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从事餐饮行业的二十多年里,我见过许多类型各异的饮酒之人。然而,我最钦佩的一个人却是住在我们对面小区的王老板。他是一个包工头,妻子负责照顾两个孩子的学业。当时我们都感到疑惑,为什么一个如此富有的人不买个更好的住处呢?就算不是豪宅,至少也应该是一个高档小区,而不是天天挤在一个破旧的老小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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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第一家饭店的时候,王老板和他的妻子刚结婚来上海谋生。我们饭店对面正在建造一个办公大楼和一个五星级酒店,地基要挖得很深,为了建造停车场,还有负一层、负二层和负三层。我们每天都帮他们送工作餐,工人们在底下干活,吃饭也是在底下就地吃完就继续工作。而王老板就是其中的一位工人,他的妻子则在超市做理货员。

王老板个子高大,皮肤黝黑,一看就知道是北方人。由于他工作能力出众,他的老板让他担任班组长。有时候加班到很晚,王老板就会提前到我们的饭店点菜,让我们把所有的菜都摆好,工人们来了就可以吃饭了。工地上都是男性,喜欢喝酒的人很多。在寒冬时节,喝点酒可以温暖身体,但喝多了就会影响工作效率。而王老板很聪明,他总是吃了一会儿就找我们的服务员,要了一瓶茅台醇。他会请我们这些兄弟们喝酒,表示辛苦了,然后问这瓶酒多少钱,当场就付钱。实际上,这瓶酒是他点菜时自己带来的,我们饭店根本没有。这样一来,大家也不好意思继续多喝。

川菜比较辣,工地上的工人来自五湖四海,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无法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所以,中午的盒饭都是两荤三素一汤的标准。有些工人觉得不够辣,吃起来不过瘾,而有些工人觉得太辣了,实在无法接受。王老板会批发易拉罐啤酒,每罐2块钱,每次都叫我们少拿一罐,以便他分发给后面的人。而且他要求我们等工人们吃了几分钟之后再送餐,这样他才会分发给他们啤酒。

端午节,别的项目包工头发粽子,王老板手下的全是男同志,夫妻俩都在一起得很少,都没有自己开火做饭,粽子发给别人也没法吃。端午节那天他们30多个人在我们饭店聚餐。别的项目部聚餐总有几个喝得烂醉如泥的,过后不是要请假休息就是打架惹事儿。王老板带班有他的独到之处。男人都喜欢喝酒的,他也恰恰利用了这一点,管得一群人服服帖帖的。开餐前他总会说几句,说今年的粽子就不发了,桌子上都有,大家尽情吃。今年的礼品是五粮醇(半斤装),但是有一点,喝醉了的只能领一瓶,没喝醉的可以领一箱。走的时候去吧台签名领酒。

这诱惑太大了!谁还敢喝醉啊!大家都知道是因为别的项目打架了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大伙儿都高兴啊!一盒粽子和一件酒价格差不多,但是在喜欢喝酒的人心里,哪件酒的价值更高。不知道从啥时候起,这个王老板就真的成老板了,他的老板把那摊交给他打理了!他老婆怀孕了就没有住工棚里,直接租到我们饭店对面了!

中秋节聚餐,他们的队伍已经发展到40多人了。男人们吃饭总是会乌烟瘴气的,他老婆挺着大肚子没来吃饭。王老板让我们做了他老婆爱吃的干烧鲈鱼送家里去的。那些工友当中有几个是他们老乡。聚餐的时候那几个男的就想给家里的老婆打包菜回去。这个风气一旦形成,成本就没有办法控制了!王老板假装大舌头喝醉了,接个电话还按免提,他老婆抱怨他还不回去做饭,大过节的丢她一个人在家里,说他肚子饿。王老板说自己到店里来吃,就门口这家店。一会儿他老婆捧着个大肚子来了。

服务员捧着菜谱问她老板娘加菜吗?老板娘说,不要了,这不剩了好多嘛,浪费了可惜了,你给我来碗热米饭就行。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老板娘都吃大伙儿剩的,他们也就没好意思再提打包的事情。工地上三角债比较多,收账成了难题。每次结账都得请他们吃好喝好,人家才会大笔一挥,你才收得到钱。王老板请那些人从来不去大酒店,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去大酒店吃过饭。王老板的上级每次来上海出差,都要来我们饭店吃饭吃鱼。但是酒桌上王老板都是点五粮醇喝,吃完了会让我们准备一瓶五粮液和一条烟装好走的时候送给他们。

每次王老板都会“喝醉”,吃得差不多了他老婆就会来“扶”他。否则下午的茶馆晚上的桑拿晚会……那样的支出是无法控制的。他自己赚的本来就是小钱辛苦钱。让我最佩服的是,王老板在我们饭店吃饭十多年,他就像自来水龙头,想醉就醉,不想醉就不醉。他老婆总是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

那天一个老乡来了,王老板热情地请他吃饭。老乡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谈之间透露出手头有些紧,似乎在暗示需要借钱的意思!对于这个老乡,我觉得他似乎不是那种可靠的人,似乎是个爱好享受的人,只顾贪吃懒做。饭才吃了一半,老板娘带着她的两个儿子过来了,说大儿子的秋季校服太小了需要重新购买,小儿子的托管费也该交了,还有房东过来催交房租……

王老板非常无奈地说,还没收到钱,工人的工资还没发,这不,老板娘又提出能不能先去借一点,毕竟房租是必须得交的,否则就只能睡在大街上了!王老板又一次“喝多”了,说话又开始吃力起来!他保证会想办法的。就连一瓶35度的白酒都没喝完,那位老乡就起身告辞了!我们对面的工程已经完工了,王老板请他们所有工人到我们的饭店聚餐。整个过程中,王老板几乎没有坐下来安心吃饭。他要么给大家添酒,要么加菜,叮嘱大家尽情享受,明天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下一个工程还要等几天才开始,大家好好休息,调整状态。并且说吃完饭后去吧台领红包,他的妻子在吧台拿着账本和我聊天,等他们吃完了签字领钱。

大家当然高兴地领到了钱,但是如果烂醉如泥,可能就领不到了。在领钱过程中,王老板带着妻子和儿子去给大家敬酒,感谢他们的辛勤付出。那晚,王老板喝了不少,估计是真的有些醉了。他们今年给大儿子在上海购买了一套房子,十年前已经买了一套,但都没有进行装修,只是放在那里,说将来根据儿子的喜好进行装修。他们夫妻俩一直租住在我们饭店对面,或许他们买下来了也不一定,车还是那辆黑色的大众。他们有能力买别墅,开豪车,但是他们一直非常低调。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保全了自己,不被俗世的繁华所迷惑,不被浮华的物质所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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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夫妻俩是我见过的最保持初心的人,王老板永远把妻子、孩子和家庭放在第一位。酒桌上的他总是明理而又充满智慧的人。他的妻子一直在理财方面很有才能。他们夫妻二人合力,取得了共同的利益。他们追求财富,但没有过头,也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他们的晚年注定是幸福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