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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来信”系列之二十一

题记:

道理不是通过对外界事物的追求和研究来获得的,而是通过触摸自己内心的本性和直觉来实现的。人人都有良知,只要发掘和实践良知,就能够实现个人的成长与社会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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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8年春,位于贵州深山老林的修文龙场驿来了新所长王阳明,破旧的驿站近乎荒废,刚刚发芽的树枝穿过墙角的缝隙地对他悄悄观望。留守的老者与他进行简单交接后,转身就消失在茫茫的丛林里。

此刻,37岁的王阳明心比冰棍都凉,他早知道这里的环境比不上京都,但现实比想到的还恶劣:没有住处,甚至连吃的都没有,周围大部分是被大明王朝流放的亡命之徒,以及语言不通的少数民族。不过,王所长对精神的追求大于物质,于是他和随从就地取材搭建了简陋的草屋,周围荒地很多,那就自力更生地种点粮食来解决温饱吧。

千里之外而来,王阳明和他的随从们一路上冒着寒冷的雾露,扳援崖壁,行走在万峰之巅,早就疲惫到了极点,忧郁悲苦的情绪又容易让人造成肝气郁结,加上原始森林里的瘴疬侵毒皮肉,致使他们体内的阳气渐近枯竭,从而病入经脉,这就典型的亡阳之症,也是必死之症。所以王阳明到达龙场驿病倒的时候,生命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怎么会到了这一步,明明是一手好牌怎么被打得稀烂?喜欢思考的王所长禁不住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他的幼年生活在江南鱼米乡,父亲是状元,因此很早就表现出想象和思辨的异质。少年时,他喜欢上下棋,痴迷程度不亚于现在有些学生的网瘾,父亲怕他因为下棋误了读书求学,把他的棋盘扔进了河里。王阳明当然不服,他研墨提笔写下:“象棋终日乐悠悠,苦被严亲一旦丢,兵卒堕河皆不救,将军溺水一齐休。马行千里随波去,象入三川逐浪流。炮响一声天地震,忽然惊起卧龙愁。”

短短几句诗,其才华如锥处囊中,其末立见。

12岁那年,他问私塾先生:什么是第一等事?老师说:唯有读书登第耳。他沉思后蹦出了一个幼童似乎无法企及的思想语言:读书学圣贤才是第一等事。在大家都把当官作为读书的终极目标时,他认为读书要成为君子、圣贤。王阳明12岁的这一叩问,回音轰鸣,奠定了他一生学问和思想的基础。

17岁时,王阳明已经遍阅程朱理学著作,决定尝试“格物致知”,他想从外部事物中探究真理。于是,他对着院子里的竹子,苦苦思索7天7夜,累得大病一场,甚至落下了终身病根——肺痨。可他毫无发现,竹子还是竹子,青枝绿叶依然在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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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还是看不到所谓的道理呢?他还是没有悟道什么才是人生该遵循的道。

尽管王阳明没有“格”到万物之理,却巧妙地用上了朱子的“格物说”,懂得了探究事物的原理,他找到了科考的规律,21岁那年,他中了举人。后来,他还考上进士并做了兵部主事。

然而,在王阳明35岁那年,他的命运出现了重大转折。

当年,谏臣戴铣、薄彦徽向皇帝上疏,请求斥权阉、正国法、留辅保、托大臣,矛头直指司礼太监刘瑾。 专擅朝政的刘瑾将戴铣等人关入锦衣卫镇抚司诏狱。 见状,年轻气盛的王阳明抗疏力救,痛斥刘瑾为“权奸”,结果也被下诏狱,并被廷杖四十,贬为贵州龙场驿丞。 路途中,王阳明还被刘瑾派人追杀,他伪造跳水自尽才躲过一劫。

而此时的生死存亡,不得不令他再度考虑生存的意义: 我咋就活得这么憋屈! 为了明白这个道理,他差点把自己逼疯了,甚至在屋后建了一个石棺,日夜端坐其中,苦思冥想。

一天,他突然睁开双眼,站了起来喊出:“ 道在吾心!” 接着他冲出了山洞,向外大喊:“ 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

王阳明吓人一跳的这个举动,被后人称为龙场悟道。他得出一个结论,道理不是通过对外界事物的追求和研究来获得的,而是通过直接触摸自己内心的本性和直觉来实现的。人人都有良知,只要发掘和实践良知,就能够实现个人的成长与社会的进步。

500年沧海桑田,只不过红尘一瞥。 凡人无尽的苦恼,圣人早一语道破。

我认识一个朋友X君,才华横溢,毕业于名校,可每到一处上班总是被人冷落,更恐怖的是一年换过几个单位,身如浮萍孤零零地在社会上游荡,目光所及“洪洞县里无好人”。 从青年到中年,从中年到华发,几乎没有过多少开心快乐的日子,总在抱怨命运的不公,大半生都在被命运捉弄。

遗憾的是,这位朋友从没有反思关照自己的内心,没有真正地认识自己并进行自我改造和救赎。

我有时也会问自己:你幸福吗?如果在早些年,我也会抱怨各种不公。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能否幸福在于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哪些地方不足,然后竭尽全力去弥补,并按照内心指引的方向去践行,无论成败得失都会有所收获,一味的抱怨只能成为别人眼中的祥林嫂。

《坛经》里有个故事: 一阵风吹过,风吹幡动。 一僧说风动,一僧说幡动,俩人诤论不已。 惠能上前说: 你们辩论不休的原因不是风动、幡动,而是你们的心在躁动,心不清净啊。

近年来,中国书法界只要有大的赛事,很多作品都深深地打上了王铎的烙印,大书法家王铎的心干净吗?

很少人知道,1645年,当清军的铁骑南下,重镇扬州、南京相继陷落,身为明朝重臣的王铎曾和钱谦益冒雨在城门口跪迎清军。那一刻,他已被打上了“贰臣”的烙印,也许从那时起,王铎的心里只剩下了书法。而他的书法作品,明显带有阳明心学的印迹。

阳明心学是明代后期重要的思潮,是一种“活泼泼”的哲学,它非常重视思想“活泼泼”的性质。王铎就是在这一思潮的环境下成长的,他的精神导师孟化鲤是王阳明弟子谱系中在北方重要的代表,他的思想必然带有深刻的阳明心学的烙印。同样,王铎的书法艺术也鲜明地反映出他的心学思想。这种活泼泼的自我内心体验,让他能够突破传统程式的樊篱,取得高度的艺术成就。

王铎倾尽一生,用书法清洗自己的内心。 最终,他为世人留下了《拟山园帖》《琅华馆帖》等不朽作品。

(作者简介:北山,郏县人,作家,河南省收藏家协会古陶瓷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