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千岛
千岛说
他说:
正常的生活需要悬念。
“正常”,
“悬念”,
五个男人的工作和生活,
还真是在这两个关键词之间打转。
这一天,我遇见了五个男人,四个工作中的男人,一个生活中的男人。我所说的工作,指的是上班状态。我所说的生活,就是不上班状态。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我是懂的,但我总是如前所述来看待工作和生活的,就请你顺着我的习惯性理解来继续看后续文字。
一大早,我要赶往太阳宫,这就遇见了第一个男人,一个工作中的男人。也许你已经想到了,这个男人是个司机,没错的,是滴滴司机。他按照我叫车时设定的路线,到了我家门口,接上我开始了终点没有悬念的正常行驶。请注意,我突然想到,“悬念”和“正常”,可能是本文的两个关键词,只是可能而已。
北京的道路只有深夜和周末的早晨才是畅通的,这是个周末,一马平川的路况让我和司机之间的交谈也毫无悬念的畅快起来。我都没想到,这么快又把“悬念”这两个字用键盘敲出来了。好吧,第一个悬念说来就来,我以为他就是个司机,其实他的正式身份是连锁快餐品牌南城香的烧烤小哥,做滴滴快车司机只是他的业余爱好。当然,爱好不是真爱好,他是爱钱,他要用这爱好来弥补正常工作收入不足以养家的窘境。
半小时的行程,我和他的聊天就没有一分钟的空隙,就挑我最想告诉你的内容跟你说。他通常的睡眠时间是深夜一点到早上七点,共六个小时。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剩下的十八个小时,又是没有悬念的分配给了他的两份工作:十个小时当烧烤小哥,那是白天到黑夜;八个小时当滴滴司机,那是黑夜到白天。当然,这些时间包含了他吃喝拉撒的时间。
没日没夜的辛劳,我想用这七个字来注脚他的生活,你是没有意见的吧。他没日没夜的辛劳,一个月到手的真金白银有多少呢?平均一万两千元左右。正常工作收益八千元,当然,这个收益是逐渐涨上来的,刚入职时是拿不到这个数的。非正常工作收益四千元左右,他的车不是自己的,在北京要有自己的车辆号牌,和登天那么难是有一比的,他的车是租来的,每月租金四千元。所以,他每天一睁眼就欠租车公司一百三十多元,他只能满北京跑着拉上像我这样的客人,拉到三四百元,才能确保自己的非正常工作收益达标。
对了,我用“正常”和“非正常”来指代他的两份工作,想必你是懂得我的想法的:非正常工作的那些时间,他本来应该用来生活的。他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一个外地人,北漂一族,在北京没有房子,一家子每月租房就是大几千,我在北京的生活只能像陀螺一样不停的旋转,等有了一定的积蓄,我要回老家黑龙江去,老家才有我的生活。
就快要到达我的终点太阳宫时,下一个客人已经在滴滴系统里派给他了。他说,再完成一单,他就要回家洗刷洗刷,赶十点上班去。我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的一天里,当烧烤小哥是上班,做滴滴司机是下班。我看了下时间,七点五十分。
下了车,第二个工作中的男人在等我了。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他是这一天和我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个男人,整整八个小时,他与我几乎形影不离。可我不准备在他身上多写一个字,请你原谅。
驱车三个半个小时,到达北戴河。白色的沙滩,碧蓝的天,大海浪起浪涌,海鸥跟随着游客的抛食,欢快地起起落落。虽然初春的海风还是浸透着冷意,但我感受到了美好,今天我是生活中的男人。
我注意到沙地里成片冒出了绿色的小草,三两厘米高。有一个男人,就在沙地里蹲着,他戴着一顶白色鸭嘴帽,远远看去就很显眼,羽绒服上的连衣帽立着,护着脖子,旁边有一辆电动三轮车,地上还横放着一把铁锹。我很好奇,他在干什么,就走近他。于是,这个工作中的男人,和我有了五六分钟的交集。
他是这片沙滩的守护者,清洁垃圾,维护草地,贯穿他一年四季的日常。他是附近的村民,在这里工作八年了。他挖空一个水泵四周的沙土,历经寒冬洗礼的水泵有了故障,他要修理好,保证春夏秋三季能正常给小草浇水。他扬起一张因与阳光海风长年亲密接触成了黝黑的脸,说一口地道的秦皇岛话:这草,再过十天,就该长齐了,这之前,所有的水泵都要完成检修。
不敢耽误他太多时间,我向他道别,离开沙地,走回百米开外的度假酒店。路上,这第三个男人憨厚的神态还闪现在我的脑海里,他知足常乐的话语,我在记忆中回想:一个月工资四千元,包吃包住,还上有社保,离家近,随时能照顾家里老小,只要身体好,这钱养家也够了,这工作,干着挺好。
到了酒店大堂,我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位老哥凑近我,往前探了探脑袋,开口问我,满嘴京腔:这么多人,都在干嘛呢。吧台边的沙发区,四五十号人,分散成几个群落,在交头接耳的热议着,有点喧哗。我说:买房呢!
“啊!还卖呢!正常人,就被不正常人忽悠吧!”他打开话匣子,和我一问一答,侃了七分钟,又带我去看了他六年前买的房子。他说话语速很快,至少跟我说了两百句话,我印象中最深的几句是:他不但骗你,骗你一次就完了吧,却要骗你无数次,今天他说的话,你明天再找他,那所有的话都不一样了,他会说上次说我是你妈的弟弟,我说错了,其实我是你叔叔的大爷,这样无数次的骗,就很麻烦。
老哥是新华社退休的驻外记者,他的见多识广也没能帮他避开麻烦。他买了酒店公寓,签了托管协议,结果是每年的收益一分钱都拿不到,房子也在人家手里无权自用,五年托管期满,房子是要回来的,却被断水断电,还是没法正常使用。
处于不上班状态的老哥,作为我今天碰到的第四个男人的现身说法,让我对第二个工作中的男人的悬念不再心存一点悬念,老哥声讨的不正常人就是像他这样给人设购房陷阱的一群人。看到这里,你也没有悬念了,知道我这个正常人,今天是被忽悠着看房去了,但没有不正常的买房。
晚上八点四十分,看房班车在北京三环辅路进主路入口时,撞倒了三米的限高杆,幸好一车的看访客都安然无恙,当然,我只是指物质层面的身体上没有损伤。我在酒店大堂就听到有两个老人分别在给家人打电话:挺好的房子,我已经付完10万元定金了。这两个老人,在一车人里,我也对不上号,他们安然无恙否?这个悬念,你来解吧!
看房班车在等着交警前来处理,我叫了个滴滴车回家。我习惯于坐副驾位子,看到驾驶台上一溜摆着七八个可爱的卡通人物,我就猜到了八九分,这位滴滴小哥应该是个北京人,这车也是他自己的。
一路聊到家,证实了我的猜测。知道了我今天遇见的第五个男人在房地产公司上班,今天他休息,在家闷得慌,他喜欢开车,就开着私家车出来溜溜,目的不是赚钱,而是让自己的生活能有意想不到的遇见。
他说:正常的生活需要悬念。“正常”,“悬念”,五个男人的工作和生活,还真是在这两个关键词之间打转。他把我安全送到家,也为本文开篇的“可能”划了肯定的句号。
千岛,2024年3月13日,写于北京以北
「百年孤独」第425篇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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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岛,自由撰稿,混迹出版,专注于纪实文学创作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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