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棻 —— 身为妃嫔的宫廷女诗人

晋武帝司马炎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后宫佳丽无数，竟不知每天该宠幸哪一个。于是，他每天就坐着羊车，在后宫里四处转悠，看羊儿停在哪个嫔妃门前，就在那里留宿。嫔妃们知道了他的这个特殊爱好，便纷纷想出点子来为自己争宠，比如在自己寝宫门前撒上盐水，据说这样的话，羊就会停下来，舔食地上的盐水。

泰始八年（公元272年），他将大才子左思的妹妹左棻召入宫中，封为修仪，后来又晋升为贵嫔。左氏兄妹都很有才华，但相貌丑陋。晋武帝司马炎之所以娶了位丑女，无非就是因为左棻“少好学，善作文”。

娶个女诗人安置在后宫，无非是给他自己脸上贴金。左棻相貌不好，身体也很羸弱，长年无宠，但这样一来倒也活得清净，没有后宫争宠的那些麻烦事儿，左棻便可以安心读书作诗了。

左棻留下的作品中，有一部分是应诏而作，还有一部分诗文则属精品之作，如《啄木诗》《感离诗》等。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作为一个久病无宠之人，左棻的生活环境非常清苦，她住着简陋的房子，写着奉命而作的诗文。既得不到爱情，也没有创作的自由。我们在她留下的几篇诗文里，看到她抒发的心声，心中也不免为她痛惜。

［原文］

啄木诗

南山有鸟，自名啄木。饥则啄木，暮则宿巢。

无干于人，唯志所欲。此盖自卑，性清者荣，性浊者辱。

［译文］

南山有一种啄木鸟，饥饿的时候就从树木里啄取昆虫为食，天黑了就在鸟巢里栖息。平素与人没有往来，对人也没有什么求取，它的志向只在能够随心所欲地生活。啄木鸟不过是一种禽鸟，却有自己的操守与准则：以性情高洁为荣，以性情混浊为辱。

［赏析］

这是一首咏物诗，左棻以啄木鸟来比喻自己高洁的品性，以表明自己的志趣和心性。啄木鸟，没有凤凰和孔雀那样五彩斑斓的羽毛，也没有高贵雍容的体态。它以树木里的虫子为食物，栖息的地方不过是简陋的鸟窝。现实生活中，左棻虽然身在宫中，可她的日子却与“荣华富贵”相去甚远。只有特别受宠的妃嫔才有资格住华丽的房屋，吃美味，着绫罗。对于左棻这样一个并没有恩宠的人来说，她不过是在宫里以“御用文人”的身份生活。

当然，她有足够的才华，能够使自己在宫中傲立不群，虽然没有倾城国的美貌，却有倾世人的才华。

啄木鸟体现出左棻的理想人格：性情淡薄、高洁，内心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欲望，自然就不必向外求取，吃粗茶淡饭也能安然度日，必然是因为心中有更高的理想和追求。只可惜，高高的宫墙禁锢了左棻的脚步，她整日只能与诗书笔墨作伴，偶尔也会走上大殿，只是为了奉命写一些让皇帝感觉特别有面子的诗文。

《晋书》中记载：“帝重棻词藻，每有方物异宝，必诏为赋颂。”左棻的这些应诏诗文，或许其中也不乏闪耀着光彩的作品，但与歌女舞女在大殿上献歌献舞，又有何区别？孤零零地在宫中度过几十年光阴，无非是皇帝宫中的摆设。如果她没有入宫，而是嫁给一位真正疼惜她并且与她才华相当的相公，两人平常互作诗文，倒是比在宫中度过寂寞岁月更好些。

所以说，左棻的遭际实在可怜可叹！也正因此，她留下的那些抒发真实情感和思想的诗歌，才更显得可贵难得。

《啄木诗》虽是咏物诗，但也可以看作是哲理诗。啄木鸟之所以活得自在随心，那是因为它的欲望少，甘于过简单平淡的生活。所以，它才过得那么逍遥自在。内心没有过多的欲望，就不会被欲望控制，就不会为了满足欲望而讨好别人。无求于人，无求于外境，才是真自在。何必被那么多欲望牵绊了自己呢？就算占有再多的物质，享受再多的恩爱，难道生命就真的能独立、自由吗？啄木鸟想得真明白！它只要有食物能果腹，有个住处能安身，就觉得圆满自足了。不希求那么多，身心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