她更倾向于自己的说法,她的生母,是影星蝴蝶。抗战爆发第三年,生于上海。

胡友松对自己的童年,记忆深刻。母亲蝴蝶在台上表演,她提着小篮子在场里来回走动。母亲赚钱多,物质上不亏待她。动荡年代,她托母亲的福,穿漂亮衣服,坐高级轿车。

有这一切,胡友松与母亲付出不少代价,她们没有稳定住所,酒店包房是她们每日栖息之地。

胡友松童年没有玩伴,「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这是胡友松口述的第一个身世。第二个身世,是热心众人替她推测出来的。

胡友松生母不详,在南京大屠杀中遇难,胡友松被送到红十字孤儿院。在她依稀的记忆中,来了一个漂亮女人,这人曾是张宗昌的姨太太。她流落南京,当家庭教师,收养了4岁的胡友松。

1947年,胡友松随养母去了北平。北平的日子不好过,养母心不顺,打骂于她,胡友松只得忍耐。

不管哪种说法是真实的,关于胡友松自己给自己取名「友松」这件事,总是真的。她的童年,过得并不快乐,也是真的。乱世中,她希望自己像松柏一样坚强,她把曾经「若梅」的名字去掉,换成了「友松」。

02.

1959年,胡友松从北京第三护士学校毕业,分配到北京结核医院工作,后来又转到积水潭医院。

护士生活枯燥乏味,胡友松谈起了恋爱。男友是五官科大夫,上海人,长得很精致,与胡友松很搭配。只是这段恋情,没起步多久,就被「蓄意谋杀」。领导认为他们都是资产阶级的少爷与小姐,不能待在一起。

胡永松的恋爱意志被击垮,两人拆开后,胡友松说「我永远也不结婚了,因为我没有心目中的偶像了。」

初恋夭折,她也被下放到农村。农村生活乐趣不多,陪伴她的是一台窄窄的收音机和四四方方的报纸。她每天听广播,看报纸。报纸第一条新闻「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回国」。

胡友松看完讶异了一下。国民党高层为何会回到共产党这边?中国除了毛泽东以外的国家领导人,全部都接机。

这个人,肯定很了不起。一方面这么想,又要一方面去大概了解了一下李宗仁的个人战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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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仁1891年生于广西桂林,19岁那年加入同盟会,开始革命生涯。1923年,李宗仁加入国民党,战功累累,成为国民党桂系军阀首领。

李宗仁最为杰出的,是台儿庄战役。抗日打响,他被任命第五战区司令长官,亲自上前线,指挥作战部队。与敌人周旋半个多月,击溃日军2万余人,缴获大批武器、弹药。那次战役,为国民党初期在抗战初期取得的一次大胜利。

李宗仁也成了大英雄。后期国民党战败,大英雄被逼到美国逃亡,开始长达16年颠沛流离的生活。

周恩来总理一直希望抗日英雄早日归国。多次派人说服李宗仁,希望他尽快回国。他总讲「和为贵,爱国一家,一致对外」。

多次内心斗争,李宗仁决定回国。

03.

1965年7月18日,周恩来、彭真、贺龙、陈毅、罗瑞卿、郭沫若、叶剑英、傅作义、李四光、郭沫若等国家领导人,整整齐齐站立在北京机场,迎接李宗仁与其夫人郭德洁。

<前排由左至右分别为彭真、贺龙、李宗仁、周恩来、郭德洁、郭沫若>

场面隆重热烈,李宗仁感激不已。回国后的李宗仁住在西总布胡同李济深的公馆,这是他精挑细选的地方,他希望可以和夫人安享晚年。

在美国呆习惯了的郭德洁,抱怨房子都是到处都是地毯,打扫起来不方便,美国人都用吸尘器。又说香皂洗脸不舒服,托秘书程思远夫人从香港带来美国货和法国货。

郭德洁以为晚年的幸福日子会过得久一点。只是命运出其不意开了个玩笑,她被查出乳腺癌,从检查到离世,仅几个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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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洁是李宗仁的第二任妻子。在她前,还有一个原配妻子李秀文。李秀文是农家女,排行老四,大家都叫她四妹。嫁给李宗仁,是因为两人八字相合。家人给他们定了一个良辰吉日,两家合成一家。

新婚头一夜,李宗仁问:「你识字吗?」李秀文摇摇头,反问「识字有什么用?」李宗仁说:「要识字,不识字是盲人,我写信回来你认不出,受人骗你也不知道,我教你!」

李宗仁教她识字,教她写「李」,又给她取名秀文。新婚不久,李宗仁进了部队习武,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都不忘叮嘱李秀文学习,还让父亲送她去念书。

后来李宗仁遇到了郭德洁,他对李秀文说「你把幼儿带好了,绝不亏待你。」

郭德洁能力强,丈夫常年行军需要人照顾,她很理解,也表现了自己的大度,「丈夫多娶一个女人,无可非议。」

郭德洁去世后,李秀文担心李宗仁。「德邻的日子怎么过?」李宗仁最爱热闹,身子也常有旧疾,郭德洁离世,她放心不下李宗仁,怕没有人照顾年老的他。

连同周总理在内的旧友,都建议李宗仁续弦。

04.

失去郭德洁,李宗仁收到很多信件,大多毛遂自荐以身相许。李宗仁看了照片,没有中意的,连连摇头。

秘书程思远了解李宗仁的心思,一般姑娘不在他的眼里。程思远找到上海比较有名气的翻译家张成仁,让他多留意一下。张成仁说确实有个可以推荐的对象,姑娘是一名护士,漂亮水灵。

这名护士就是从农村返回积水潭医院的胡友松。她就这样走进报纸中「了不起的」李宗仁视线里。

李宗仁在胡友松的印象里,「腰不弯,背不驼,说话声音洪亮。」尽管是76岁的老人,脸色很好,「儒雅和善。」

两人第一次见面更像一场谈判。李宗仁一边与程思远说话,一面转向胡友松,问她基本的生活情况,又把话题转向张成仁,三五句的聊。

胡友松开心得不得了,一位真正的大人物紧挨自己,与她聊天,还要与她共进晚餐。一个平民丫头,突然得到国家领导人关注,「何等荣幸。」

李宗仁邀请胡友松来自己这里工作,主要做文秘,一个月给她100元工资。胡友松自然乐意,她早就疲惫护士的工作,在积水潭日夜劳累也才几十元,她满口答应。

走前李宗仁给了胡友松一个红包,她回家拆开,「一共有300元。」是她好几个月的工资。

胡友松与李宗仁第二次见面,程思远的夫人石泓迫不及待的告诉她:「德公那天特别高兴,在我面前一直夸你好。」

李宗仁与胡友松第二次见面,他直接了当,拿出军人气魄,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又忽然张开双臂抱着胡友松亲了一口。胡友松以为是西方礼仪,涨红的脸马上恢复了常态。

几次接触下来,胡友松才知道,这是她跟李宗仁的相亲会。

05.

胡友松第五次见到李宗仁,他一把拽住她的手,问:「小胡姑娘,你能不能跟我结婚?」

胡友松浑身触电了般,她没想到眼前这位大人物,是玩真格的。「自己才27岁,对方却是70多岁的老头子」年龄的差距,足够当她的孙女。

胡友松心乱如麻。眼前这个老头,提出的要求很滑稽,但他态度却异常诚恳。本来想拒绝,转念又变成了「请给我半个月的时间考虑,好不好?」李宗仁马上松气「可以,可以... ...」

胡友松的内心开始挣扎,她又把这个男人的光辉战斗史拿出来播放,「台儿庄战役,日军流弹击伤他五颗牙齿,后来又做过胃、胆切除的大手术。」加上老年丧偶,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如果嫁给他,下半辈子的命运将会改写......

想来想去,胡友松决定同意结婚。

见到胡友松,李宗仁开门见山:「我们俩的事情,向周总理作了专门的汇报,总理说只要你同意,可以名正言顺正式办理结婚手续。」

胡友松早已做好准备,「我服从组织决定。」李宗仁开心得再次亲了她的脸。

1966年7月26日,「西总布胡同5号」,76岁的李宗仁与27岁的胡友松,正式挽起了手,俩人一脸笑容。

婚礼当天,程思远夫妇、黄琪翔夫妇、邵力子特订了三个大花篮,提前送来,装点在大客厅里,特别鲜艳,也十分显眼。刘仲容、黄绍、刘斐、余心清等十几个李宗仁的旧时好友都前来祝贺。

晚上九点,婚礼上的热闹劲儿才开始消退。洞房花烛夜,胡友松依偎在李宗仁怀里,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德公,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我很敬佩你。我愿意嫁给你,是真心诚意的,不带任何私心杂念。我不图你的财产,只要你能安度晚年,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尽管人们称我们的婚姻是‘梨花伴海棠’,或者说是带有荒诞色彩的‘老少配’,但我不在乎这些,我们在一起生活,有你对我好就足够了。」

李宗仁欣慰地点点头。

06.

只是老少夫妻幸福日子过得并不长,结婚两年时间,李宗仁患肺炎住进了院。又查出得了直肠癌,从确诊到离世仅仅五个月时间。

李宗仁离世时,胡友松刚好30岁。

胡友松与李宗仁的两年多时间,经历婚姻与生死。30岁,她好似已经走过了长长一生。最大的遗憾,她没有与心中的英雄留下后人。

胡友松的爱情,终止在30岁那年,独自一人,没有再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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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光辉是可以感染到人的。李宗仁留下的8万余人存款,和国家两次发放的13.7万余元生活费,胡永松一毛没留,全部上交了国库。李宗仁生前珍藏的160余幅珍贵历史照片,也全部捐赠给了中国历史档案馆。

面对国家的特殊照顾,她说有能力养活自己。拿着微薄的薪资,一面节衣缩食,把节省下来的钱全部捐给希望小学。又把卖画的钱,捐给灾区人民。善事做尽,只有一句话:「李先生的爱国精神一直铭刻在我心底,永不磨灭。」

独自走过39个春秋,胡友松生命迎来终结。2008年11月25日,在金山寺闭上了双眼。

临终前,脑袋里回忆的,是与李宗仁那段短暂的婚恋:

「在我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事情是1966年7月26日,我与民国政府代总统李宗仁正式结婚。从那一刻起,我的命运便同李宗仁联系在一起。那年,我27岁,李宗仁7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