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期
编者语:
真水无香曾经报道过不少法医、痕迹检验专家,他们都是刑事科学技术的领先者。
刑事科学技术的发展,紧跟着时代脚步。
现在,各地公安都成立了电子物证实验室,电子物证鉴定技术也越来越迭代升级。现在,侦破电信网络诈骗案件时,办案民警要突破的一个难关就是对电子数据的调查。
电子数据被作为重要物证,还是12年前的事。2012年新《刑事诉讼法》修改时,电子数据被列为法定八大证据类型之一。
根据规定,像我们日常使用的朋友圈、网页、网盘、短信、电子邮件、即时通信、电子图片等,都属于电子数据。
20年前,对电子数据的解读,对警察来说,也是新鲜事。
今天要说的这起绑架案,最终让警方拨开重重迷雾的,和一条奇怪的短信有关。
2006年1月26日,《华商报》一篇报道引发诸多关注:《回家吧,你的家人也在等你过年》。
据报道,1月6日,西安一名12岁少年小强被绑架。小强父母通过媒体哀求绑匪“放”孩子回来:“孩子是无辜的,况且你们也都为人父母,应该体会到做父母的心情。只要你们行行善,将孩子送回,让我们夫妻做什么都可以。”
报道发布这天,距2006年除夕只有3天了。
此时,西安未央警方正对涉嫌绑架的一男一女——李某和贺某发出通缉,并敦促他们能尽快向警方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打电话过去,手机已经关机了
2006年1月6日中午,小强(化名)没回家吃饭,爸爸张北川(化名)打电话给老师,老师说小强早上没来学校。
贪玩逃学了?学校老师、家长四处找孩子,找到凌晨,没见孩子踪影,就报警了。
当时,不像现在网约车满大街跑,以前路上除了出租车跑,还有“黄鱼车”,“黄鱼车”司机撞了孩子逃了?但民警查了,没发现线索。
1月7日下午16点46分,小强爸爸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张北川,你儿子现在我们手里。请你两天之内把十万块钱打到我们的账号上,否则,你儿子的命就难保了,账号xxxxxx。”
张北川打电话过去,手机已经关机了。
张北川农村出身,当时三十八岁,他从农村出来打工,做过建筑工地小工、送水工,后来在一家生产建筑玻璃的企业给客户送玻璃。因为干活儿不偷懒,为人忠厚,他得到了老板的信任。慢慢地,他弄了个门市部,专门批发建筑玻璃,当起了小老板。
案发前,因为和平时接送面包车司机的孩子吵架,小强不愿再坐他们车上学,所以,张北川每天给儿子4块钱,两块钱用来坐车,另两块用来买早点。
张北川和老婆省吃俭用,手上攒了十多万积蓄,因为自个儿吃过苦,张北川平时看到要饭的,总会给人家留上几块钱。
警方成立专案组,将此案定为一起绑架案。
小强不见后,张家人在家附近一带发了许多份寻人启事,寻人启事上写着孩子的体貌特征信息,还提到了“如果找到,两万元酬金”的承诺,留了张北川的手机号。
专案组分析,寻人启事上并没写上张北川的名字,但那条短信里却对他直呼其名,一种可能是,发短信的人是认识张北川的人,看到有酬金,趁机混水摸鱼骗钱的;还有一种可能是绑匪所发。孩子到底是生是死,无从判定。
手机响了,还是那个神秘号码
专案组调查发现,发勒索短信的号码,是案发一个月前的12月18日,在西安市西一路一家移动公司小营业室办的,卡主信息显示是一个叫“杨红”的陕西安康籍女子。银行账号也是这个“杨红”的,开户行是陕西咸阳市杨凌区一家邮政储蓄所,时间是12月16日。从地图上看,安康距离西安有220多公里,而咸阳杨凌区到西安有80多公里。
进一步调查发现,“杨红”查无此人。开户的邮政储蓄所内没有监控探头,开户人应该是发现这点,故意选择这家储蓄所开户。12月16日开户,12月18日办手机卡,1月6日实施犯罪,显然,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绑架案。
1月7日傍晚,张家所在的大杂院里,来了一个瘦瘦的、神情木纳的中年男子。
他是专案组派到张家“卧底”的侦查员于建良。专案组怕人多嘴杂、走漏风声,怕绑匪知道张家报警后对孩子不利,所以派人蹲守。
1月8日早上7点,张北川的手机响了,还是那个神秘号码。电话里传来儿子声音:“爸爸呀,人家说让你给人家十万块钱,人家就放我回家了。你赶紧给人家打钱吧。”
张北川 “喂、喂”地叫着,呼唤着儿子的名子,可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两天的小洋洋
在张北川接到神秘电话后几个小时,1月8日当天中午,一对夫妇来 六村堡派出所报案:六岁的女儿小洋洋失踪了。
这家人也暂住在六村堡(注:2013年更名为建章路街道,现为陕西省西咸新区沛东新城辖区)。小洋洋在村里小学上一年级,因为离家近,平时都是自己走路去学校。当天是星期六,小洋洋去学校补课,早饭后出了门,到中午还不见回来。
夫妇俩和老师一问,说小洋洋早上没来学校。
一个读三年级的女孩子告诉走访民警,她看到小洋洋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抱上一辆红色的小汽车。从小女孩描述看,这辆红色小汽车比“奥拓”大,比“夏利”小。
小洋洋家一家四口,条件不好,爸爸是羊肉泡馍馆的厨师,小洋洋还有个一岁左右的弟弟,小洋洋的爸爸妈妈连手机也没有。
一下子,辖区出现了两起绑架案,引起了家长们的恐慌。家长们每天起早来接送孩子,生怕出事。附近几个辖区的社区民警去学校宣传,让师生们提高警惕,让老师特别留意班上哪个学生没来上课等等。
西安和咸阳两座古城,隔渭河相而望又彼此接壤,两座城市中心直线距离只有20多公里(注:2014年1月6日,国务院正式批复陕西设立西咸新区,成为第四个国家级新区;西咸新区包括沣东新城、沣西新城、秦汉新城、空港新城、泾河新城五个新城及能源金融贸易区), 临近西安的咸阳沣东地区 (注:原称为沣东街道,后更名为秦都区上林街道,现被列为“沣东新城”辖区) 也被列入串并调查范围。
专案组调查了解到,12月中旬,沣东有一个9岁女孩乐乐失踪。令人奇怪的是,12天后,乐乐又被人送回到学校附近,身上不仅没有伤,全身上下还穿着新衣裳。
乐乐回忆说,一个三十多岁的叔叔在学校附近把她抱上了车,那辆车也是红颜色的。“车是向西安方向开的,到了一个有好多好多楼房的地方,然后上了三楼,那就是叔叔的家。”
乐乐没有挨打,“有个奶奶,有个阿姨,还有三个男孩儿,他们家喊大毛、二毛和三毛。大毛比我大,三毛比我小。二毛跟我一样大。”乐乐说,这家人爱吃面,说的话听不大懂。白天是奶奶看她,晚上是阿姨看她、陪她睡。
“你怎么知道二毛跟你一样大?”民警问。
“因为二毛的课本和我一样,都是三年级。课本上还写着三年级一班”乐乐说,二毛叫王什么文,中间那字儿她没看清。
1月10日,民警排查发现,一所小学三年级一班真有个学生叫“王博文”。而且王博文的哥哥和弟弟居然都在同一个学校,分别在五年级和一年级。
赶巧,这天,学校五年级和三年级要开家长会。在其中一间五年级班级教室,乐乐认出了那个开红色车的叔叔,在另一间三年级班级教室,她认出了晚上看着她的阿姨……
民警很快调查到了乐乐说的那户人家地址,1月10日下午,一路民警带着小洋洋的爸爸前往一栋老式住宅楼确认。
开门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老太太还搂着个小女孩。
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两天的小洋洋。
另外一边,大毛、二毛的父母被警察控制住。
男的开的车,是红色“福莱尔”(注:2003年,比亚迪收购秦川汽车后,出产的第一款量产车,称为比亚迪“福莱尔”),该车体积是比“奥拓”大、比“夏利”小。
车主叫王有才(化名),山西临汾人,是个上网逃犯,他因开货车撞死人后逃逸,当地警方一直在追捕他。
他跑到西安后,买了辆“福莱尔”跑“黑出租”为生,还把老婆、孩子和母亲都接来了。
生活里,王有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还是个大孝子。王有才有三个儿子,但他母亲一直想要个孙女,偏偏盼来的都是孙子,这成了老人的一个心病。
王有才想来想去,打算去偷个女孩给母亲当孙女来养。
那天,在乐乐学校附近,把乐乐弄上车后,连哄带威胁,把乐乐拉回了家,可乐乐天天哭哭啼啼,闹着要回家,老太太被哭烦了。王有才不得不把她送回学校门口。
小洋洋,是他再次选择的目标,他以为小洋洋年纪小点,容易哄骗,抱回家后,给小洋洋买了新衣服,还找人把小洋洋脸上的痦子点掉了……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拐骗,王有才进了看守所,这起案中案告一段落。
听到爸爸在声嘶力竭地叫他,为什么不答应一声而自顾自地说话呢?
但小强失踪已经过去4天了,专案组已经把张家暂住地周围和关系人都排查了个遍,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细心的侦查员于建良发现,1月8日早上打来的那通电话里,似乎有电流声,而张北川喊小强名字,电话那端却没什么回应,听到爸爸在声嘶力竭地叫他,为什么不答应一声而自顾自地说话呢?
专案组分析,不排除是绑匪在播放录音的可能。如果勒索电话再打来,讲话内容和上次一模一样,那毫无疑问是录音。
专案组打算主动出击。1月8日上午,专案组让张北川往那个账号上打3000元试试。
果然,当天下午,张北川接到一条短信:“你要是资金紧张,先打五万元也可以。张欣的寒假作业你也顺便带来,我们会让他好好学习的。”在民警的示意下,张北川把早已写好的短信赶紧发过去。
三分钟后,对方回复了条长长的短信,有近两百字,核心内容就是要张北川尽快打钱。
民警让张北川又打了一万元,另一组民警紧盯银行,看有没人去取款。
没想,对方没去取钱,还发来威胁短信,语气强横:“张北川,你不要耍我们。再这样,你儿子的生命安全就不能保证了。”
专案组分析,在这么短时间,回了近200字长短信,说明此人手指灵活,可能是个年轻人;试水的一万三千元,对方却没有去银行取款,说明对手十分谨慎。在短信里还提到“带孩子寒假作业”,说明此人善于伪装。
据媒体报道,小强失踪后,他的父母没有脱衣睡过觉,听到院子的铁门响,以为儿子回来了。小强妈妈还几次到八仙庵为儿子祈求平安,甚至还为作案者祈祷,因为她觉得如果绑匪活得好好的,自家儿子就没事。
1月9日凌晨1点,张北川的手机再次响起,他马上接起,还是那个号码,里面传出小强的声音,“爸爸呀,你不要报警,人家说了,不会害我。你把十万块钱打到人家账上就行了,人家就让我回家了。”
说的内容和上次有些一样,但还是和之前一样,电话里,“儿子”不顾张北川的呼唤,自顾自地说完话就把电话挂了。
一旁的侦查员于建良再次听到了电话里的电流声。
专案组推断:这极有可能是录音!这让民警心头一紧:孩子凶多吉少!
此后,张北川还收到一条短信:孩子现在好好的,你们不用担心,还买了“寒假作业”让他学习呢。
尽管儿子毫无下落生死未知,但张北川夫妇不敢往坏处想,抱着一丝希望,他回复道:朋友,看完短信,我很是感动,尽管我是受害者,仍然为你给孩子做的一切感动着……
他希望“感化”绑匪。
这条短信,让迷雾重重的案情豁然开朗
专案组调查到,这个神秘手机号除了联系张北川,曾在2005年12月22日给一个深圳手机号发过一条短信,深圳的人叫吴荣(化名),是个40多岁的女子。
这个手机号在12月18日开通,4天后,给吴荣发短信,吴荣又是谁?
一路民警赶到深圳,找到吴荣,她承认,在2005年冬至这天,自己收到过一条老同学的生日祝福短信:“荣荣,生日快乐!老同学毛毛。”
吴荣说,这天正是自己生日,发短信的号码很陌生,短信落款的“毛毛”,是自己的小学同学。小时候,俩人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跳皮筋儿,一起上厕所,好得像一个人。后来,两人都上山下乡,高考一恢复,吴荣考上了大学,而毛毛去工厂里当了工人。两人渐渐失去了联系。
吴荣说,自己去深圳发展,没告诉过毛毛,接到短信,她很意外。她打过这个号码,但对方已经关机了。后来又打过一次,也没有打通。
专案组的调查证实吴荣没有说谎。
这条短信,让迷雾重重的案情豁然开朗。
给吴荣发短信的人如果是毛毛本人的话,那么给张北川发勒索短信、打电话的也可能是毛毛。
吴荣说的同学毛毛,姓贺,是一机械厂退休工人,时年46岁,住在西安东郊,当民警找到贺毛毛家,扑了空。
一个年近五旬的女子,怎么可能独立实施一起绑架案呢?专案组分析她应该有帮手。
两人失踪了,那个神秘电话再也没打来过
民警调查到贺毛毛和丈夫一家人在外面欠了四十多万元的债。案发前,贺毛毛还在六村堡郑家村开了家生产相框的厂子。
民警找到老罗,他戴着眼镜、穿着工装,人看上去本分,“我们离婚了”,老罗说,他不清楚贺毛毛的去向,自己也联系不上她。
老罗说,1月8日上午,他和贺毛毛还有小李一起出门,贺毛毛开的车,他们一起去婚纱影楼推销相框。
小李是个木匠,以前给他们家装修过房子,现在是他们的生意伙伴。老罗还说,1月8日上午,小李还给人家付了一千多元的木材钱。下午,他接到母亲电话说家里电源插座漏电了,就和贺毛毛、小李分开了,赶回家去修理,之后,他再也打不通他们俩的电话了。
老罗说到自己家欠下的外债,也是贺毛毛折腾出来的。
因为单位改制,两人前后脚被提前退休,夫妻俩有个独生女儿也刚自费读完大专。一次同学聚会上,贺毛毛认识了一个女同学带来的朋友薛总。
薛总自称做房地产,告诉贺毛毛自己手上有一个新项目正在进行,前景不错,需要资金投入。贺毛毛找十几个亲戚入股,加上自己家的一些积蓄,总共凑了四十三万元,全部打给了薛总。可薛总和带薛总一起来同学会的女同学一起人间蒸发了。
前两年,厂里集资建房,贺毛毛两口子分到了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夫妻俩简单装修了下。借钱的亲戚、朋友们知道了,不干了:借了我们的钱还不了,却还有钱买房装修?大家联合起来把贺毛毛告到了法院。
贺毛毛担心自己还不上钱,法院会强行拍卖房子,就提出来和老罗办“假离婚”,把房子转移到老罗名下。
做针对影楼的相框生意,也是贺毛毛提出的。老罗说,贺毛毛和小李一起去考察,发现相框利润高,加上小李有手艺,所以两人合伙开公司生产相框,老罗也过来一起帮忙。
他们在郑家村找了地方租下来开厂,住处离车间不远。
但相框生意并不好,贺毛毛和小李一起投了十多万元生产,厂里堆满了各种尺寸的相框,销售却跟不上,他们只好挨家挨户上门推销,但很多影楼都有自己的进货渠道,他们登门送上样品,人家最多说留下试试,等过了年再说。
专案组调查,木匠小李叫李和群,江苏丰县人,比贺毛毛小十一岁,人长得白净,看上去文质彬彬,平时讲南方口音的普通话。
专案组排除了老罗嫌疑,推断贺毛毛和李和群有共同作案嫌疑,但两人失踪了,那个神秘电话再也没打来过。
民警还发现,贺毛毛和李和群两人几乎身无分文,其中余额最多的一张银行卡,只剩下了五十元。
专案组切断俩人财路,冻结了陌生电话里指定账户上13000元,希望走投无路,逼他们现身。
你们的孩子也在等你们过年
与此同时,专案组赶到李和群老家——江苏丰县,但没发现李和群行踪,他家里人也联系不上他。
未央警方发出悬赏,敦促二人向警方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大街上,到处是迎新年的热闹,但张北川家笼罩着悲伤。夫妇俩天天以泪洗面,长吁短叹,玻璃生意,张北川早已无心打理。
面对前来采访的记者,可怜的夫妻俩盼着小强能回家一起过年,用乞求的口气“喊话”绑匪放回自己的孩子:“到现在我还想不通,我们没有任何结怨……孩子是无辜的……你们的孩子也在等你们过年。”
专案组民警一样心如刀绞。
当年,路面监控远没有现在发达,全国公安也没有联网,如果放在现在,李和群和贺毛毛两人的行踪,很快就能被警方掌握。
只要听到与儿子相关的一点消息,就会赶过去
就在案件侦破陷入胶着之时,2月6日下午,张北川又收到一条短信,是另外一个陌生号码。
“我和你联系是帮你□我可以告诉你孩子的地址□我也知道他是××××人□机会只有一次□一个小时内在下面账号打3000元”,短信里,没有标点符号断句。
这么多天里,张北川夫妇只要听到与儿子相关的一点消息,就会赶过去,在蓝田、洛南、渭南等地奔波,寻人启事印了又印,贴了又贴。
未央警方立刻展开调查,最后确认短信是从渭南发来的。
2月18日,未央警方在渭南警方的配合下,将发送短信者抓获。没想,发短信者竟是张北川的小学同学,他对小强下落根本一无所知,只是想趁机敲诈一笔钱。
一个原本幸福完整的家庭此后不再完整
2月28日,山东济宁某银行网点,贺毛毛的银行卡有取款记录。
贺毛毛每个月有380元退休工资,银行监控画面显示,取款人是个男的。经辨认,画面上的人正是李和群。
专案组赶到济宁调查,但两人又失去了音讯。
3月3日,一条信息反馈到专案组:李和群、贺毛毛在江苏沛县活动。
沛县是丰县的邻县,和丰县一样,这里也有木材市场。
有人反映,李和群曾带一个女人到沛县一个村里暂住过一段时间,没过多久,俩人不辞而别,连房租也没付。
专案组马上追到沛县。
3月15日,未央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民警和当地民警一起,堵住了贺毛毛和李和群。
他们交代,小强在被绑架的当天中午就被害了,他们把孩子埋在了相框厂院子地下。
盼了这么多天,噩耗传来,小强的妈妈绝望了。孩子不见后,夫妻俩整晚整晚地坐着,拿着寻人启事,想像着孩子可能被带去的地方,想着儿子,想象着绑匪到底长什么样子,盼着孩子回家的那天……
3月18日上午,嫌疑人指认现场,民警在相框厂院子地下找到了小强尸骨。当法医对小强尸骨进行鉴定时,小强的妈妈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不停地哭着问丈夫:“你再看看娃,还好着吗?”
这天,距离案发整整71天。
不久,小强的爷爷也伤心地离开了人世,一个原本幸福完整的家庭此后不再完整。
罪恶的念头一旦开启,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再也收不住了
贺毛毛和李和群,是在装修房子时好上的,两人不动声色,加上李和群嘴甜,一口一个“贺姐”、“罗哥”地叫着,老罗一直蒙在鼓里。
贺毛毛和老罗办假离婚,一方面为了保住房产,另一方面也有跟小李过的打算。
小李这些年搞装修,挣了些辛苦钱,一直琢磨着要做点什么生意发财。而贺毛毛被人骗走四十多万,做梦都想要翻身。
两人合计合伙开相框厂,投入十多万元后,相框卖不出去,两人犯了愁。
贺毛毛一直想找薛总要钱,一次,她打听到薛总十九岁的女儿在一家商场当营业员,就和李和群商量,想绑架她当人质,逼薛总还钱。
李和群同意,两人开始着手做前期准备。
贺毛毛通过电线杆上贴的小广告,联系上了办假证的,做了张安康“杨红”的假身份证。用这个假证,她去办了储蓄卡,两天后又去办了手机卡,准备用于作案。冬至这天,她想起是老同学吴荣的生日,鬼使神差地发了条短信。
正是这条短信暴露了她。
从他们的犯罪经过来看,罪恶的念头一旦开启,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再也收不住了。
2006年9月18日,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此案。
庭上,面对法官提问,一起亡命天涯两个多月的两个人,在庭上相互推诿:李和群否认自己是主谋,他说整个绑架没有预谋,是随机绑架,是贺毛毛一手策划的;贺毛毛则说主谋是李,绑架时她没在场,只承认自己给小强的父亲发过短信,并说后来将孩子捂死的也是李,与她无关。
2006年11月14日,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书显示:
“经法院审理查明,2005年底至2006年初,李和群、贺毛毛因办公司缺少资金,贺毛毛的债主上门索债,二人预谋绑架欠贺毛毛款项的薛某的女儿,为实施犯罪二人准备了录音机,购买了手机卡,以“xxx”的名字办了假身份证,并在杨凌示范区邮政局以假身份证名义办了邮政储蓄卡。二人租来汽车,但多次绑架薛某的女儿未果。”
“之后,二人商议绑架他人索钱还债。2006年1月6日早上,李、贺驾驶租来的一辆面包车寻找作案目标。在西安市未央区六村堡xx村口,将正等车上学的小强(化名,时年12岁)诱骗上车,先将小强拉到他们开的某工艺制品有限公司院中,采取威逼手段获取了小强的家庭情况后,又把小强拉到贺的哥哥的住处,让小强按照吩咐录音。在小强说明已被绑架的状况及交付赎金的方式后,当日中午,小强要求上学并回家,大声呼救。李用手从背后捂住小强的嘴和鼻子,致小强死亡。”
“次日下午4时许,二人用贺办理的手机给小强的父亲发短信,勒索赎金10万元,并扬言“报警就见不到儿子”!同年1月8日晚,李、贺驾驶租来的汽车,将小强的尸体拉到其公司院内埋藏。后二人多次给小强父亲发短信索要钱财,并播放小强的录音,小强家人先后三次给指定账户存款共计1.3万元。1月16日,两人得知事情败露后畏罪潜逃。”
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认为,被告人李和群、贺毛毛犯绑架罪,但由于贺毛毛并未实施杀害男童的行为,作出一审判决:以绑架罪判处李和群死刑,判处贺毛毛无期徒刑,剥夺两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一审宣判后,西安市检察院认为一审对贺毛毛量刑过轻,提出抗诉,请求省高院撤销一审判决;小强的父母也向省高院提起上诉,除要求法院判处贺死刑外,还提出判令李、贺二人赔偿死亡赔偿金、误工费等共计26.1万元等诉求。
2007年4月11日,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对此案进行二审开庭审理。
公诉人认为:李、贺属合谋绑架,只是分工不同,属共同犯罪。两人以非法谋取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并将被绑架人杀害,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后果特别严重,应以绑架罪追究两人的刑事责任,判处两人死刑。
庭上,李和群和贺毛毛仍像一审庭审时一样,互推责任,互相称对方是主犯。
最后,省高院做出二审判决:维持一审原判。
另据了解,贺毛毛服刑后,因在监狱表现良好,分别于2010年、2013年、2015年被三次减刑,按最近一次减刑裁定,她将在2026年4月出狱。
一晃,这桩离奇的绑架案过去18年了。贺毛毛出来时,也66岁,近古稀之年了。
注: 文中图片除标注外,均由作者提供 。
作者 : 胡杰
编辑 :胡 冰
排版 :海 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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