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越野圈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骨子里有点“谁也瞧不上谁”。

但有一个人,是近15年来连越野老炮提起来都会忍不住盛赞一句“他是个真大神”的。

他,便是杨柳松,一个中国户外探险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

他曾以自力方式77天横穿大羌塘无人区的纪实《北方的空地》,影响了一代人去认识荒野,去了解荒野。而今,他以导演的身份,带着山野探险电影《天地辽阔》,回来了。

01

2010年,杨柳松以“逆流之河”的笔名在网上发布了《北方的空地,孤身穿越大羌塘无人区》。

那是一场至今未曾被追赶上的荒野之旅;也是一篇至今不曾被超越的神帖。其后,《北方的空地》出版,盛极一时,余温不断。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文中配图除书本图外,均来自杨柳松本人

其实,那不是他第一次徒步深入羌塘,只是第一次公开发布。

再往前,他被广为人知的一次旅行是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以《结,起点亦是终点》一书问世。而这本书,因为没有再版,早在十年前,就被炒出了天价。

至今,仍有读者劝他再版,他回复的依旧是十年前的话:“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该做的事,至少现在没有再版的心思。”

感谢西藏往西供图

02

事实上,他的许多次艰苦旅行,都足以成为荒野穿行的经典案例。
但“太热闹了,不是一件好事”,他或许并非要避世,但却一贯低调的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的注意力始终在无人的荒野之中,独自驾驶越野车在羌塘荒原纵横数年、数万公里,观察和记录着野生动物。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一个野生动物观察哨点山头

这期间,有人追到拉萨问他拿到了《北方空地》的电影版权。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诱发了他对电影的兴趣。到底什么是电影?即便现在,杨柳松依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2015年前后,他曾短暂的回到热闹里来,见了一些人,聊了一些事,也聊了“想拍电影”。

一年后,他没有拍守护羌塘荒原的少女的故事,而是拍了一部小成本的软科幻电影:主角是“户外旅行者”,但场景却是困在一间屋子里。

2016年拍摄时的电影道具这是一部没有任何企图的电影,也无任何关于这部电影的影像资料流出,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过。

如果不是他发我一张视频截图,我都怀疑是否真的有过这样一部电影的存在。

这很杨柳松,极其任性与洒脱。

他只是花钱演个“导演”玩,以此去探索电影的生态关系。最终得出的结果是,他认为自己没有能力拍摄一部真正意义上的院线电影。

在五千海拔扛器材可比在城里扛矿泉水桶累

03

2017年,以《北方的空地》为蓝本改编的电影《七十七天》上映,天时地利人和,电影出圈大卖。

彼时,他把名字换成了“青木”。世俗的事儿,他心里大抵明镜一般,又似乎也不大在意。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最能看进书的环境是方圆几十万平方公里内只有你一个人

后几年,他游走在寂寥荒原与热闹的人间,并不确定是否要拍电影。

“行走荒原是一种探险,拍摄电影也是一种探险,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从此岸到彼岸。”

直到2019年,不知道为何,他竟忽然启动了电影项目,仅半年时间就完成了剧本、资金、勘景、招募团队、建组、开机拍摄。

要知道,这还是纯野外拍摄项目,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关于这个“不可能的任务”,随着电影上线节奏,我们将再来为大家分享。

只是拍完就年底了,后来的事,大约是天意弄人。

04

一向洒脱的大神,也因此遇到了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刻。事实上,可能很多人都如此,未来的面孔越发模糊,不可揣测。

杨柳松摆脱煎熬的方式,就是几乎深入了藏东南每一条越野车能进入的复杂山谷。去探索,去体验,去记录,去完善电影里的空间氛围。

藏东南低海拔处森林

荒野到山野的转变,是两种不同路径的故事。

杨柳松的前者故事承载是《北方的空地》,后者故事承载是《天地辽阔》——他的电影。

而事实上,如果你知晓过那本雅鲁藏布大峡谷穿越纪实《结,起点亦是终点》,你便会知晓,对杨柳松来说:山野亦是一种重逢。

只是,大自然的荒野瞬息万变,电影市场也发生着巨变。

电影世界的探险,或许是比荒原更艰难的旅程。

于是,杨柳松这个一贯喜好隐匿于江湖的超级i人,因为电影,不得不开始持续的与人去发生链接。

《天地辽阔》终究还是把身为“导演”的他“绑架”了。

在某天夜里我实在忍不住的发消息问他“后悔过吗?”

他说:“后悔。但是…人生无法回头。”

后面他又补充道:“人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困境,我们只能往前,不能犹豫。其实每一个人都是向死而生,不管你愿不愿意。”

不过虽然导演被“绑架”了,但对于观众来说,这部电影一定会是惊喜。

毕竟,《天地辽阔》,热爱山海的人会重逢。

以下是与杨柳松关于电影、越野的一些对话

越玩越野燕七(以下简称燕七):电影为什么取名《天地辽阔》?

杨柳松:曾有朋友问我,在荒野里是不是有种“第一”的荣誉感?

我说,怎么敢有。你觉得自己是第一,是因为回头看,后面的人好远,虚荣心作怪。可是往前看了?你的每一步都由大地承载,这大地先于你存在接住了你。更何况,那些古早的人类背影。

燕七:天不言高,地不言厚,她承载了所有人。

杨柳松:是的。天地辽阔是一种心境,是我们对世界的基本认知。无论我们身处怎样的困境,都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世界仍然充满了无数的可能性。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站在巴毛穷宗最高点俯瞰火山口
燕七:对于自驾和徒步,你喜欢哪一种方式?

杨柳松:当然是自驾,开着越野车在无垠的旷野中飞驰。只有没办法的时候才徒步。我其实是一个超级懒惰的人,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

所以,朋友跟我一起走高速都非常痛苦,因为一直开,不下高速,最多在服务区歇一会儿。其实就是懒,懒得下高速,一口气干到目的地。

燕七:那为什么能在荒野里那么勤快呢?

杨柳松:情景不一样,切换的时候也需要几天时间缓冲的。缓冲的那几天非常难受,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跟很多人一样,怨怨念念的。但适应后,就是另一种状态。

早年藏北典型搓衣板路
燕七:可能你真的就属于荒原。在你的越野旅行中,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么?

杨柳松:首次在羌塘陷车,天上下着湿雪,人在泥浆里荡漾,加上经验不足,挖了四天后挖出一个小池塘,车还陷着。

燕七:我看过你曾提到过,当时跟朋友打卫星电话,聊着聊着崩溃大哭。

杨柳松:独自在压力下,其实自己会非常坚强,能挺过去的。但一旦和外界联络,有了宣泄的渠道,就控制不住了,情绪会奔涌出去。这样很不好,这样的心态和情绪走不了荒原的。

恨一个人,就忽悠他去荒野里独自挖车吧。

羌塘最寒旱腹地貌,陷了车就真的是可以从一点水没有,到挖出一个水塘来。

一天路程可能就是在两河道之间距离,或十公里,或八百米。挖车,垫起车轮,等水来,等水去,等翌日上冻,冲出去。然后下一条“河”陷车,如此反复。

学会等待,是荒野中很重要的一个功课。

燕七:你不觉得自己莽撞吗?经验不足的情况下,就独自驱车荒野?

杨柳松:不经历痛不欲生的失败,不可能获取真正有价值的经验。但有个前提是,底线我始终都有,我可以在任何地点弃车徒步走出来。

毕竟,有四次自力深入羌塘的经历,才敢单车闯荒野。

心态打开了,反而没事了,陷车难以计数,但这么多年了,从没弃过车,希望能一直保持这个记录。

高海拔冬季荒原,雪地陷车唯一的障碍就是太冷,不愿意下车折腾

燕七:恰恰是这个底线,让你的体验已然是有保留的?

杨柳松:非常对,某种程度上预留了退出的后门。真正刻骨铭心的旅行,都是充斥大量不确定因素的,自身无法驾驭的,才是最有趣、最极致的旅行。就像我们的人生旅途。

“优雅”的爆胎
燕七:你喜欢的什么越野车?

杨柳松:我喜欢自动挡,底盘舒适,小巧灵活的“买菜车”。但是,单车到荒野,短轴、手动、硬派是必须的。

荒野里享受的不是身体、物质层面,而是一种对远方的热爱。这种热爱,能帮人忍受平时无法忍受的恶劣环境,让人变得坚强和自信。

LC71在长江源格拉丹东

燕七:这也是许多越野人喜欢探索荒野的原因。荒野给予了他们一种全新的生命体验,更单纯,让人始终保持着一种少年感。

杨柳松:是的,少年意气。短暂的远离世俗纷扰,回归到一种生命本能。有时,我们可能很愚蠢,但这就是“自然”呀。
燕七:你对座驾怎么看?

杨柳松:越野车不是工具,他是伙伴、助手,甚至是兄弟。但他也会犯错、生病,也得学会照顾他。记得,第一次深陷困境时,我写了一张纸条夹在遮阳板上,内容是:小吉,你是棒小伙!

谁说小吉只能被救?杨柳松曾在羌塘牧民点用小吉拉卡车,“一战封神”

燕七:有点像古代骑士参数图片)对自己战马的热爱,有着深深地生死与共的情感。

杨柳松:是这样,只是换成了铁马。
燕七:这几年,很少听见你越野羌塘的消息了。

杨柳松:是的。因为《天地辽阔》电影的缘故,近几年都在探索藏东南隐秘的山谷。

藏东南山谷里的春季牧场

燕七:山野地形和荒野地形驾驶越野车有什么区别?

杨柳松:完全不一样,山野越野,方向盘上经常都是汗水,紧张的汗水,因为山地的一个小失误可能都是万劫不复的。山地越野不推荐手动挡车型,太累了,操控受限,隐患大。

燕七:山野和荒野地形,你喜欢哪一种?

杨柳松:肯定是后者,荒野里越野更能感受到那种对远方追逐的感觉。山野里的感受,多数时候都是一种挣扎状态。但是,在有明晰道路上的山野旅行,风景的变幻又是荒野地形不能比拟的,一步一景,意外的惊喜更多。纯粹探索式的山野自驾,我是不推荐的,选择余地非常小。

典型阿尔金风石地貌

燕七:电影的地理背景为什么选择崎岖的山野,看电影名更贴合视野辽阔的荒原?

杨柳松:为了一种屏蔽,就像越野旅行一样,它有一种屏蔽复杂世界的能力。如此,通过一场属于自己的旅行,才能进入属于自己的辽阔世界。

燕七:心灵的辽阔才是我们追逐的远方。

杨柳松:那才是心灵深处的召唤。允许一切发生,世界才会五彩斑斓。心怀信念的人总有办法,去见识自己生命中的辽阔。

杨柳松山野徒步探索
燕七:相信《天地辽阔》会像《北方的空地》一样,将带给我们新的关于对自然、对生活的解读。因为你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导演,你的视角会完全与众不同。

杨柳松:谢谢。首先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其次,这是一部难以复制的电影。因为全程在复杂的自然环境里实拍,特别折腾,很少有人会这么做,且需要多年的野外经验。即便如此,电影拍摄期间的预案是随时停拍,不管损失多少,避免有人员发生意外。

燕七:压力大吗?

杨柳松:非常大,一部电影没那么重要,但如果有人因此受伤就太糟糕了。加上团队其实是缺乏山野拍摄经验,也是边拍边适应。强调一句,虽然大家没经验,但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团队,没一个人主动离组,全部死磕到底。非常感动。非常感谢能拥有这样一个团队。

预告片截图

燕七:拍摄中印象最深的事是什么?

杨柳松:拍崖壁戏。当时团队都有点撑不住了。但那是最后一天,最后一个镜头了。大家撑着爬上了山,折腾半天,摄影机和演员就位了,暴雨和电闪雷鸣来了。大家疯狂跑到一个山洞里避雨。但那天结束,我特别高兴,因为这么努力了,还一事无成,这真不怪我了(狂笑)。

预告片截图

燕七:《天地辽阔》先导预告片里,似乎没有你的影子,是四个完全户外菜鸟的角色深入地球最后的秘境,这些角色里有你的影子吗?

杨柳松:户外旅行它就不竞技游戏,它是每一个人内心对远方的延展。电影里的角色“侠客”、“诗人”、“员外”、“小艾”就是我们生活中的人,身边的人。他们在未知疆域的历险更能打动大家。至于,角色里有没有我的影子,毕竟我是创作者,一切作品都是作者内在价值观的映射。

预告片截图

燕七:最后,如果只对越野爱好者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杨柳松:你看,这天地辽阔。有一种越野精神叫天地辽阔。

据说电影会在暑期上映,期待大山大水的世界,荡涤我们的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