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傅诗锦争锋相对了七年。
七年来,她让我为她的情人下跪擦鞋。
甚至替情敌冷水洗衣服。
只为了报复当年的背叛。
她曾无数次的咒骂我,“像你这种人,为什么不早点去死?”
直到那天,散落的诊断单掉在她脚边。
是渐冻症。
她才知道,我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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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深夜十二点,我写完最后一行遗书,
准备找个地方将它放起来的时候。
手机突然响了。
是傅诗锦打来的。
电话那头,她醉醺醺地开了口。
“喂!周随安!
已经十分钟了!
我叫你过来接我啊!
你,你人呢?”
我看了眼手机,刚刚写遗书入了神,没有注意到傅诗锦发来的短信。
毕竟,这是对我一生最后的交代了。
“我马上就到。”
啪嗒一声,电话那头毫不留情地挂了。
好像我只是一条随叫随到的狗。
我挪了挪自己逐渐僵硬的身体。
这回,连手指都开始发僵,有些不顺畅了。
原来,我的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距离医生给我判的死刑,没有多少天了。
我还是到了傅诗锦在的地方。
刚下车,就看到一个小白脸正揽着傅诗锦的腰,手掌倾泻着掌控欲。
而傅诗锦,也亲昵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手还在不停地乱摸。
俨然一副喝多了的模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男人就是江妄。
傅诗锦一直养在外面的小白脸。
我撑着伞朝他们走去。
江妄看到了我,却不曾松开揽着傅诗锦的手。
他稍稍抬头,睥睨着看我,眼底是轻蔑而又得意的笑。
周围傅诗锦的朋友看到我,赶紧出声提醒他。
“傅总的白月光来了,你还不赶紧松开她!”
“这可是正宫啊,名正言顺的傅总老公,周随安。”
江妄听后,像是更来了兴趣。
一下用力,将傅诗锦更紧地拥在怀中。
似乎,是不准备还给我了。
“白月光又如何?
白月光,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朱砂痣,挂在墙上。”
他戏谑地开口。
朋友悄悄拉了江妄一把,小声说。
“这个白月光可不一样。
你不知道吧,当年傅总学成归国,第一件事,就是找昔日的旧情人复合。
哪怕,这个白月光其实早就落魄了。
傅总却还是坚持跟他领了证。”
江妄的脸色有些微变,不再那么狂妄。
可很快,他又不甘示弱道。
“真要是这么痴情,怎么会有我后来者,居上?”
2
年轻男孩的脑回路,简单的可笑。
他不知道,他跟我年轻时长得很像。
颇有我当年的味道。
那时,我也像他一样,意气风发。
只是如今我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沧桑与哀默。
我看着江妄,的确,傅诗锦最近很喜欢他。
她给他买了很多东西,还买了他最想要的新款轿跑。
她还将他调到了身边做贴身助理,时刻带着他。
傅诗锦给了江妄她能给的一切,甚至是她那珍贵的情意。
也许我死后,傅诗锦就会和他名正言顺地结婚。
然后,把我挂在墙上。
可现在的我,还是想争一口气。
“你不知道吗,你就是个替身。
傅诗锦没告诉过你吗,你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江妄猛地抬了头,眼里是震惊,很快,是失望与羞耻。
自以为是的少年,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他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
“要是没有我,何来如今的你,后来居上?
换做年轻时,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笑着说道。
我想起,从前,我也是堂堂周家少爷。
整个A市,都是周家的产业,天上掉下一块钢镚,那都姓周。
我所到之处无不是恭维与谄媚。
像江妄那种货色,都接触不到我。
江妄涨红着脸,额头上青筋暴起。
就在他手足无措之时,他怀里的傅诗锦忽然悠悠开口。
脸色阴沉。
“周随安,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你还真以为我非你不可?
你以为,我还真惦记着我们以前那些破事吗!”
见我侮辱她的心上人,她一下就酒醒了。
与我针尖对麦芒。
从前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身边的傅诗锦,如今,也会为了外人与我面红耳赤。
被我视为最美好珍贵的回忆,在她的口里也成了所谓的破事。
她挣开江妄的怀抱,站定,牢牢牵起他的手。
“江妄是江妄,独一无二的江妄。”
“给他道歉,周随安。
否则,我就断了你爷爷的药钱。”

3
我心下一颤。
我没想到,傅诗锦会拿爷爷的救命钱威胁我。
我与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有心脏病,做了手术后,一直需要服用昂贵的药物来维持性命。
当初,傅诗锦突然回国找我结婚。
条件之一就是她答应替我救爷爷。
我不能拿他的命开玩笑,来搏我可怜的自尊。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我咬紧了牙关。
低着头,一字一句地向江妄说出了,
“对,不,起。”
说完,我就将车钥匙丢在地上。
头也不回地离开。
转身的瞬间,我的小腿又发病了,僵硬得没有知觉。
我差点被自己绊倒,踉跄着往前。
在我即将跌倒的一瞬间,我看到傅诗锦的身子前倾,下意识地就想来扶我。
却最终只是将手悬在空中。
我努力地让自己走的正常一些,不让她看出破绽。
我一个人回了家。
哆嗦着摸出了医生开的药,胡乱地抓了一把塞进了嘴里。
来缓解我即将全身僵直的身体。
压在药最底下的,是诊断报告单。
ALS,肌萎缩侧索硬化,简称,渐冻症。
目前尚无法治愈,且致命。
患上此病的人,会在几年内肌肉逐渐萎缩、僵硬,直至窒息而死。
而我,早在和傅诗锦提分手的那年,就被医生判了刑。
诊断单旁边,还有一条傅诗锦手打的红围巾。
曾经的我们,也有过最情投意合的时光。
那时她还很穷,我还是周家的少爷。
但是我们彼此相爱。
我为了她与整个家族对抗,和她窝在出租屋里过冬。
傅诗锦看着我冻得通红的脸庞,心疼坏了。
深夜里,她借着微弱的灯光。
笨拙地,一针一线地,为我打了这条围巾。
打好后,她的手上也生了冻疮,还有密密的针眼。
围巾打的不好看,却足够温暖整个冬天。
我不自觉伸向那条围巾,将它放在脸上轻轻摩挲着。
似乎又回到了那年最好的时光。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睡梦中,我仿佛感觉到有人替我掩了掩被子。
很轻柔。
然后,冰冰凉凉的指腹从我眼尾擦过。
有人在我耳边低语。
“周随安,你能向江妄道歉。
为什么,就不能向我道个歉。
当年,明明是你的错。”
4
我睁开眼,发现傅诗锦正坐在远处的椅子上。
她望着窗外,脸色晦暗不明。
见我醒来,她的脸色一冷,朝我丢了一套男士衣物。
“江妄的,今天晚上喝酒吐到他身上了。
你去把这些衣服都洗了。
记住,要手洗,冷水。”
我捡起地上的衣服,随之掉落的,还有一件男士的内裤。
这套内裤的礼盒我在傅诗锦的车上见过,原来最后到了江妄那。
我冷笑一声,傅诗锦,你可真狠啊。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只是在为了当年的事情报复我。
也许是恨我,和我结婚后,她总是找我的茬。
甚至开始肆无忌惮地找小白脸,伤透我的心,让周围的朋友都看我的笑话。
傅诗锦牢牢地盯着我,想看我的反应。
可我只是自嘲地笑了笑,默默将衣服都塞进了脏衣篓。
傅诗锦猛地站了起来,随手拿起桌上的花瓶,朝我的方向砸来。
“周随安,你现在就这么没有自尊?
让你跪你就跪,让你洗你就洗?”
“当年,我让你不要离开我,你为什么不能这么听话?
你为什么,就不能向我道个歉!”
往事勾起了我的回忆。
如此相爱的我们,怎会在一朝之间分崩离析。
我想起,那一年,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傅诗锦的创业公司资金链断裂。
那段时间,她整个人憔悴了很多,头发都大把大把地掉。
第二件事,是我被周家赶了出去。
真假少爷的荒唐事,就发生在我身上。
原来,我压根不是周家寻了好几年的真少爷。
我本是爷爷捡回来的孩子,和爷爷相依为命。
长到十岁之时,突然间被周家带走,成了周家少爷,又突然间,流落街头。
所以,在傅诗锦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我完全帮不了她。
第三件事,那年,我被医生诊断出了患有渐冻症。
治疗需要花费大笔的钱。
我和傅诗锦都没钱。
我虽然不能帮到她,但也决不愿意成为她的累赘。
于是,在傅诗锦最穷困潦倒的那年,我向她提了分手。
那时,她哭着问我为什么。
我能怎么说呢?
我只能冷着脸,告诉她,我不和穷鬼在一起,我受够这种穷苦的日子了,我要回周家。
我甚至将她送我的围巾丢进了垃圾桶。
她死了心。
不多数日,干脆卖了公司,出国去了。
我却默默从垃圾桶里翻出那条围巾,洗干净,留在身边。
“周随安,你说你要回周家,可在我走后你就被周家赶出去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会落魄,所以才故意赶走我。”
傅诗锦忽然放缓了语气,幽幽开口。
可下一秒,她顿了顿,眼眶泛红,言语激动。
“可你凭什么,就认定了我不会陪你度过难关!
你凭什么剥夺我站在你身边的权利!”
我愣住了。
原来当年周家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可绝情的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了,又何必回头。
我不能告诉她。
不仅仅是不想拖累她,更重要的,是担心她告诉爷爷。
我生病的事情,爷爷还不知道。
我不想让他一把年纪,还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
也担心,那刚刚做完手术的心脏,能否承受得住刺激。
“傅诗锦,你莫不是有臆想症?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和你窝在出租屋里吗。
那么脏、那么臭,让我恶心。
这样的破日子,我受够了。
我就是简单的,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
我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瞪着她。
目眦欲裂。
半晌,她自嘲地点点头。
砰地一声夺门而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没有半点留恋。
剧烈的眩晕感,来得猝不及防。
从脚到头,身体逐渐僵硬,让我动弹不得。
下一秒,我倒在了地上,意识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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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的床上。
早已白了头的爷爷坐在我病床边,佝偻着身体。
见我醒来,他颤巍巍地握住我的手。
“随安,我的随安。
要不是陆医生打电话给我,说联系不上你。
我才去了你那里,发现你躺在那没人管。
你跟爷爷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爷爷说着,抹了一把泪。
我强忍着酸涩,笑着摇摇头。
“爷爷,我没事。
昨天我就是没吃早饭,低血糖了。”
“真的?”
“真的。”
爷爷枯瘦的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们随安受委屈了。
当年,因为周家的事情,你和小锦不得已分开。
爷爷知道,我们随安心善,不愿意拖累小锦。
但小锦她,是不是还怨你?”
提起傅诗锦,我鼻尖一酸。
强忍着佯装平静。
“没有,我们很好。”
“哎,小锦她也是个可怜孩子,没爸没妈的。
当年你带她来见我,她总是爷爷爷爷的叫。
叫的我心里高兴。”
爷爷静静地抚摸着我的手。
眼眶泛红。
一瞬间,我感觉,爷爷的腰背更弯了,像是被无形的重物压住。
他总是穿着一身蓝色粗布棉衣,洗了又洗,洗到发白却也不舍得再买一件。
只因要养我,把仅存的钱都拿来给我读书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就可能要先一步离他而去。
想到这里,我不禁别过了头。
我支开爷爷替我拿药后,独自一人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
“你自己是知道的,这种病,从一步步的软弱无力。
到最后,你会在自己最清醒的时候死去。”
“没有多少时间了,最多一个月。
多和你的爱人、家人,在一起吧。”
我苦笑了一声。
这最后一个月,我和傅诗锦,怕还是会针尖对麦芒到最后。
我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病情恶化后,我只能拄着拐杖行走。
就在我低着头,一瘸一拐地慢慢挪动的时候。
突然,面前一双女士高跟鞋出现在我面前。
拦住了我的去路。
抬头,是傅诗锦。
四目相对,她也愣了。
手里的单子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6
没等我和傅诗锦两人开口说话,
江妄突然出现在傅诗锦身边。
他蹲下身来,替傅诗锦捡起散落一地的检查单。
“傅总,我说了我没什么事情的。
用不着您亲自陪我来医院照顾我。
再说,我哪舍得让你担心啊。”
我瞥了一眼地上的单子,“急性肠胃炎。”
原来是江妄,吃坏了肚子。
看来,她还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情。
我高悬的一颗心,又暗暗放了下去。
可江妄只是一个小毛病,
傅诗锦还是陪着他来了医院,为他忙前忙后。
反观我,这个正牌丈夫,独自一人在家昏迷数小时,到了医院身边也空无一人。
江妄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到我如今落魄的模样,眼底落了些嘲讽。
他突然抬起脚,拦住我的去路。
“之前,周先生说我不配为你提鞋。
可昨天傅总在床上答应了我,以后,让你都替我提鞋。
正巧,我鞋子脏了,你来擦一擦。”
他嘴角的笑藏不住。
傅诗锦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别过了头去。
虽然我没有期待过,她会护着我。
可看着她任由江妄这么欺辱我,我还是忍不住失望。
我只能恶狠狠地用拐杖打掉江妄的狗腿。
“好狗不挡道。”
我双手拄着拐,拖着沉重的身体,想要离开。
傅诗锦却皱了皱眉。
“你怎么了?”
“没什么,被车撞了。”
“被车撞了?
你这么命大,还没死啊?”
我本以为她至少会担心地问一句。
却没想到,她又恢复了往日对我的厌恶。
和我结婚后,她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周随安,像你这么爱慕虚荣的人,怎么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我没有搭理她,眼皮抬都没抬,兀自地拄着拐杖准备离开。
由于病情的恶化,现在我的两条腿都没什么知觉,走起路来格外的吃力。
突然,一双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周随安,你现在这个样子。
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你的鬼话?
你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你告诉我这是被车撞了?”
傅诗锦满脸怒色。
明明整日里与我面红耳赤,从未平和过的她。
却在此刻显得比谁都在意。
可我又能说什么呢。
当着江妄的面,告诉她,我得了渐冻症,马上就会半身不遂。
以后下半辈子,都需要女人来照顾了吗。
然后,她再哭哭闹闹地,传到爷爷耳中吗。
我不敢想,爷爷知道后的后果。
“好,你不说是吧?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了。
我现在,就去调你的就医记录!”
傅诗锦阴沉着脸,拽着我就要往医生那边走。
这时,替我拿药的爷爷突然迎面走了过来。
他颤颤巍巍地,看着我们三个人面红耳赤的模样。
一脸疑惑。
“小锦,你来了啊。”
傅诗锦松开拉住我的手。
“爷爷,他到底怎么了?”
“随安,随安不就是摔了一跤吗?”
“摔了一跤?”
她回头上下打量着我,周身的气势沉沉。
“周随安,你最好没有骗我。”
下一秒,她不由分说地翻我的口袋,想在我身上翻找出病历。
不巧的是,还真有。
我随手把一张病历单塞进了上衣口袋,被傅诗锦翻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就想抢过来。
爷爷还在。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可她看着我着急的样子,愈加肯定我有事瞒着她。
她甩开我的手,转身翻开了病历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