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先杰
2023年6月，我撰写的女性健康科普图书《话说生命之宫》出版，这是《子宫情事》的全新修订本。
《子宫情事》出版后受到专家和读者的好评，曾获科技部2016年全国优秀科普作品和《健康中国》2016年度十大健康图书，前后印刷15次，发行超过10万册，被专家誉为新时代科普作品的“正能量”成为“大流量”的典型。然而，涉及女性生殖健康的词汇，如子宫、卵巢等，在网络传播中容易被“机器人”过滤屏蔽。为了破解这一难题，遂将《子宫情事》改名为《话说生命之宫》。
母亲病故让我选择做妇产科医生
作为男性妇产科医生，我经常会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当妇产科医生？非正式场合，我通常以玩笑化解，比如说组织分配。但在正式场合，我的回答是：母亲的病故，让我走上了从医之路；由于母亲因妇科肿瘤去世，我选择做妇产科医生。
但母亲究竟得的是什么妇科肿瘤，我一直都不清楚，直到母亲去世30年后的2012年我才得到了可能的答案。当时我在国外学习，无意间以妇科肿瘤专家的角色对母亲的病进行了分析，最后我认为是子宫内膜癌。这种病的早期警示信号是绝经后异常出血，如果发现得早，治疗效果就会很好。遗憾的是，当年我的亲人们没有类似的医学常识。回国后，在前辈的鼓励下，我走上了科普创作和传播之路。
我在自媒体平台上发表了多篇女性健康科普短文，应邀到电台和电视台做节目，并在报刊上发表科普文章，还与前辈一起主编了《协和名医谈妇科肿瘤》一书。尽管人们对这本书的评价不错，但我个人认为其风格偏于传统。相反，我在网络上发布的诙谐科普文章多次被转载，于是我萌生了写一本供健康女性而不是患者阅读的科普书籍的念头。
但是，如何才能达到这一目的却让我比较为难。
以章回体小说形式写科普
以故事的形式写行医感悟和人文关怀固然好，但如果用来写医学科普，即使内容生动活泼，也有可能暴露患者隐私；若以北京协和医院的实名实地写，情节虚虚实实，人物真真假假，可能使公众产生困惑，甚至误会。网络上用新潮语言写成的科普引人入胜，点击率很高，我是否能采用这种方式呢？
我很快发现，男医生写男人的事，可以得心应手；女医生写女人的事，可以“无所顾忌”。唯独男医生写女性的事，用词稍有不当就会引起误会，所以，我不能过于自由、过于新潮。能否反其道而行之，复古一些呢？
我来自重庆东部的土家族山寨，我的族人中有的能歌善舞，有的擅编顺口溜。童年和母亲一起为生产队放牛时，她很早就教我背《三字经》。也许是这个原因，我属于后者。而我看过的古典小说，如《三国演义》《红楼梦》，还有金庸的武侠小说，都是让人欲罢不能、一气读完的章回体结构，于是我萌生了借用章回小说形式写一本女性健康科普读物的念头。
女性拥有健康才能绽放美丽
从何处切入？我很自然地想到了孕育人类生命的器官——子宫。因此，决定围绕子宫讲述与女性怀孕分娩和生殖健康相关的问题。
我先将妇产科的专业知识梳理了一遍，然后开始写作。写的时候基本没有参考其他书籍，只是凭借在妇产科20多年的工作经验，顺着思路往下写。等对每一章修订时再去查资料、核实数据。
付印之前，我还特别邀请了科室内的同事进行学术把关。几经推敲，将书名定为《子宫情事》。此处的“情”，是与子宫相关的病情、母子相连的亲情和男女之间的爱情。子宫是女性的生殖器官，承载这些“情”，理所当然。
全书上、下两卷，采用章回体结构，共112回。回目由七言“诗”组成，概括其主要内容。
每一回均以一段100字左右的文字为引，然后对涉及的器官和常见疾病进行评书式讲解。有时用一场战争的方式演绎女性子宫及周围的故事。因为人与疾病的博弈就是战争，病人是主力，医生是友军；有时使用新潮的网络语言，或者打比方。行文看似信马由缰，实则自有逻辑，语言或许通俗，但道理力求科学。目的只有一个——把问题说清楚、讲明白，使读者能够理解深奥的医学知识。
修订为《话说生命之宫》出版时，形式上做了两项改动。有专家建议，既然是章回体，何不仿照《水浒传》或《三国演义》，每一回用一首诗或对仗句进行总结。我采纳了这一建议，在每一回正文末尾加了一首七言古诗，只求押韵，不拘平仄，基本是作者家乡渝东土家族的民间文学形式——喊彩（只求押韵的即兴打油诗）的翻版，点缀而已，读者不必较真儿。
《子宫情事》每一回回目的前半部分是七言“诗”，这本来是《子宫情事》的创作特色之一。但有专家建议，与其每一回目的前半部分用一句意思不完整的七言“诗”，不如精练为四个字，就像《千字文》一样朗朗上口，与文末的总结诗既有呼应，又不重复。我再次采纳了这一建议。
让女性在健康的时候就关爱自己，了解健康知识，拥有健康，绽放美丽，是《话说生命之宫》的小目标；在目前我国人口形势严峻的大背景下，保护人类繁衍的执行器官——子宫的健康，则是医学上需要完成的大任务。希望《话说生命之宫》能为此贡献微薄之力，推进健康中国建设。
女性健康科普的门路
《“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指出，普及健康知识，提高全民健康素养水平，是提高全民健康水平最根本、最经济、最有效的措施之一。健康知识普及行动被列在15个专项行动的首位。结合《话说生命之宫》的创作历程，我认为健康科普有其特殊之处。
首先，健康科普的内容特殊。主要内容是疾病或生理现象，在以故事和案例的形式进行科普时，需要注意保护患者隐私，否则会给病人带来二次伤害。在这方面，我的经验是将患者的年龄、住地、就诊时间等进行移花接木式的处理后发给患者审阅并得到同意，确认不会给他的生活和工作带来负面影响。
其次，健康科普容错性小，众口难调。相比其他学科的科普，健康科普更为严谨，因为涉及健康和生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而且，医学知识多半枯燥艰深，没有得病的人，不想看；同行之人，觉得瑕疵多多，不忍看。
再次，健康科普受众受限。一般科普的主要受众是青少年，但健康科普很难将青少年作为重点人群。一是他们通常身体健康，缺乏获取相关知识的愿望。二是相对于游戏和短视频，健康科普显得乏味难懂。
这就要求健康科普工作者不断提高创作水平，创新传播形式，才能激发他们的兴趣。
最后，女性健康科普还有特殊之处。狭义的女性健康是指女性生殖健康，通常被称为妇人问题或妇科问题，多半被划归“儿童不宜”范围，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讲授，即便权威媒体，也会敬而远之。
女性是家庭的核心，其健康不仅关乎女性自身，还关乎家庭幸福、人类繁衍和社会进步。尤其是在当前我国老龄化问题日益严重、出生人口持续下降的严峻人口形势下，“关爱妇女，保护母亲”，维护好承载人类繁衍的物（子宫）和人（女性）的健康至关重要。
（作者系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主任医师）
《医学科学报》 (2024-03-15 第12版 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