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担草头,是我的龙门。我就是对着一担草头一跃而过,跳出农门的。

草头是水稻、麦子等穗杆作物成熟时,先用镰刀割下,再用繇子成抱成抱地捆扎形成的捆扎物。繇子是用成把的稻草扭成的用于捆草头的粗壮长绳。

我们那里过去穷啊!田地不多,出产又少,幸福美好的生活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梦里。穷则穷矣,苦则苦矣,我们生长在那里,一颗露水一根草,久居不觉其穷,久居也不觉其苦。

有事忙,无事忙,背着书包上学堂。

少小的我们,和所有人一样,按照同样的节奏,迈着同样的步伐往前走。刚入学堂,我也像念经一样背课文,那是惦记着老师的表扬、家长的笑脸、放假的奖状;再稍大点,和小伙伴三五成群,爬山上树,下水捕鱼;或者模仿高年级的同学偷看手抄本,《红楼梦》《增广贤文》等等,都有我们偷偷摸摸、零零星星看过的抄本。

也曾有过好好学习、好好争光的念头,可那一闪而过的念头薄得就像一张纸,轻得就像一根毛,如何托得住厚重悠远的人生!

那时没有电视机,看不到海量电影,更不谈电视连续剧。追电影成了令人兴奋的儿时记忆。记得《三打白骨精》连看七场,《少林寺》放到哪里追到哪里。有时知道在哪个湾子放电影,就早早赶去,还可找个好位置,有时不知道在哪里放映,吃完晚饭,往高岗一站,听喇叭声音,看荧幕亮光,辨方向,察位置,也不顾伸手不见指、漆黑路难行,跟着哥哥姐姐,或约上小伙伴,毅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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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只能看个半场,有时人小看不见,就爬到草垛上,或爬到树杈上,再不行就看斜角、看反面,有一点、没一点,毫无怨言。有时在黑夜走着走着,一脚踏空,爬起来再走,摔到田坎下、跌到沟渠里是常事,一直到长大了仍手脚健全,也算幸事。那时不知道什么叫艺术,全部身心、喜怒哀乐都投入到电影里。有一部越剧电影《追鱼》,到现在都为鲤鱼精为了爱情宁愿脱胎换骨、受尽煎熬而感动不已。前不久还在网上专门找出来细细地欣赏了一遍。

后来上班了,有机会出差,到长春电影制片厂了解了电影的制作过程,看到那些惊心动魄、惊涛骇浪、轰轰烈烈的场面竟然可以在小天地里搞出来,虽说了解了内幕,反倒觉得无趣。

逝者如斯夫,时间不停歇,日子就那么往前走:早晨看太阳东边升起,傍晚看日头西边下落;有时看高天流云飘过,有时看屋外大雨滂沱;白天捞鱼摸虾,晚上细数星河;春来沾花惹草,冬至垒雪做窝。早年的树苗逐渐长大,玩泥的细伢快成小伙……

一个生在穷乡僻壤的山村孩子,什么时候是个出头之日?少时的我就像水里的鱼不管岸上的事,根本就没去想过。

某一天,突然站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前还是向后?向左还是向右?既无方向更目标,但不能每天睡到日上杆头。

虽然在学习上自生自灭,但我们的家风注定了我们不会好逸恶劳,参加劳动是必须的。

离开了学校恰好碰上“双抢”。

“双抢”就是在七月份抢收和抢插。

为了多产粮食,我们那里虽在黄陂北部山区,却种上了双季稻,即早稻和晚稻。早稻一般在四月下旬插秧,七月中旬收割。有的年份会遇上倒春寒,即便如此,在料峭春寒中依然要不失时机地把早稻秧插在水田里,否则就误农时,影响晚稻的栽种。当时有句口号叫做“不插五一秧”。

早稻经过约三个月的生长,谷粒饱满,可以收割。这时田里还是湿答答的泥,稻茎还略带青色。可是如果等稻干田干,时间又等不得,所以必须在七月中旬把早稻收割完毕,在七月下旬以内插下晚稻秧,叫做“不插八一秧”。

早稻和晚稻有个很大的区别,就是早稻谷粒容易脱穗,晚稻不容易。晚稻要晒得干干的,用石磙研。早稻则不然,双手合上一把稻谷兜子,扬手往石磙或板凳上一刷打,谷粒全落。所以早稻割完后不能紧晒,而要迅速转运到稻场,否则稍稍一动,谷粒就会脱落,损失很大。

“双抢”是在最热的时候做最累的事。白天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即便阴天也是闷热难当。学校都放暑假了,农民可没有暑假。他们必须凌晨四点左右就起床干活,上午十一点半左右歇工,下午三点多钟再出工,一直干到夜晚。

农活又多、又重、又累,农村就像个苦海,农民在那里苦哈哈的看不到头。割稻子有时会碰上蛇,靠近田坡的地方会碰上长脚蜂窝甚至马蜂窝,扯秧苗经常有蚂蟥附在脚上吸血吸得圆滚滚的,无论干什么活,也不管在清晨还是夜晚,蚊子都是无穷无尽的令人生厌的挥之不去的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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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躲避蚊子,人们大热天还长袖长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子们也要帮家里干活,我们插秧时发明了躲避蚊子的奇招:把泥巴糊在身上,干完活再纵深跳到水塘里洗澡。

一天上午,大约十点多,天空飘过乌云,凭经验可能要“打暴”,就是炎热暴晒的时候转而下起暴雨。大家都慌起来,赶紧拿上冲担、繇子往田里冲。我家大哥儿时患疾,偏遇庸医,药似虎狼,施治离奇,智力受损,更留耳疾,无缘就学,幸有体力,已经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他打头阵,我们配合。他负责捆草头,我配合搬运铺晒在稻茬上的稻子。大哥把个草头捆得兀大八大,我建议是否捆小一点,可他说“捆大点少跑几趟”。

一捆一捆的捆好了,一长排隔几步一捆的躺在田埂上,像一个个憨头,又像一头头蠢猪。

我大哥拿起一条冲担,一头对着草头发力一扎,冲担就扎透了草头,再往上一挑,立时草头穗朝下、蔸朝上悬挂在冲担的一头。大哥快走两步,如法炮制,一担草头就扎好了。他两手提着冲担中间部位,迅速两步走到我面前,把冲担交给我。我没想到大哥要我也挑,顿时面露难色。

大哥看着我,也是要赶时间,不由分说,把冲担往我肩膀上一放,说:“不重”。不管重还是不重,草头已经在我肩上,我的身子顿时往下一沉。大哥似乎觉得担子的确重了些,又似乎觉得没法重捆,又似乎觉得挑着试试没问题。就在“似乎”的时候,我被动地双手把住冲担,挑着草头往稻场的方向走去。

路是田埂路,空手走是没问题的;路程也不算长,全程大概也不到两千米吧。我挑起担子来可不轻松。前面一百米仗着年轻的冲劲,腰一挺还能承受,从第二百米肩膀就开始疼了,而且草头太重,我没有足够的力量换肩。

我用双手托住冲担分散用力,这样冲担就不会完全压在肩膀上。然而,担子越来越重,我挺直的腰杆开始弯曲起来,步子也慢了下来。冲田对面田埂上放牛的三妈看到了,大声提醒道:“四儿,挑着担子要走快点,这样几累呀,老话说挑起担子不跑,压死是个苕!”

我听得清楚,但无力回应,想快走也走不动,哪里跑得起来!走着走着,两条腿开始蹒跚起来,担子在肩上划出“S”形曲线,脚在地上走出“S”形曲线。

草头就像西游记中压在孙悟空肩上的红孩儿,越压越重,像是两座山。孙悟空可以抡起红孩儿往地上一掼,可我不行。早稻容易撒,草头是蔸朝上,杪朝下,一着地稻谷就会撒一片,吃过苦的孩子,知道粮食的宝贵,我只能硬扛着草头一步步向前。

我肩上挑着两座山,不堪重负,双脚像陷在泥沼中,寸步难行。

到了一两百米的样子,我已经完全力不从心。

不能放下担子!我咬牙告诫自己。

大哥挑着的草头已经堆在稻场的垛子上了。他显然也看到了我挑担子吃不消,一路小跑向我奔来。

然而我实在顶不住了。草头打着旋,腰打着弯,腿打着软,脚打着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颗草头杪朝下蔸朝上稳稳地牢牢地狠狠地砸在地上,横插在两颗草头里的冲担就像跳高的横杆,离地不过两尺,却又像如来佛的五行山,把我牢牢压在下面。

大哥来到我身边,看着我,有些难为情,他知道担子捆重了,尴尬地笑了笑。他提起担子,看着地上露出的两摊稻谷,似乎有些心疼,但也没说什么,双手抓住冲担,像举重运动员一样手往上一提一抖,腰往下稍稍顿挫,一担草头就轻松地放到了肩上,然后一路疾步快走把草头堆到了稻场的草垛上。

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个圆点。在我的两侧是两颗草头落地时脱落的谷粒,圆圆的铺满两地,像两只筛子大的圆饼。

我和两只圆饼活像一幅漫画的眼镜,在发出一个大大的疑问。

看着眼前太阳暴晒下周遭焰腾腾的热浪,看着毫不知趣地飞来飞去的蜻蜓,看着远近辛苦忙碌的人们,看着田埂上毫无脾气,只知摇摇耳朵、甩甩尾巴低头吃草的耕牛,看着在炎炎烈日中纹丝不动的松林,看着亘古不变的黛青色的远山,一切都那么与我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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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度停止了思想,脑袋里空空荡荡,什么感觉都没有。在烈日暴晒下甚至不觉得热,不觉得口渴,不觉得肩膀疼。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不想有关系!我想逃离。

我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家里的,我没有搭理任何人,虽然并没有人得罪我。

过了很久,我慢慢缓过劲来,肩上的生疼不在我心里,我的心飞到了很远。我明白了,这里不是我以后生活的地方。这样想着,暴躁的、烦闷的、愤怒的、无奈的心情平伏下来,变得安静。我的外在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吃饭,也不和家人说话。

待到大家吃饭时,我撂下一句“以后不要叫我干农活了”,然后进到房间里睡觉。

不干农活干啥?继续读书!

只当晚几年毕业的,家里没有人反对,也就算默认了。

我的堂哥陈天恒,平时我喊他四哥,成了我的老师。四哥以及他所在的学校成了我的人生经历一个回旋后继续向前的发射平台。

也是因为身份特殊,他对我这个学生不像对待其他同学,总是和颜悦色的。在我的印象中我就没有受到过什么批评。

我也不用扬鞭自奋蹄,从此不再偷闲,不再游戏,一颗心全部沉浸在书本中。课堂练习,习题,复习题,总复习题,一遍一遍地做,一遍一遍地过,颠来倒去,滚瓜烂熟。

从此学习上就开了挂!那一年秋天参加蔡店乡的调考,考场碰到很多曾经的熟面孔,大家浅浅地打个招呼,各自准备自己的考试。

等到考试结果出来,一共四个科目,我三个第一,一个第二,总分第一。我得到了一支钢笔的奖品。四哥作为带课老师出席颁奖大会,脸上带光。

郭岗中学老师顺势来访,一番赞扬后说“就在我们这里读”。

我家几时受过如此殊荣!就算敲定了。

后来我以高出起分线近八十分的成绩,轻轻松松考上黄陂县最高学府黄陂一中。

老实说,黄陂一中不是我心仪的学校。我当时只想跳出农门。可是填志愿出了问题。当时我曾客客气气地问一位校领导如何填志愿。这位校领导削得一手好球,当时正在打兵乓球,一手握拍,一首拿球,抬头看了看天,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然后继续打他的乒乓球,将我凉在一边不再理睬。

那个时候我还不通人情世故,就是现在略懂一点也完全不能理解他怎么是那种态度。我尴尬地站了一阵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自己做主就自己做主!四个志愿,入我眼的第一个是黄陂师范,三十个名额,以我这样的分数,我想肯定没问题,就填了第一志愿。第二个是孝感农校,好像是五个名额,我也应该有竞争优势,就填了第二志愿。

高中我是不想读的,因为要花钱,而我急于给家庭减负。但是空着还不是空着?于是顺便填了孝感高中、黄陂一中。还有一栏是否服从分配,我想,如果不服从分配就是态度不端正,于是填了服从分配。

就这样,我第一次自己为自己做了主。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黄陂师范录取。我的录取通知书是黄陂一中。

黄陂一中是重点高中。重点高中是没有什么过渡期的,新生一进校,学习就进入了正轨。

高一年级,班主任是叶巧云老师,她同时也是语文科任老师,皮肤白皙,颜色健康,小有富态,一年四季精致的小折扇不离手,常常发出淡淡的幽香。她经常一边缓步走着,轻摇小扇,一边用小手绢擦擦鼻尖渗出的细汗,说:“读得多心中有主,写得多笔下生花。”

一天上午,第一堂课,到了检查背书的时候,叶老师站在讲台上,说话和气:“前天的课哪个可以背一下?”她指的是《荷塘月色》。说着眼光在班上前前后后、来来去去逡巡着,然后从讲台上走下来,在教室里缓步走动。不知是不想出头,还是没有背熟,还是有些怯场,还是谦逊使然,总之有将近十秒钟的时间班上鸦雀无声。

“没有人能背吗?”问这话时,语气有点冷,有点硬。

这时,有一只手举了起来,是我。

叶老师多云转晴,用扇子点了点我。

全班同学一齐把目光投射过来,弄得我有些紧张,有些尴尬,有些发懵。我站了起来,努力不看任何一个人,把全部的精力集中到所背课文的情境中。这样,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就像在小树林里一样,轻松、完整、流畅地背下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

叶老师显然很高兴,缓缓点了几下头,用扇子朝着我点了点,示意我坐下。“嗯,不错。”然后继续问:“还有谁可以背?”

教室里静静的,再没有人举手,只有偶尔因身体扭动带动板凳和地板摩擦发出的“咯吱”声,格外刺耳、格外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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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老师又由晴转阴,缓步走上了讲台,转身面对大家:“读得多心中有主,写得多笔下生花。”

后面几次,也有同学可以背下,很流畅的则不多,而我每次都能赢得老师满意的、赞许的目光。

终于有一天,叶老师说:“从明天开始,朝读背书由陈俊同学负责,能背的同学到他那里去背,早自习结束以前,谁在他那里过关了,就可以去吃早饭。”

我成了语文课背书的测试员。

这给了我莫大的荣誉。我压力也更大了。如果同学到我这里来背书,我对着课本来检查,那多没面子!没准还会遭到同学背后的议论。这样想着,所有应当背诵的课文,我都全力以赴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最准确地背下来。不仅如此,我还走在老师前面,把后面要背的课文也提前背下来。

这样老师在任何时候检查,我都可以应对自如。很快,我把一学期应当背熟的课文全背下来了,我还找来一些课外名篇背诵,为语文成绩的提高作了一些积累。几十年过去了,像完整版的《孔雀东南飞》和《长恨歌》这样的长诗我都可以背,至于《木兰辞》《琵琶行》《春江花月夜》等更是烂熟。

我和刘波、胡德华,还有几个学习较好的同学恃宠而娇,一天竟然在晚自习后大着胆子跑到叶巧云老师家,一起窝在她家的沙发上看当时万人空巷的武侠电视连续剧《霍元甲》。叶老师回到家里看到我们时,略感诧异,也没说啥,缓步走到里间去了。我们也一不做二不休,一直把当天的内容看完。

二年级分文理科,因为我家有一个读理科的,我便选择了文科。

三年级,我被学校任命为校学生会学习部长。学校举行了一次表彰大会,每个年级表彰一位学习成绩突出的同学,我也在表彰之列,得到了十元人民币的现金奖励。

那时高考兴预考,也就是在正式高考之前做一次预先模拟考试。根据模拟考试的情况和以往年度的高考情况预判本年考试的可能结果,并以作为此填报高考志愿的参考。预考和正式高考之间有一个月的间隔期,这个期间都是自主复习,老师到课堂答疑。

这一个月对所有考生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文科需要记忆的内容多,这一个月尤其宝贵:对成绩好的同学,用这一个月在学习上查漏补缺,同时调整身体和心情,争取在考试时达到最佳状态;对成绩中等的同学可以利用这一个月时间强攻弱项,补长短板;对成绩差的同学也力争达到“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效果。

我预考成绩还不错,第一名。

无奈命不由人,高考并不理想。我预考一过就很遗憾地生病了,支气管炎。临床症状是咳嗽。有时急、有时缓,有时深、有时浅,有时无痰、有时有痰,有时浓痰、有时清痰。躺着轻微些,站着厉害些;寝室轻微些、教室厉害些;睡着轻微些、醒着厉害些。

特别是教室人多,一进教室,一股热气涌来,立马连咳不止。坐在教室里,四五秒、上十秒、分吧钟都会咳嗽几下,在静悄悄的教室里显得很不协调。其他同学不说,干扰还是有的。学校有个医务室,做些简单常规的治疗和卫生防疫还可以,可是对我的支气管炎好像没什么招。

我心里很不安,把顾虑跟班主任张本初老师讲了,请求不到教室,自主复习。张老师经过权衡,同意了。后来直到高考我都是在寝室自主复习。幸运的是高考前夕好了!只可惜高考冲刺的一个月耽误了二十多天,影响还是很大的。

好在有些底子,高考虽不理想,但也没有彻底垮塌。填报志愿时奉行了稳健原则,先冲大的赌赌火,再报低的保保底。结果赌火没赌成,保底保住了。

记得得到录取通知消息时是七月二十几号。我正在家里帮忙插秧,老远就听得有人喊得山响:“哪个是陈俊?大学通知来了!”

一瞬间,整个村子都传开了。那时读书的孩子不少,上大学的却不多。在湾民的指引下,邮递员迅速找到了田边。送这样的喜讯,就像科举考试中了榜,通常是要给彩头以示谢意的,可当时那样的条件,哪里拿得出东西表达谢意?

家人千恩万谢,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我满手是泥,用秧田里的泥水简单洗了洗手,拿着领取入学通知书的信函,一时感慨万千,等回过神来,邮递员已经走远了……

时隔多年,我都没忘记那一担草头。

本文作者蜂鸟授权新集旧事发布,蜂鸟,一个从山区农村走出来的读书人,小时吃过苦,挨过饿,受过冻。那里有许多儿时的回忆,有无数的趣闻轶事,有足以安放的乡愁。如今年龄见长,越发忆旧,一提起往事,思绪就飞回遥远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