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去年国庆节后，物业准备给小区装监控，因为节日期间，有住户丢了一支价值三万多元的红酒。

事情闹开后，有人才知道，这个破旧的老小区业主，看起来都是大爷大妈，实际个顶个的有钱。

小区位于城南外环线上，隐藏在一片绿化带后面，是八十年代一个军工研究所的家属院，很小，只有五幢低层楼。新千年后，研究所搬到市内的高新工业园，家属院就留在这里，目前的住户大都是退休老职工。

物业主管托熟人联系了一家网络布控公司，对方前来勘测看走位时，保安张磊偷偷拽了拽主管袖子，让他先别急着订购。

人走后，张磊给主管说，现在的监控视频端都是网络供电系统，我们这又很少停电，这家还推荐用单独电源。他们提供的产品方案里，200万的像素，却要的是800万像素的价格，而且不是点阵灯，明显是杀手嘛。

主管说，我们都是老家伙，对这些高科技玩意儿不懂，整个物业就你一个年轻人，你来推荐一套性价比好的。

张磊当下就在网上找了一堆，让主管挑，主管瞅着手机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索性让张磊负责此事，最后给他个报价就行了。

张磊这事办得很利索，让主管挺满意。完了拍拍张磊说，这么聪明的小伙，怎么只念了个高中，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你好歹混个文凭，也不用来这给老头老太太当保安呀。

张磊搪塞两句，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小区的监控系统装好后，张磊也终于有借口呆在门卫室了。小区总共就三个保安，平时两人值班一人休息轮着来，之前物业主管为了让他们有事做，一人留守门卫室看大门，另一人必须在小区巡逻。

说是巡逻，其实就是在那几条通道间来回转悠，小区虽然环境清幽，可平时没什么外人进出，转一圈碰到的鸟都比人多，张磊觉得这项任务枯燥无聊。

自从装了监控系统，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坐在门卫室，趴在监控显示屏前告诉主管，这玩意儿需要维护调试。

实际上，他迷上了从监控视频中窥探那些奇奇怪怪的老年住户。

2.

老年人对头顶这个白色的监控摄像头唯一理解，就是防盗，他们对上次红酒失窃事件长久地讨论着，并没意识到年轻保安员张磊会把他们的秘密通过镜头一览无余。

有的老人会看四下无人，解开裤子在路边洋洋得意解大手；有的老人会从手上购物袋里捏出一只虾，扔进别人窗户里投喂猫咪；还有人会故意在地上扔一张零钱，然后躲在拐角处，等有人经过捡起时，就窜出来跟人争吵解闷……

也许每个人年老了都有怪癖吧，张磊在显示器前偷着乐。不过，他最喜欢看的是一个被大伙叫作“幺哥”的独居老人。

幺哥住在小区最里面拐角处的一楼，私自把阳台打通，在前面种了一小片花圃，还修了围墙挡了起来。如果是正规小区，这种违建早就被拆除了，不过这个家属院都是一个单位的老同事，他这片凸出来的小院子没挡别人的道，也就没人投诉，物业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没去管。

有个监控摄像头架在拐角的墙上，正好对着幺哥的花圃，里面的动静清清楚楚地暴露在张磊面前的屏幕上。

“原来这老头喜欢晒日光浴。”张磊发现老头行为很规律，每天早上七点整，老头来到花圃里，晨曦正好洒进来，老头赤裸着身子正对着太阳打八段锦，当然也正对着对面墙上的摄像头。

中午一点吃过饭，老头又光溜溜地站在日光下，浇花弄草个十几分钟，下午太阳落山前，他依旧准时抓住最后时光，裸身对着夕阳伸筋骨。

老年人的生活真是只为了活着。这么一想，张磊反觉得无趣起来。

入冬时，研究所派了一辆小货车到家属院给退休老同志送慰问品，米面油什么的，大伙儿热火朝天地在小区门口空地上分货，张磊是年轻人，被从门卫室叫出来帮忙。

老年人聚在一起自然少不了东拉西扯。有人问幺哥，听你说话声音，怎么感冒了。幺哥嘟囔着鼻子说，天冷。

大家纷纷感慨，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幺哥在老职工中间身体算好的，也遇冷就得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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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磊累得满头是汗，跟着大伙的声音随口说了句，冬天锻炼要穿衣服的。

忙乱半天，分发完毕，老人们提着礼品回了家。幺哥走了一会儿，又拐回来，闯进门卫室问张磊，你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

张磊一脸纳闷，幺哥就看见了他座位前的监控显示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