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结婚的第七年,他说:“沅沅,你变了。”
然后,他在一个又一个年轻女孩身上,寻找我的影子。
一场预谋的车祸,我失去孩子。
我终于心如死灰,决定放弃这段婚姻。
“洛辞,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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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洗完了澡后。
我从包里翻出了验孕单。
妊娠四周。
这是我期待了七年的孩子,可如今它终于到来,我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
因为我发现,我和洛辞的婚姻,真的出现问题了。
床上,手机的屏幕还没暗下去。
上面的信息明晃晃的。
让人无法忽视。
“宋沅,他早就不爱你了,你识趣一点离开不行吗?”
配图,病房内,洛辞正坐在窄小的病床边,开着电脑工作。
当然不是洛辞病了。
住院的人是他的女秘书,方佳佳。
什么样的秘书,能劳烦总裁大人亲自陪床?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我摸了摸孕肚,抱着枕头,无声落泪。
窗外繁星点点,我眼里却只有漆黑一片。
相识十多年,结婚七年,炽热余烬,爱终究变质了吗?
我和洛辞,相识于那个青涩而燥热的夏天。
新生报到,我踏入了理想的学府,也开启了一段刻骨铭心的际遇。
洛辞比我大一届,是我的学长。
校门口,目光交错,他放下大喇叭,绅士一笑,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
“我帮你吧。”
“谢谢。”
这便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识。
很寻常。
很平平无奇。
我们甚至都没有问过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但我们的第二次见面,来的很快。
那天,我独自出校,去买些生活用品。
街道很旧,青苔黄叶,气氛萧条。
地点有些偏。
我随便买了些东西,走的很快,也很慌。
或许,人在危险来临时,总会有所感知吧?
两个小混混拦住了我的路。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他们的特征,一个眼角有疤,另一个左臂上有一个豹子的纹身。
“小美女,一个人吗?”
“要不要哥陪陪你?”
两个人靠在石柱子上,笑得很邪恶,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游走,步步紧逼。
我没来得及打求救电话。
手机落地,砸在了石头上。
购物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混混的手很糙,抓住我的手一甩,留下一道红痕。
我摔在地上,后背磕到了什么,很疼。
哭求无门。
衣裙被撕裂,绝望就在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洛辞突然挥着木棍子出现,和两个混混扭打在一起。
“焯!”眼角有刀疤的混混面目狰狞,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血,咬牙切齿。
洛辞:“滚。”
我得救了。
洛辞脱了外套,将狼狈的我环住。
“你怎么样?还好吗?”
“谢谢你,可不可以把手机递给我一下?”
我抹了一把眼泪,看着一米之外的手机,哽咽着道。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拿过了手机。
“屏幕碎了。”
“没关系。”
还能打电话。
我立马报了警。
警察要我和洛辞去做笔录。
一切结束之后,洛辞感叹:“你的观察能力和心理素质还挺强的。”
是吗?我只不过是记住了犯罪者的特征,再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而已。
路边,公交车开过,路灯已经亮起。
他侧了侧头,问:“回学校吗?我们一起。”
我裹紧他的外套。
虽不至于走光,但这样回学校,我心里不好受。
于是,我摇了摇头,在路边蹲下。
“我刚才发信息给我小姨了,她会来接我。”
他也蹲下。
在等小姨的时间里,他耐心地陪我等。
我们多聊了几句。
我这才知道,他叫洛辞,是大二的学长。
我捡了一颗石子,在泥地里写下他的名字。
问他:“你怎么不问我名字?”
“你叫洛安,我知道啊。”
他笑了笑,提醒我:“开学那天,你行李箱上贴了名字的。”
我“唔”了一声,恍然大悟。
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之间开始有了更深的交集。
洛辞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是学霸,更是校草。
而我,也莫名其妙被挂在了“新晋校花榜”上。竞选的图片,是开学时的一张抓拍,中景,乳白色长裙,长发及腰。
旁边,还有洛辞的半张侧脸。
校园的论坛里,开始出现我和洛辞的CP粉,说着我们是人间绝配的话。
舍友也偶尔调侃:“要不,你们就试试呗。”
我羞红了脸,将脑袋埋进书里,反驳:“别胡说,我跟洛学长只是朋友,而且,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没说谎。洛辞很绅士,长相也很是俊美,但我对他,除了友谊和感谢之外,生不出其他情绪。
他或许很好,可爱情这东西,有时候就是很玄妙的。
至少这个时候的我,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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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可洛辞却不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到了他。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眼前,图书馆能遇上他,社团活动能遇上他,连公开课他都能坐在我的身旁。
我和他的合照,遍布学校论坛。
一次下课后,他将我堵在座位上,邀请我一起去吃饭。
我想跟他谈谈,于是答应了。
无论到哪里,周围总有目光往我们这里打量。
餐桌上,我盯着白米饭深呼吸。
终于鼓起勇气,咬牙道:“洛学长,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一点距离,不然很容易让人误会。”
他喝了一口汤,漫不经心:“误会什么?”
我以为他不看学校论坛,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这样很不好。”
他皱眉:“是怕你男朋友吃醋?”
我一噎,目光下意识闪躲,撇嘴:“我没男朋友。”
他:“正好,我也没女朋友。”
我呆滞了一瞬,有些无措,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放下手中的勺子,舔了舔嘴唇,继续道:“既然我们都单身,为什么不可以众望所归,试一试呢?”
我头一次知道众望所归还能这么用。
这顿饭我吃得很别扭,并直白地告诉他:“对不起洛学长,我对你没有那种心思。”
他沉默了一瞬,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我以为,挑明之后,我们就可以保持一些距离。
但是我没想到是,洛辞居然公开对我告白,还在情人节那天,堵在女生宿舍楼下给我送花。
“我喜欢你,宋沅。”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没关系,你可以考虑。”
“不用急着给我答案。”
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我心情复杂,在一众起哄声里接过了他的花。
我想,他救过我。
我不能让他当众失了脸面。
回到宿舍后,我惴惴不安,给他发去信息:洛学长,对不起,我不能做你女朋友。
他却并没有放弃。
隔三差五给我写情诗,每天问我喝不喝奶茶,一到节假日就给我送礼物……
他的锲而不舍,让这份追求在校园里成了人人羡慕的情意。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劝我。
“宋沅,洛辞多好啊?”
“宋沅,你也太铁石心肠了。”
“宋沅,你就答应了他吧。”
“宋沅……”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多。
洛辞参加创业竞赛,得了全国金奖,也拉了一波投资,开始自己搞研发。
即便再忙,他也会关心我:“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会下意识回答:“还不错。”
然后就是不停地分享一天的细枝末节,就连在路上不小心把树杈当成了蛇这种事都忍不住要和他说。
他总会笑着说:“下次走在路上,别分神,不然摔了可不好受。”
我猛然发现,我的生活里,已经渐渐被洛辞渗透,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我抱着的小熊,是他送的。
我手中的保温杯,是和他一起买的。
我考研不会的题,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找他解……
我开始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
也不得不自嘲,原来,原以为的不爱,也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深爱。
我本科拍毕业照那天,他特地回了学校,给我拍照。
走在操场上,夕阳西下。
他低着头,像是每日一问:“宋沅同学,今天的我表现得怎么样?”
“还不错。”
“那么有机会走进你心里吗?”
我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笑意盈盈:“洛学长,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
或许落日也会刺眼,他的眼尾有些红。
“你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背过身,叫人捉摸不透:“说不上来。”
我踢了石子,佯装生气:“说不上来,可就讨不到女朋友咯。”
话音一落,耳边只有微风吹拂的声音。
我捏了捏裙摆,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紧张。
他缓缓转身,眼里有迷惘,也有犹疑,更有不易察觉的惊喜。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了吗?”
“那你还愿意要我当这个女朋友吗?”
风变得猛烈,混杂着青草香,将我送入洛辞的怀抱。
那一刻,心情很愉悦。
他的怀抱,也很令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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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考研之后,我走读。
洛辞的公司有了起色,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公寓,我们同居。
公寓不大,却被我们装点成了家的感觉。
我这才开始了解到,洛辞的身世凄苦。
他的父亲是警察,早年因公殉职。
他的母亲后来抑郁症,也走了。
他很小就跟奶奶相依为命。
而奶奶,在他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出了车祸,也没救回来。
他把我拥入怀中,忐忑不安:“沅沅,你会因此嫌弃我吗?”
孤苦无依的身世,让他自卑。
我无法与他的经历感同身受,因为我爸爸是地产大亨,我从小在有爱的家庭里长大,锦衣玉食,没什么烦恼。
我轻轻在他嘴角落下一吻,心中泛起点点酸楚:“怎么会呢?”
我当然不会嫌弃他,反而会更加爱他。
情意翻涌,干柴烈火。这一夜,我们彻底坦诚相待,将彼此交付。
和洛辞在一起的第三个月,我爸妈来看我。
在那间不算大的公寓里,我正式向他们介绍了洛辞。
“爸妈,洛辞对我很好。”
我小心翼翼,希望爸妈不看重那些身外物。这个时候的洛辞,虽然公司运作起来了,但跟宋家比,简直还是个贫困户。
爸爸没说什么,却始终铁青着脸。
洛辞很紧张,连倒水都洒了出来。
却依旧铿锵有力地承诺道:“伯父伯母放心,日后我一定会给沅沅好的生活。”
气氛冷凝。
妈妈喝了一口茶,出声想要缓解。
“年轻人嘛,机会还是很多的。你能把公司运作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我刚松下一口气,又听她说:“宋沅她爸这些年也结识了不少软件公司的人,也可以帮你一把,这样路走起来不会那么难。”
我紧张地看向洛辞,果然见他白了脸。
他不希望别人觉得他是因为我的身世才追求我,跟我在一起。
所以,他才那么急迫地创业,想要证明自己。
他想要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人上人,而不是依附于宋家飞上高枝。
爸妈走后,洛辞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我抹干了桌子上的水渍。
安慰他:“你别多想,我爸妈没有恶意的,你想靠自己,我也支持你。”
他双手抱头,不敢看我。
“沅沅,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这么想?”
他没说话。
过了两天我才知道,他的公司出了些问题,资金周转不开。
他忙得日夜颠倒,一天睡不上几个小时。
我当时在一家公司兼职当翻译,加上爸妈给的零用钱,也有一点积蓄。
我想用自己的钱帮他一把。
他却始终拒绝,说他有办法。
而他的办法,就是跟其他的兄弟去筹钱。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犟。
“就当是我把钱借给你的,不行吗?”
“你跟别人借,怎么就不能跟我借?”
他总说:“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我们为此冷战。
再后来,我发现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怀孕了。
我们一直有做措施。
却还是怀孕了。
我很慌,毕竟我还要读研,也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加上这段时间和洛辞的不和,让我委屈。
晚上,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哭。
洛辞回来后,吓得不轻。
“怎么了沅沅?”
我只顾着哭。
他更加着急。
“你别吓我啊,说句话好不好?”
“我不跟你犟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我胡乱地把眼泪抹在他的衬衣上,把验孕单给他看。
他也傻了,许久才道:“我们结婚吧。”
04
洛辞到底是接受了我的钱。
但他一本正经地拟了协议,在第三方的见证下,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转到了我的名下。
他说:“以后你就是公司的股东。”
我眨巴着眼,签了字,摁了红手印。
桌上还有另一张纸。
我扫了一眼,不懂:“都给股份了,怎么还写欠条啊。”
他叹气:“股份是我给你的,不是卖给你的。”
结婚的事,我试探过爸妈,他们意见一致,我和洛辞还年轻,得再等等。
可我的肚子等不了。
于是,我擅自做主,偷了户口本,悄悄跟洛辞领了证。
洛辞一直以为我父母是同意的。
他忙于公司的事情,暂时顾不上婚礼,只能承诺我以后再办。
这正合我意。
如果办婚礼,事情肯定败露,大家又要闹不愉快。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我孕吐明显的时候,妈妈来看我,发现了端倪。
当着洛辞的面就问:“怎么回事儿?”
没等我想到办法救场,洛辞就一脸懵地道:“医生说怀孕都这样,不是正常吗?”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结婚的事儿也暴露了。
妈妈气得原地跳脚,我只能一个劲儿地认错:“都是我瞒着你们,不管洛辞的事儿。”
“都这样了,你还维护他?”
妈妈认定了是洛辞怂恿的我。
洛辞沉着脸,也不为自己辩驳。
爸妈虽然生气,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是数落一顿之后,无可奈何。
我休了学,在家安胎。
洛辞的事业渐渐回春,业务也繁忙了起来,很少时间能回家陪我。
我理解他。
05
然而,当一切都往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转动。
怀孕后,我起夜开始频繁。
那天夜里,洛辞出差去了,没有回来。
我已经很小心,却还是在浴室摔了一跤。
保姆发现时,一切都晚了。
我被送去医院急救,孩子没了,命也差点没了。
洛辞知道后,守在我的病床前很自责。
“对不起沅沅,都怪我。”
“如果我能陪着你,就不会这样。”
失去孩子,我很伤心,我知道他也伤心。
我们互相慰藉。
这件事之后,洛辞瞒着我去结扎了。
他说:“乖,等我什么时候不忙了,我们再要孩子。”
他越来越忙。
有时候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
把胃病都熬出来了。
我心疼他,复学读完研之后,也没有出去工作,安心照顾他的起居,跟个老妈子一样叮嘱他吃饭喝水休息。
每次他一回家,就会抱着我说:“这种有人在家留灯的感觉,真幸福。”
我们的生活,越过越好……
公司上市,将公寓换成了别墅。
可是,日子过着过着,就逐渐变了味。
几年过去,洛辞的生意,就没有不忙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原因,他的性子也逐渐沉稳,甚至冷淡。
在外,他是不苟言笑的洛氏总裁。
在家,他也开始对我面无表情。
尽管他还是会抱我,还是会亲热地叫我沅沅,但我们之间,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之中竖起了高墙。
我慌了。
婚姻需要经营。
我渴望我们回到从前。
于是,我生日那天,把家布置成童话城堡,穿了最纯洁的纱裙,在他进门那一刻,扑向他。
可他眼里却已经没了我。
“沅沅,方佳佳她跟你年轻时很像。”
06
我生日那天,把家布置成童话城堡,穿了最纯洁的纱裙,在他进门那一刻,扑向他。
他说过,他喜欢看我穿白色纱裙。
果然,他的眼里多了比平常更凶猛的热烈。
他变戏法一样,将一条钻石项链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低头,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情绪。
却听得到他言语里满是笑意:“喜欢吗?”
“喜欢。”
“但我想要的礼物,不是这个。”
他愣了愣,将我翻了个身,面对他。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纱裙在他指尖滑落,我抱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嘴角。
“我想要个孩子。”
呼吸在一瞬间沉重。
他反客为主,将我抱起,回了卧室。
事后,他拂去我额间被汗水浸湿的碎发,主动坦白。
“沅沅,其实我结扎了。”
我背脊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有些心虚,却耐心解释:“当年那个孩子,我一直很愧疚。所以,我不想让你再承担风险。”
“那一辈子不要孩子了吗?丁克吗?”
他皱眉:“也不是不行。”
我可不依。
我今年的愿望是要个孩子,不是玩笑话。
“你明天就去做复通手术。”
“我……”
他有些犹豫,但在我的纠缠之下,还是预约了手术。
后面,洛辞也很配合我。
就这样,我很快就怀上了孩子。
拿到验孕单的时候,我几乎喜极而泣。
因为我觉得,只要有了这个孩子,我和洛辞就能找回从前的激情与热烈。
可是,这份喜悦,甚至都没能持续五分钟。
医院一楼大厅的拐角处。
我一抬头,就看见洛辞抱着一个女孩冲了进来。
我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他神色慌乱,那种焦急,曾经是只对我的。
我捂着胸口,告诉自己,没关系,他只是太善良了。
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晕倒了……
但在看清女孩的脸的时候,我没法继续自我安慰了。
那女孩是洛辞的新助理,半年前入职的,我见过她,还有她的联系方式。
叫方佳佳。
刚出来的大学生,年轻、活力、貌美……
关于方佳佳,我一直是不喜欢的。
没什么。
只因为洛辞总是爱说:“沅沅,她跟大学时期的你,很像。”
我问他:“那你是因为她像我,所以放弃面试分最高的那位男孩,选择了她吗?”
他倒是不避讳:“不可以吗?”
可以。但这种感觉,很怪异。
我分明还在他眼前,他却已经开始在别人身上找我的影子。
医院人来人往,洛辞没有看见我。
但他怀里的方佳佳却在一瞬间睁开了眼,与我四目相对。
带着挑衅的,有攻击性的对视。
我终于确定,我对方佳佳的不喜,不仅仅源于洛辞口中那一句“像从前的你”。
我也终于确定,我与洛辞中间的那层高墙,是因为什么。
洛辞爱我这件事,没有变。
变的是,他觉得,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
他爱的,是他想象中那个从前的我。
但我真的变了吗?
我没有跟上去质问洛辞。没有必要。
可是回到家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方佳佳的那个眼神,洛辞满脸焦急的神态……两个画面,不停地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不知道方佳佳为什么敢发来信息,对我叫嚣。很愚蠢。
手机铃声响起,将我从错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07
“沅沅,我今晚不回去,你早点睡。”
洛辞的声音很平静。
我也一样:“这么忙啊。”
“嗯,很忙。”
对面传来些许杂音,隐约听见有人在说:“护士,我手上的针回血了……”
洛辞有些着急:“你先睡,我……”
“你在医院吗?”
我没给他挂断的机会。
他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问题,从前如果他在医院,我一定会关心:“哪里不舒服?出什么事了?”
但现在,我什么也没问。
或许他太紧张了吧。
又或许他一心都牵挂在别人身上,发现不了什么。
他只是沉默了两秒,语气有些不自然,但没有隐瞒。
“对,方佳佳中暑了,我送她来医院。”
“哦,那你今夜是要陪她在医院吗?”
他似乎怕我误会,慌忙解释:“你是知道的,她在这边没有亲人,她是我秘书,我作为老板,多关心一下员工。”
坦诚的。
合理的。
就像在说,他不会背叛我们的婚姻。
我的心极速跳动,冰凉的手脚,似乎在一瞬间回暖了一些。
但是。
她是三岁小孩吗?
她不能自己在医院待着吗?
没有护工吗?
可我都没有问出口。
洛辞已经做了选择,我就算要求他必须回来,他即便回来了,也不是真心。
“嗯,那你忙。”
挂断电话。
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紧接着,方佳佳又发来信息。
“你可真大方。”
“知道老公在外面陪别的女人都不生气。”
“我很怕热,今天陪他去工地勘察,不小心就中暑了。”
“你不知道,他有多焦急……”
我抹干眼泪,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她。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曾经,我也很怕热,大三那年补军训的时候,晕了好几次。
每一次,洛辞都会出现,皱着眉头又气又急:“就这么个破军训,请假不行吗?撑不住不会喊停吗?非得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吗?你就是犟种!”
我本就不舒服,也会回呛他:“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他也会那样去数落方佳佳吗?
也会亲自给方佳佳敷毛巾吗?
原来那些关心,只要是有点像我的人,都可以得到吗?
还是说,他其实对谁都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听见客厅传来响动。
没一会儿,洛辞进了房间。
他看起来很疲惫,像一夜未眠。
我露出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不说话。
他轻轻关上门,摸了摸鼻子,有些抱歉:“吵到你了?”
他又走到柜子旁,拿了睡衣,说:“我先洗个澡。”
疏离而客气。
他今天不上班,说要在家好好陪我。
但他一头倒在床上……
陪我吗?在家里睡觉,也算陪吗?
我起床吃了早餐,翻看合作伙伴寄来的翻译稿件。
这些年,我偶尔会做一些兼职,未免自己跟社会脱轨。
等忙完,已经是中午。
在我的调理下,洛辞的饮食变得很规律,到点了就起来吃饭。
他没有再为昨天的事情解释。
可我不会就这样轻易翻篇。
这段婚姻,我还是有不舍的。
想要继续好好过,我必须把心里的疙瘩清理掉。
于是,吃完午饭之后,我主动挽上了洛辞的手,问他有没有时间。
我们需要谈一谈。
“你可以,把方佳佳辞退吗?”
我从来喜欢开门见山。
他往沙发上一坐,将我扯入怀中,捏了捏我的鼻子,调笑。
“不都跟你说了吗?我只把她当员工。”
我看着他眼睛,尝试将他看透。
他将目光移向别处,语气有些不耐:“不信我?”
我给手机开了锁:“信。但你把她当员工,她不一定把你当老板。”
方佳佳给我发来的短信,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
如愿看见他脸色越来越差……
十分钟,洛辞给人事打了电话,当着我的面,说了辞退方佳佳的话。
我摸了摸小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08
但是,洛辞和方佳佳并没有断联。
胎儿六周的时候,医生建议我做个产检。
我思索再三,本想将有孕的事儿告诉洛辞,顺便让他跟我一起去产检。
但那天早上,我刚要开口,他就说:“我今天好几个会议,晚上会比较晚回来,不用给我打电话。”
“嗯,好。”
我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然后目送他离开。
两个小时后,我自己去医院产检。
可是那个说着自己“很多会议”的洛辞,却意外地陪着别人,出现在医院。
我拿着报告单从科室出来,迎面就遇上了他和方佳佳。
四目相对,他错愕了一瞬。
但他依然从容解释:“她奶奶病重,接来这里治疗。她没有帮手,我们朋友一场,帮一下。”
我没有质问他什么时候和方佳佳从曾经的上下属关系变成了朋友。
而是笑了一下,扬了扬手上的报告单。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医院啊?”
他脸色瞬间僵硬,目光有了一丝慌乱。
他的语气很干:“……你哪里不舒服?”
我正要开口,方佳佳就红了眼眶,着急道:“洛辞哥,我奶奶还等着看病呢,你能不能先帮我付医药费啊。”
哦,都叫上哥了呀。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方佳佳,又看了一眼洛辞。
后者的眉头皱成一座山。
他说:“沅沅你等我一下,我先把事情处理完再跟你解释。”
然后,他就跟方佳佳走了。
心凉的感觉,我再一次体会。
我找了个靠椅坐着等。
等他想起我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方佳佳跟他肩并肩朝我走来……
他坐在我旁边。
我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报告单一扬。
“看看吧,毕竟你是孩子的父亲。”
“什么?”
他目光落在单子上,睫毛微颤,许久才道:“真好,我要当爸爸了。”
好吗?他看起来可不像是高兴。
方佳佳面露不安,有些失态地问:“什么孩子啊?”
没人理会她。
我支着下巴,打量着洛辞的侧颜,问他:“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喜欢你啊?”
他的目光从报告上挪到我脸上,掷地有声:“但我不喜欢她啊。”
方佳佳脸色发白。
我忍着即将爆发的泪意,冷笑。
现在不喜欢,以后呢?
曾几何时,我也坚定的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上他。
但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在众人的起哄和撮合下,我还不是交付了真心?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他现在对方佳佳表现出来的怜惜,就是日后演变成爱情的最佳养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方佳佳的身世跟我很像,她也只有一个奶奶跟她相依为命……”
“那是她的事,不用把故事说给我听。”
我抽走报告单,拿着包,起身离开。
他没有追过来。
09
身后,方佳佳的声音不小:“洛辞哥,都是我的错,让你为难了。”
洛辞:“没事,先照顾你奶奶,我会跟她解释。”
呵,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呢?
说来说去,就是方佳佳总能让他产生共情。
他在方佳佳身上,看见了过去的我。
也在方佳佳身上,看见了过去的他自己。
夜里,洛辞回来的并不晚。
我只留了一盏橘黄的台灯,灯光闪烁,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是有会要开,得很晚回来吗?”
他的身形一顿,没什么波澜:“调到明天了。”
原来还可以调啊。
夏夜不冷,我却手脚发颤,下意识裹紧了薄被。
浴室的门应该没关紧,传来沙沙的水声,连带着空气都感觉湿湿的。
将我的眼睛都润湿了呢。
二十分钟后,洛辞裹了一身浴袍出来。
床的一边凹陷下去。
他从身后抱住了我,大掌在我的小腹处轻轻摩挲了一下。
“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我是去分公司的路上,偶然看见方佳佳推着一个老人在哭,就帮了一把。”
我不答。
他继续道:“她挺可怜的,没钱给老人治病,我一时心软,就给她找了主治医生。医药费,她给我写了欠条。”
我问:“你会要她还吗?”
他沉默片刻,才道:“沅沅,那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可能一辈子都还不上。”
我:“所以,既然不准备让她还,说什么欠条呢?”
他也知道,方佳佳可能一辈子也还不上?
那真要还钱的话,岂不是要纠缠一辈子?
“不收欠条,她不接受帮助。等老人病好了,我就把欠条还她,不会跟她多纠缠的,你信我。”
我翻了个身,面对他。
指尖在他眉骨上游走,停留在他右眼角的边上,突然道:
“当年那两个想欺负我的混混,才判了两年刑,也不知道出来后去干什么了。”
他蹙眉,呼吸一滞,却又很快恢复寻常。
“都过去了,提他们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今天看到一个人,跟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很像。”
“在哪儿看到的?”
“路上。”
“睡吧,别胡思乱想。”
他抱紧我。
我窝在他怀中,呼吸不畅。
今天,刚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我没有着急去开车,就是想等一等,看洛辞会不会追出来。
他没追。
但我有了意外收获。
时隔多年,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路边的宝马车旁,和他交谈的人,是洛辞的司机。
看起来,是旧相识。
我不愿意把人想得太邪恶,但他是吃过牢饭的人,我不能掉以轻心。
我拍了照片,找了私家侦探。
一个下午,我都在等私家侦探的消息。
傍晚时分,有了回应。
那人出狱后,居然在洛氏分公司上班,还是个技术管理。
有些事情,变得诡异起来。
让我不得不多想。
10
我没有阻止洛辞对方佳佳提供帮助。
他见我没阻止,便不再遮遮掩掩,光明正大了起来。
他自认为光明磊落,却不知,接受他帮助的人,误会更深。
洛辞没去过几次医院,但每次去,都会引起一众护士的热议。
有人对老人调侃:“奶奶,您福气不小啊,孙女婿一看就来头不简单。”
住着高级病房,医药又是最好的。
怎么不算福气呢?
老人见方佳佳不反驳,就真以为洛辞是她的男朋友,笑得一脸褶子,开怀大笑。
谣言传着传着,方佳佳自己都信了。
她觉得,洛辞一定是喜欢她的。
可是,洛辞提着水果来给老人办理退院手续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他和方佳佳。
当场就澄清:“我结婚了,和方佳佳只是朋友。”
方佳佳顿时石化,站在原地不可置信。
老人更是撒泼,大骂:“你再有钱,也不能对人始乱终弃啊!”
周围的目光开始聚集,方佳佳楚楚可怜,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洛辞烦躁:“我好心帮你们,你们却倒打一把?我结婚的事情,方佳佳你不清楚吗?”
他语气很冷,让方佳佳惊恐。
但这样的场合下,她不想颜面尽失,也就选择了不说话。
洛辞办完了手续,将欠条丢给了她。
“这笔钱,你还不起,欠条免了。”
就当是做慈善。
说完,他大步离开。
可他不知道,方佳佳没那么好摆脱。
她奶奶认定了洛辞始乱终弃,得知他是洛氏集团的总裁之后,就拉着方佳佳杀到了洛氏集团。
大堂里,老人大嚷大叫,骂洛辞是个玩弄感情的混蛋。
方佳佳一开始是怂的,但一想到洛辞曾经对自己的那些不同,就打算搏一搏。
她没有开口闹,却一副委屈模样,站在那儿。
就好像,老人说的句句属实一样。
安保人员过来,见是老人,一时不敢动手,干着急。
洛辞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时的善举,引来了多大的麻烦。
他不至于亲自出面,打了个电话,就有警察上门,把方佳佳和老人以“寻衅滋事”罪给带走了。
方佳佳很难缠。
她来找我的时候,我都诧异了一会儿。
她像一个百战不殆的将军,梗着脖子,对我怒目而视。
“你最好识相地跟洛辞离婚。”
“就是因为你,我才被他赶走!”
我被气笑了:“你多大脸啊?”
我想,我不该跟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多费口舌,可我却忍不住多说几句。
“是叫方佳佳对吗?你别忘了,是因为有我在前,他才多看你几眼。”
她失控大叫:“不是的!你只是比我早认识他罢了!你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的!”
谁不会老了?
比起她,我的确不年轻了。
但三十岁,还不老。
“林阿姨,打个电话给保安,最近的安保工作,越来越差了。”
我悠闲地坐在院子的秋千上,静静地看着远门外的方佳佳。
她进得了别墅区的门,就把自己当主子了?
真不想扎她的心,小狗都能自由出入我们家院子。但她不能。
方佳佳要被赶走的时候,洛辞正好从外面回来。
她扒着院门,像是看到了希望,两眼放光。
“洛辞!”
多么撕心裂肺的呼喊。
方佳佳永远都将自己归纳在受害人那一方。
洛辞从车上下来,只扫了她一眼,目光便与我相对。
方佳佳哭着问他:“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那为什么对我和别人不一样。”
他恍惚了一下,依然没有给她半分眼神。
“我只是觉得,你身上有她的影子。”
我笑了。
因为像我,所以他对方佳佳多有照顾。
方佳佳走了。自己走的。
走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幽怨。
11
这场守护婚姻的战役,我看起来赢得很彻底。
可实际上呢?我清楚地知道,有了一个方佳佳,就会有下一个陈佳佳,下下个刘佳佳……
因为啊,有着相似经历的人,不会只有一个。而有着相似气质的人,也不会只有一个。
夏末秋至,风已经有了凉意。
肚子里的宝贝已经三个多月。
我舍不得啊。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解决了方佳佳的事情,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孩子的存在,确实如我期待的那样,让我和洛辞的话题多了起来。
每天早晨,他不会再悄无声息地离开,而是在我额间留下一吻。
满眼柔情地告别:“再睡一会儿吧,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他没那么忙了,连中午,都可以按时回来陪我吃饭。晚上也少了很多应酬。
夜色暗涌时,我会枕在他肩上问他:“是为了宝宝推了很多工作吗?”
他轻轻捏着我的指尖,目光总是很柔和。
“我不想再让你出事了。”
他对我很好,我们好像突然间又回到了热恋时期。
但我并不觉得高兴。
因为我总觉得,他的笑不达眼底。
而他对我的好……太过刻意。
他会趁我睡着的时候,起床去阳台吹风,点起一根烟,不抽,就等它燃烬……
他还会在陪我看电影的时候,不经意地侧头,叹气。
他有很多小动作,都表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耐。
这天早上,他选了一件墨色的西装,打好领结,皱着眉,回头看我。
“今天中午不用等我,我有个客户要见。”
“嗯呢。”
我抱过他的枕头,睡眼惺忪地回望他。
这一次,他没有过来给我一个早安吻,低头看表,转身离开。
汽车发动机响起时,我也起床了。
私家侦探昨天就给我发了信息,说刀疤男同意了跟我见面。
某咖啡厅内,一位穿着牛仔外套的男人坐在窗边。
他长得其实很普通,但眼角那道疤太有记忆点了。
我走过去,拉开座椅,在他面前坐下。
他朝我笑了一下,还是当年那个混混样。
“宋小姐胆子不小,你一个人来见我,就不怕?”
“怕什么?周围都是人。”
“呵,总有没人的地方。”
我点了一杯卡布基诺,没喝,推给他。
他倒是不客气,喝了一大口,挑眉道:“问吧。”
我垂下眼睑,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当年,是洛辞安排的你们吗?”
他诧异了一下,勾了勾唇:“还挺聪明。”
“为什么?”
我的指甲快要陷进肉里,呼吸停滞,心居然很平静。或许因为早在脑海中设想过这个真相吧。
他又喝了一口卡布基诺。
“这个你得去问洛总,我只是拿钱办事。”
他说,洛辞答应给他们钱,却没想到我把他们告了。
当年他们就像全招了的,但洛辞又开了高价,让他们闭了嘴。
我问:“那你现在说了,不怕洛辞找你吗?”
他耸了耸肩,眼底微红,望向窗外。
“无所谓了,虎子都不在了。”
虎子是另一个小混混。
一个多月前病逝了。
治病的钱,洛辞提供了。但人已是强弩之末,回天乏术。
他说:“其实我还挺感谢洛辞的。”
当初,如果不是洛辞找上他们,他们或许一辈子都只会是个混混。
不会被送进去改造。
不会开始反省。
不会考虑新的生活……
用两年时间,挽救自己的一生,不算亏。
我查过他的资料,他也是上过两年大学的,且成绩还不错。只不过后来,家里遭了变故,辍学了,也摆烂了。
虎子,是救他于水火的人。
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都会好起来的。”
“加油,刘子全。”
我释然一笑,真心祝福他。
他猛然看向我,见鬼一样地错愕,张了张嘴巴,什么也没说。
我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他慌乱的声音:“或者洛辞那么做,只是为了靠近你,引起你的注意,他很爱你不是吗?”
洛辞很爱我。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
外面的空气少了咖啡厅的沉闷,让人忍不住大口呼吸。
为什么呢?
为什么洛辞一定要选择以那样的方式靠近我?
英雄救美吗?
用恩情把我架在道德高处吗?
他还真是……精明得很。
12
有些东西,突然就不想要了。
我一脚油门,直接开往洛氏集团。
这个时候的我,表面平静,可内心的浪潮却早已翻涌。
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危险在此刻降临。
十字路口,红灯。
我刚踩下刹车,前面一辆白色轿车就失控般冲我撞来。
来不及躲。
安全气囊弹出时,撞得我浑身都疼。
眼前的一切都放慢了。
脑子昏昏沉沉,很累……
我看见不远处侧翻的车里,方佳佳被压在下面,哪里都是红。
她一动不动。
可那双眼睛,却瞪得很大,直勾勾地看着我。
“救……”我发不出声音,耳边是人群的躁动声,今天的太阳,格外得大,照得四处都是金灿灿的红。
下身很痛,痛到麻木,湿哒哒的,有什么东西在流逝。
没有人能救我,更没有人能救孩子……
眼前一黑,我失去意识。
方佳佳当场气绝。
我的孩子也没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皆是白。可我脑海中反复浮现的却是,阳光之下,触目惊心的红。
洛辞握着我的手在哭。
但我不想回应他。
我想抽回手,恶狠狠地臭骂他一顿。
可好累啊。
真的好累啊。
动动手指,都没力气呢。
爸爸妈妈从老家赶来看我了,妈妈哭得很伤心,问我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我也不想啊。
爸爸对洛辞甩了一巴掌,说要把我带走,还要给我们办离婚。
洛辞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一直说着对不起,还说下次不会了……
是的,下次不会了。
从醒来到这一刻,过了一天一夜,我哑着嗓子,说出了第一句话。
“洛辞,我们好聚好散吧。”
我不想再留恋了。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吧,他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爱我。
至少,我理解的爱,不是像他这样的。
我曾以为他很爱我。
可曾经,已经变得不真切起来。
我感觉自己掉入了洛辞编织的网,从头到尾,我只是他的猎物。
洛辞很颓丧,也很坚定:“沅沅,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但我不会放你走。”
他想弥补,想挽留。
围观的人很多,他说过了要对我好一辈子,就不会轻易半途而废。
七年过去,洛辞权钱在握。
爸爸竟然都不是他的对手了呢。
亏我还以为,宋家和他势均力敌。
我,低估了他。
我出院后,妈妈留下来照顾我。
生活如一汪死水。
连情绪都比从前更加寡淡。
洛辞不肯离婚,我居然也没再提起,就这样无波无澜地跟他耗着。
这样一耗,就又过了大半年。
先熬不住的,是他。
我说过的,解决了一个方佳佳,还会有下一个刘佳佳……
妈妈气愤地来跟我告状,说她看见有个年轻的女人坐在洛辞的车里,侧脸还跟我有点像。
“我差点认错了,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呢。”
妈妈叉着腰,连往日的端庄都顾不上了。
“真没想到,都敢这样光明正大地带着别的女人逛商场了,他又耗着你,他到底想怎么样?”
我刚想劝她息怒,洛辞就踏进了家门。
他不知道听了多少,但知道妈妈在说什么。
于是,只听他皱着眉解释:“刘圆只是我新招的秘书,今晚有宴会需要女伴,沅沅不会陪我去。”
所以,他想说的是,带刘圆去逛商场,只是为了应对晚上的宴会。
“原来,洛总现在,已经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了吗?”
我想起曾经,他也曾陪我逛过商场,很有耐心。现在,这一份耐心,对谁都可以了吗?
他慌乱了一下,侧着身将身上的外套脱掉,漫不经心地道:“顺路而已。”
妈妈没给他好脸:“最好是。”
我垂下眸子,盯着他经过时,外套上掉落的那一根长发看。
“脏了。”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也说出了声。
余光里,他脚步微僵,看向我,语气很轻:“什么?”
我指了指地上那根长发。
“你把地板弄脏了。”
他顺着我的指尖,看见了地上那根长发。
我早已剪了齐耳短发。
妈妈也是。
连林阿姨也是。
没有人是长发。
洛辞甩了一下外套,像是要急于撇清关系一样,将它丢进垃圾桶。
“不小心蹭到的。”
13
傍晚时分,他要出门。
来问我,去不去宴会。
我都弄着从外面溜进来的,不知谁家的小狗,头也不抬。
“穿便服去不好,还刘秘书陪你吧。”
他走过来,语气很压抑,似乎我的话让他很痛苦。
“沅沅,我们能不能别再这样冷淡?”
我抬头看他。
他背着光,让人看不清情绪。
“当你觉得刘圆有那么一点像我时,也会喊圆圆吗?喊着圆圆,想的是我这个沅沅吗?”
他恼羞成怒:“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低头不再看他,继续摸着小狗的脑袋。
鼻间的那一点酸楚,被强制压下。
他走了,背影愤愤然。
洛辞的手机锁屏密码一直没换,我刚刚趁他洗澡的时候,点开看了一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
就是想看。
他跟刘圆的聊天很公式化,交流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没有任何越界。
但是,他的备注是“yuanyuan”。
好奇怪呢。人家分明叫刘圆,他却要备注“yuanyuan”。
所以,是“圆”,还是“沅”呢?
他为什么总要在别人身上,怀念过去?
这是深情吗?
还是我从不懂情?
所以理解不了他的深情?
刘圆的出现,只会让我们的关系更冷。
宴会上,洛辞喝了很多酒。
司机把他送回来,一身酒气,醉得不省人事。刘圆拎着一个包,跟在后面,满脸担忧。
她见了我,局促不安:“夫人,总裁喝多了,我不放心。”
听听,多善解人意的小白花?
“可他都到家了啊,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能她没想到我说话这么直白吧,脸色瞬间苍白了不少,顿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直到躺在沙发上的洛辞无意识地喊了一声“沅沅”,我还在恍惚,就见刘圆已经扑向了他。
刘圆上前,蹲在他的身边,像一只等主人夸奖的小狗。
“总裁,我在的。”
哦,原来喊的是“圆圆”吗?
麻木的心,本不该再有波澜,但我还是忍不住抽疼。
在他将刘圆拥入怀中那一刻,我再也看不下去,转身上楼。
几分钟后,我听见楼下传来摔被子的声音。妈妈说,她接了一盆冷水,往那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泼去。
然后,洛辞醒了。
再然后,刘圆被无情甩开,一身狼狈地跌坐在地,满脸无措。
洛辞摔了杯子,让林阿姨把刘圆拽走了。
听起来,还蛮精彩。
14
第二天,我醒来,洛辞还没去上班。
穿戴工整,坐在沙发上。
朝阳映照在他身上,将他的下颚线勾勒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见我下来,他只微微抬眸,注视我。
我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昨晚的事,我不提。
他也不解释。
吃完早餐,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妈妈和林阿姨对视一眼,以出去买菜的理由,给了我们交谈的空间。
我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温水,舌尖有些发苦。
我们同时出声。
他看着我,绅士道:“你先说。”
我舔了舔嘴角,将杯子放回原位。
“我们离婚吧。”
又是一片沉默。
我低着头,没去看他什么表情。
我不想再耗下去了,没有任何意义。
他这回,倒是没有如以往那样激动拒绝。
沉默过后,我听见他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觉得,他应该早就想离婚了吧。
只是出于那么多承诺,他一直不想让自己做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他千辛万苦走到今天这一步,放弃这段婚姻,就相当于否认从前的那个他自己。
可是,这段婚姻已经让他厌倦,已经让他疲惫,他没法继续赋予激情。
所以他挽留,他逃避……可现实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互相伤害,互相折磨。
他说:“对不起沅沅,我只是累了。”
一句“累了”,就将费尽心机得来的婚姻彻底瓦解。
我想,我此时此刻,才真正了解他。
他从来都更爱他自己。
这一次,我们顺利离婚。
冷静期一过,我们成为那天第一个光顾民政局的离婚夫妻。
办完手续后,他邀请我陪他走一段,朝阳下,他开始诉说从前。
我才知道,他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接近我。
洛辞的奶奶因车祸意外离世。车祸发生时,肇事者逃逸,路人冷眼旁观,是我拨打了那个急救电话……
当时我还要去给小姨送资料,在看见救护车到来时,就走了。
后来新闻里说,老人没救过来。
入秋了,路边的枫树叶掉了一地,我轻轻地踩在上面,还是发出阵阵声响。
洛辞说,他在校门口一眼就认出了我。
如监控视频里的一样,白裙胜雪,纤尘不染。所以他说:“你和别人不一样。”
世人皆浑浊,唯而清澈透明。
听完全程,我很想问一问他,他究竟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可是当脚步停下,路到尽头,却又觉得没有必要再问。
我们就在这个岔路口道别。
“要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不顺路。”
他愣了一下,僵着身子,转身离开。
我们已经提前分居。
早晨的风有些微凉,我吸了吸鼻子,抬眸看那从乌云身后探出头来的朝阳。
阳光重新打在了身上。
身心回暖。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呢。
作者:轻声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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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