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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我看今天的故事：
01
以前春节，我们家都要去旅行的。
直到疫情那三年，我们才不出门了。
24年的春节，和我妈商量出去玩。我说塞班岛免签之后，都还没去过。
我妈说好啊，就去那里吧。然后拿出手机查机票。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翻着翻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说，上次还是三个人呢，现在就两个了。
是啊。我们这个三口之家，有一个已经缺席很久了。
我妈说，这么多年了，没有人叨叨我，好像还是哪里不对劲儿。
我说，等外婆醒了，你又该嫌烦了。
我妈幼稚的反驳，我不烦，我发誓，我不烦。
每次一说起外婆，我妈就像个孩子。
一个55岁的，小女孩。
02
我妈是成都一家商厦的总经理。
在别人眼里，精明干练，聪慧知性。
没人猜得到，她是从四川山沟里走出来的农村妹子。
外公家里三儿两女，我妈老二。
我外公的脾气很暴躁，在家里说一不二。
而我外婆不像现在，性情木讷，不爱说话。可要是一张嘴，肯定要骂人。
“死丫头”就是我妈的代号，家里的气氛永远有种笼着乌云的压抑感。
听我妈形容，外婆以前应该是个可怕的老太婆。
但在我的记忆里，外婆并不是这样。
她总是笑呵呵的，喜欢唠唠叨叨。送我上幼儿园、上学。
一路上，嘴都停不下来。
老师好不好啊，和谁做朋友了，有没有小同学欺负你啊？
如果我妈在家，那必然问，上班怎么样啊？变天穿得够不够啊？同事好不好相处啊？
我妈常常嫌弃地说，哎呀，烦死了，问东问西的累不累啊。
可脸上的表情，却像个被宠溺的小女孩。
都说，女人把天真留给了自己最爱的人。
显然，我妈最爱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外婆。
03
我妈对我，其实还蛮严格的。
因为她自己是个好学的人，靠知识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我妈的童年过得很苦。
家里孩子多，外公不给她读书。小学二级，就让她退学照看弟妹。
那时候，她干的多，却最不受待见。
她说，以前穷，炒点腊肉都留给弟弟，舍不得多分我一口。
我外婆笑着爆我妈的料，看看你妈这点小心眼，她是个能吃亏的人？她知道我不识字，糊弄我说给弟弟买书，其实都是她自己要看的。
我妈的确聪明。
不止是智商高，情商也高。别人像她那么大，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往。
而我妈早已懂得曲线救国。
那时候，邻居家有个大哥哥，姓杜。我妈叫他杜大哥，我叫他杜伯伯。
他学习很好，和我大舅是好朋友。他爱吃我外婆做的菜，经常来家里蹭饭。
我妈就抓准时机，攒一堆不会的问题一起问。
他比我妈大2岁，后来考上了大学。
八十年代，全村轰动。
我妈说，当年看着他戴着大红花，敲锣打鼓地去上学，她就下决心，不论多难都要学下去。
因为她不想像外婆一样，一辈子在小村子里，洗衣做饭。
但是，一个农村的小女孩，想从山里走出去，是很难的。
活在一个连电视都没有的村子里，外面的世界不止充满希望，还带着未知的恐惧。
04
时间转到1986年，我妈17岁。
忽然有一天，家里来了几个人，带着礼物来见外公外婆。
我大舅问我妈，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吗？
我妈摇头。
大舅说，给你提亲的。
我妈一听，有点急了。
男方家的男孩，20岁，我妈认识。人品不怎么样，但家里条件比较好。
不知怎么就看上我妈了，还带了一大笔彩礼来。
看着他们一家开心地和外公外婆告辞，我妈就知道外公同意了。
我妈气坏了，坚决不肯嫁，逼着外公把彩礼退回去。
争吵之下，我妈把所有彩礼扔到院子里，一把火烧了。
我外公大发雷霆，把我妈毒打了一顿。
那不是普通的家长打孩子，而是把我妈绑起来用皮带抽。
以前一家之主的威风很大的。
哥哥弟弟都不敢帮我妈说话，妹妹更是吓得藏起来不出声。
后来我外婆冲过去，趴在我妈身上说，把我女儿打坏了，你去嫁啊！
我外公这才住了手。
05
晚上，外婆给我妈上药的时候，我妈问她，我爸混，你为啥也同意这门婚。我嫁了，这辈子就毁了。
外婆说，死丫头，这么倔呢。村里就这么多男孩子，嫁谁不是嫁？好也好不到哪去，还不如选个家里条件好的。
我妈听着，心底渗出一片冰凉。
外婆也许说的没错，如果不离开这个村子，她嫁给谁都是一个结局。洗衣做饭，养儿育女。
一辈子，不会有太大区别。
有钱的人家，还能活的舒服些，没钱的人家，就只剩苦了。
大概是一个多月后吧，我妈身体恢复起来了。
一天晚上，她偷偷拿了家里10块钱，带着早已准备好的衣物，离开了。
那是1986年的5月，我妈一个人，独自上路了。
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但离开小村子的决心，抵消了对未知的恐惧。
她一路走到镇上，偷偷混上了开往成都的长途汽车。
她知道邻居那位杜大哥，就在成都上大学。
那是她在陌生的世界里，唯一熟悉的人。
06
好多人说八九十年代很乱。但那时候的人，也真的很纯朴。
我妈出了车站，和一个警察阿姨打听怎么走。
那位女警察看她一个小姑娘不放心，直接把我妈送去了杜大哥的学校。
杜大哥特别热情的接待了我妈，安排我妈去女班长的宿舍里挤一挤。然后通知我外婆。
那时，村里连一部座机都没有。他给我外婆家里发了一份电报。
是那种论字收费的电报。杜大哥极简略地的写，你女儿在我这。
看起来像绑票。
晚上，女班长和我妈聊天，问她后面有什么计划。
我妈说，她想学习，想找工作养自己，不想再回大山里。
女班长把这件事告诉了一位关系很好的女老师。
女老师40多岁，离异，有一个5岁的女儿。
她说，小姑娘愿意，就来我家吧。帮我接送一下小朋友，我包吃包住，给她补补文化课。
我妈听了高兴极了。
她从此就当照顾弟妹的“小妈妈”了。
带一个听话礼貌的小姑娘，完全不在话下。
就这样，我妈在成都留下来，开始了自己新的人生。
07
我妈三年完成了初中到高中的全部课程。
拿到高中毕业证的时候，我妈离开了恩师的家，找到一份在大商厦里做导购的工作。
杜大哥很开心，请她吃饭。
那是1990年了，杜大哥已经毕业留在成都工作了。
他问我妈，不想回家看看吗？
我妈说，没啥好看的，反正他们也不想看见我。
杜大哥又问，你不想你爸，你也不想你妈吗？
我妈说，有啥想的，想他们骂我死丫头呀？
杜大哥笑了，说，我问你个事，你想想，你妈以前为什么一到周末就做我喜欢吃的菜？
我妈多聪明啊，小时候看不穿的事，如此一点就透。
她怔怔地看着杜大哥，心里被悄然升起的愧疚覆盖了。
有些爱，是饭碗里的腊肉。有些爱，是心底里不动声色的关怀。
我妈仔细想想，那时候，外婆不单安排杜大哥来家里帮她。她打着弟弟学习的旗号买书，外婆也猜到了吧。
只不过，家里外公一直一言堂，外婆不愿声张。
我妈一直觉得，是自己好学，敢闯，才让自己走出大山。
可直到21岁，她才发现，原来是外婆悄悄为她铺垫着学习的机会，才会有她的今天。
08
第二年，临近春节，我妈回了村。
快到村口的时候，刚好遇见外婆打水回家。
她追上去，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然后接过桶就往回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默默流泪，谁也不说话。
因为想念太多，有时会堵住嘴巴。
我妈把水倒进水缸，外婆才说，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
我妈第一次觉得，死丫头这三个字这么好听。
她哭着说，妈，对不起。
外婆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粗糙的手指，滑过妈妈的脸颊。
外婆说，我闺女变漂亮了，你不叫我，我都不敢认了。
我妈低头笑了。
记忆中，那是她第一次听见外婆的赞美。
她说，以后等我赚钱了，给你和妹妹也买好看的衣服，都变漂亮。
外婆一脸苦笑点头，说，有心就好。可惜你妹妹等不到那天了。
我妈吓一跳，为什么？
外婆说，去年……生小孩，生得人没了。
我妈惊讶地说，生孩子？她才多大。她什么时候结婚的？
外婆看了我妈一眼，叹了口气，没说话。
我妈一下懂了。
刚刚止住的泪，再次决堤而下。
09
我妈逃婚了，彩礼烧了。可男方家里不好惹的，总要有姑娘嫁过去。
自然是我小姨了。
我小姨是我妈走的第二年嫁的，89年才怀上孩子。
没想到生的时候难产，大小两个，没一个保下来。
我妈哭得停不下来。她念叨着说，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妹妹。
外婆说，不关你的事，这是命。
我外公正好从外面回来看我妈，猛地给了她一脚。
外公骂她，你还敢回来，家里人都让你坑了！
我妈没反驳，只是一个人哭。
许多年后，我妈和我说，我真的内疚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一个男孩子和她说，做错事的是你爸，为什么要怪你这个做对事的人？是他卖女儿，不是你。
这个男人，就是我爸。
那时候，我妈又回成都了。
我爸也在商厦工作。
他是楼面经理，比我妈大3岁。因为工作关系，两个人有了联系。
我爸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和我妈有许多共同语言。慢慢地，就有了感情。
10
我爸对我妈的评语，是对事业比感情用心。
重回成都的日子，我妈一心都在工作上。不久升为了柜台组长。
之后两年，她自学考试，拿下大专。
以前，非在校本科生也是可以考四级的。我妈凭着自学，竟然考下来了。
当时在商厦里很有名，都知道有个售货员拿了四级。
一次，商厦来了外宾，那么大个的商场，没有一个口语好的。
我妈虽然一口川味英语，但对话特别流利。
一场接待下来，得到了领导的青睐。
1993年，我妈破格升为总经助理。一个月工资，高达600块。
30年前，对于农村人来说，这个工资高到不可想象。
生活终于像一本书，翻过最艰涩的部分，露出了默默的温情。
94年的春节，我妈终于扬眉吐气地回家了。
她买了好多礼物带回去。
她满心期待着，一家人对她的认可。
可是，一进门，我大舅妈就说，你可回来了，你妈麻烦大了。
那时，我大舅已经结婚了。
我妈慌了，忙问怎么了？
大舅妈说，你妈头受伤了，睡一天了都醒不过来。你快去看看吧。
11
那一年，外公48，外婆49。
外公出轨同村的有夫之妇，长得挺漂亮的，人称四川一枝花。被我外婆撞见，和他吵起来。
我外公恼羞成怒，打了我外婆。
我外婆摔倒，撞伤了头。
我妈看见外婆的时候，外婆躺在床上，脑袋包着纱布，昏迷不醒。
外公竟然又去找小三了，根本不在家。
我妈着急地说，怎么不送医院啊？
大舅说，村里的王医生来过了，说没大事，睡一觉就行了。
我妈愤怒地说，他算老几，说没事就没事。妈都醒不过来了你们还傻等。
那时候，小村子进不来救护车。
我妈和邻居借了辆平板三轮，叫上小舅，轮流骑车，把外婆送到镇上医院。
医生说，再晚来一天，估计人就没了。
我妈后怕地出了一身冷汗。
外婆醒了之后，我妈质问舅舅，为什么不早点送。
舅舅说，爸和王医生都说没事，不用送。我们哪敢啊。
有时候，男人比女人更软弱。
因为他们要考虑面子过不过得去，权威能不能挑战，做了后果会怎样。
可怜我外婆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三个儿子竟然只在一旁等。
12
外婆到医院三个小时就醒了。她吃不下东西，一直想吐。
我妈坐在床边，用小勺子给她喂水。
小小的，温温的。
外婆喝着，说不出话，只有眼泪默默地往下淌。
我妈说，你那些儿子靠不住的，要不你就跟着我吧。
外婆出院之后，跟着我妈回了成都。从此，她留在了妈妈身边，留在了我们家。
我外公乐得优哉游哉，一次都没来找过。
那时候，我爸和我妈都快结婚了。忽然看我妈把外婆接到身边，他有点不开心了。
爱情需要平衡，婚姻讲究对等。
我爸父母都在农村，他说，你嫁给我，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要接父母出来，也是接我爸妈。
我妈说，就冲你这句话，我就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我爸说，你以为我愿意吗？
后来，我爸调任重庆，再也没有回来。
我外婆知道后，气得直跺脚，说，你们太小孩子脾气了。哪能因为我分了呢！我回家还不行吗？
我妈拉住外婆说，妈，别走。妹妹我没能带出来，你，我是一定不会让回去的。
只一句话，就把外婆说哭了。
13
那是1995年的2月末。
到了3月，我妈发现自己怀孕了。
外婆让她打了。
这么年轻，日后还要嫁人呢。趁胎儿没成型，趁早拿掉吧。
可我妈非常坚决地说，谁知道我以后还嫁不嫁人呢？所以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于是，那一年的12月，我来到了这个世界。
从此，我们组成了一个美好的三口之家。
只是这三口，不是爸爸、妈妈和孩子，而是外婆，妈妈和我。
我妈以前常对我和外婆说，你们这两口，是我强行拉住的。要不然，我这辈子可要孤苦伶仃了。
其实，我妈是有心结的。
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被外婆疼爱过。
上小学，就像个小妈妈一样照顾弟妹了。做对了都是应该，做错了，就要挨骂挨打。
我外婆说，谁让你是大女儿呢，我早早把你当成大人看，当成我一样用。
道理，我妈懂。
可遗憾，还是有。
直到我妈自己做了妈妈，才终于解开了这个心结。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妈，已经独占我外婆了。
14
那时候，我外婆才50岁，身体很好。
以前，管一大家子。现在，只管我妈和我。有的是精神和力气。
她每天给我妈熬鸡汤，鱼汤，骨头汤。
给她按摩水肿的脚。
每天吃饭，我妈都美滋滋地吃得一干二净，仿佛在报复着童年碗里缺少的那块美味腊肉。
我快百天的时候，我妈突然感冒了。
哺乳期，我妈不敢吃药。到了晚上，高烧不退。
我外婆在另一个房间把我哄睡着，就过来看我妈。
我妈浑身疼得睡不着。
她迷迷糊糊地感到外婆煮了红糖姜汤给她喝。然后给她盖紧了被子，把她抱在怀里。
那个柔软的怀抱，像个半真半假的梦。
梦里，她还是小女孩，依偎在妈妈的怀抱里。
我妈忍不住哭起来。
外婆说，是不是身上疼啊，和妈说，我给你按按。
我妈瞬间泪崩。
她抱着外婆放声痛哭，不断地说，妈妈，妈妈，妈妈……
每个孩子都渴忘母亲的拥抱与疼爱，而我妈直到自己做了母亲才得到。
我妈说，我很庆幸自己有弥补的机会。我小时候，没时间做小孩，长大了，我全都补回来了。
15
后来的日子，我妈谈过恋爱，但没有结婚。
尤其她职位越做越高，连恋爱的心思都没有。
我爸至今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就让这个秘密一直留着吧。
小时候，我曾一度想象，杜伯伯，也就是那位杜大哥能成为我的父亲。
但是，他和我妈之间，让我相信，原来世界上真有男女之间，纯纯的友情。
长大了，我问过我妈，为什么不再找一个。
我妈说，咱们家，我，外婆和你，刚刚好。我不想找一个男人回来，万一添堵呢？
我哈哈笑，替我妈感到一丝遗憾，却也感到甜。
也许，在我妈心里，喜欢做女儿胜过做人妻吧。
这个家里只要没有外人，她就一半是妈妈，一半是女儿。一半宠爱我，一半被宠爱。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外婆和我妈两人说话，不再硬邦邦的了。
外婆不再阴沉，不再骂人，变成了一个喜欢碎碎念的老太婆。
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本性难易。环境造就性格。
生活的状态变了，人也就变了。
只可惜，世上没有一成不变，完美只是一时，改变才是永恒。
16
时间转进2017年，我大学毕业，刚刚上班。
我外公突然因病过世了。我妈带着我和外婆回去奔丧。从头到尾，外婆没和舅舅们说一句话。
因为，那个小三离婚了，外公把她带回家。三个儿子，没一个说过反对的话。
其实，这些年春节，我们三个总是出去旅行不是没有原因的。
外婆在心里，不肯原谅她的儿子们。
我妈只是帮她找个理由，不必和他们见面。
出殡的那天晚上，我和外婆睡在她以前的老房间里。
外婆一直坐在椅子上不愿意上床。
我铺好了被子，叫她，外婆，睡觉吧。
外婆却叹了口气。
我问她，怎么了？想外公啊？
外婆说，我想那个老东西干嘛！我就是想起从前了。
她这才告诉我一个秘密。
原来她受伤那天，就一直躺在这张床上。
不知道肿块压住了哪里的神经，她的身体动不了了。但心里十分清楚。
她睁不开眼，但她能听见。
外婆说，我一个人躺在黑暗里，我养大的孩子，围在我身边，等着我死。那时候，我心里真难过啊。要不是你妈来了，我就完了。
话没说完，外婆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心疼地抱住她，说，过去的事，咱不想了。以后咱们都不回来了。
17
我总记得那一晚，是因为它像一个征兆。
外婆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有了颓唐的迹象。
不再那么爱说了，有时候，会一个人发呆。
19年的春节，我们没有过多远走，就去了桂林。
游玩的时候，外婆玩的很开心。可是回来，心情又低落了。
我妈觉得她抑郁了，又不敢直接和她讲。
周五约好了医生，说是去体验。但周三那天，外婆站在椅子上拿箱子，一下摔下来。
头上划了个大口子，送去医院抢救。
最终人救回来了。
但，一直不醒。
是的，我外婆已经是植物人许多年了。
我们虽然还是三口之家。可这几年，我们家少了许多快乐。
我是艺术师范毕业，大学谈的恋爱，毕业分手。
现在在成都一所中学做音乐老师。
我妈还做她的总经理，疫情之后，面临各种挑战。
外婆已经转到康复医院了。我们谁有空都会去看她。
快要6年了。每天，我和我妈必须有一个人去陪外婆。
这已经是我们的习惯。
2024年，我和我妈决定，出去玩一次。
因为我们太久太久，都没有离开成都这座城市。
我和妈妈反复嘱咐小舅舅，一定要去陪外婆。
可是，临到出发的前三天，我妈还是放弃了。
我妈说，你找闺蜜一起去吧。
我也摇头说，我也不想走，万一外婆醒了呢，没看见我，以为我不孝顺她。
我妈被我逗笑了，点头说，对，说不定今年就醒了。
然而，我和妈妈心里都清楚。
我们只是害怕。
我们害怕外婆只是身体不能动，却仍然可以感知这个世界。
我们怕把外婆一个人留在可怕的黑暗里，无人搭救。
我们每天每天和她说话，希望她听到。
我们都在，我们一直都在。
外婆，如果你真能听到，就请在这个春天醒来吧。
我需要你，我妈更需要你。你在，她就还是那个有妈妈的小女孩。
是的，55岁的小女孩。这些年，她在商场叱咤风云，撑起了这个家。只有在你面前，她才能做个孩子。
就像我不能失去我的妈妈，请不要让我的妈妈失去她的妈妈。
她半生都在渴望你的怀抱，请继续纵容她做你爱撒娇的小女儿吧。
外婆，你真的睡得太久了，明年的春节，就让我们这个小小的三口之家一起出发，去看看海边的日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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