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堡分前庄和后庄,前后庄被一条南北大路自然分开,路东是后庄,路西叫前庄。路两边有大沟,沟上沿才是村人们居住的一个个小家园。前庄的人现在还是比较多的,但后庄这些年人就慢慢的有些少了,后庄最后面的一排房舍七户,再往前三户,第三排六户,第四排五户,第五排六户,第七排八户,三十五户人家加起来现在应该还不到五十个人,确切的说是46人,这里面只有三五个小孩,其余的大多数都是中年以上的老年人,留在村子里的这些人,有些是不愿意到城里的孩子家去住的,但多数的老人都是老户老门的村里人,从小就在这个村子里过生活,从前没出过远门,现在也不想再出远门,现在的这个时候,他们手里的土地租给了外乡的种地人,一亩地大概800元左右的租金,但村子里的土地不多,人均亩数只有一亩半地,一个家里两个老人也只是两三千元的收入。低保户一人一个月可以拿80元的低保,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还可以另外领120元的其它补贴,其它的好像也就没有再多余的收入了,最多也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儿女们给一些体己钱,用作平常开销时的零用钱。

潘家堡村不靠主路,所以,新农村建设里的那些个实惠的政策,在这个村子里的痕迹表现的就有些很少了,既没有拓宽村子里的道路,也没有沿着道路两旁的房舍刷墙,村子里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村庄里原先有很多老柳树,老槐树,后来这些树慢慢又被无数速生杨代替,这种杨树虽然长得快,但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在春天里,杨絮满天飞,搞得村人很狼狈,而且速生杨的叶子在秋天里落叶很快,秋风一过,一地的残枝败叶,让村庄看上去有些很狼狈,而且落完叶子的杨树瘦巴巴的高,让人看着有些沉默的孤独。

潘家堡先先后后出了几十名大学生,这些人要么生活在远方的城市里,要么嫁到了外面的城市里,他们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年节时回,年过后就散,像撒了欢的候鸟,去了也就散了,散久了也就把异乡当成故乡,心淡了,也就不思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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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堡的土地大部分是沙地,适合种小麦花生和玉米,过去的许多年,起先还有很多人家种棉花,但过去卖棉花的艰难经历,实在让很多村人伤透了心,这些年棉花的种植在这里几乎已经绝迹,但秋天种植玉米不错,还不会比种棉花辛苦。后来,已到了秋天,村庄的四野都是玉米地,可是,在晚上,很多人都不敢再单独行走,风一来,一夜的“沙沙”声,像及了判官小鬼跟在身子后面行走,胆子小一点的人就不敢在夜晚出门,这恰好正应了那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谚语。

但乡村里的好却不是那些个城里人能够想象得到的,在他们的想象里“阡陌纵横,鸡犬相闻”就已经很美了,他们最多还会想象小桥流水,炊烟袅袅,桃花灿灿,桃之夭夭,再加上“一树梨花压海棠”,再加上“小荷才露尖尖角”。但这样的想象显然是浅薄了,敷衍了,那些也只是恍惚里的轻鸿一瞥,没有了嚼头,也就没有了回味。

打开窗的夜里,蛐蛐的嘶鸣声显得是这样的静谧,这叫声是欢快的,焦急的,急不可耐的,耐人寻味的,它们在它们的世界里寻找,伙伴,亲人或者伴侣,找到了的叫声是欢快的,找不到的却是焦急的,这是夜晚里最庞大最宏伟的交响曲,它会伴着你入睡或失眠,但这两种状态当然也都很好,失眠可以思索,入睡当可好梦。

听到过公鸡的啼鸣声吗?“謌謌謌”,就在黎明前那一刻的梦里,它们斜站在院子里古老的槐树枝桠上,挺着胸脯高声吟唱,在它们的身旁是依旧眯着眼假眠的伴侣,不是它们无动于衷,他们的伴侣们仿佛也是在认真倾听,它们早已是知己,一生陪伴,如果没有意外,或许会不离不弃。

村庄里的果园是所有孩子们的天堂,这里的好不仅仅是因为花朵和果实,这里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从春天到秋末,这里是花,蜜蜂,蝴蝶,蚂蚁,无数昆虫的乐园。我们说大野无疆,在这里,一切都将是自然的,朴素的,天马行空的,当然,果园里如果再加上一两个会喝酒喜欢讲悲欢离合故事的老头当然是更好了,让他们来慢慢倾诉人间的过去和未来,这应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但即使没有这些也没有什么关系,村庄里的少年们一定都会有一两个青梅竹马,她们可以在这里两小无猜,即使吵嘴了也不怕,在两个人的小小世界里,还可以低声下气,和好了还是竹马,赌气了也是无猜。

村庄里的黄昏神秘而巨大,夕阳顺着田野落在另一个村庄的背后,虽然无声但依旧多情,我们可以想象“不舍”,我们可以想象“告别”,你静静站着它就不舍,你转身离开也就算告别了。

有调查说,像潘家堡这样的空巢村落在中国的北方不是少数的现象,有些村庄里甚至只剩下少数几个老人,他们种点菜,养几只鸡,白天里坐在门口晒晒太阳,夜晚很早就会关门闭户,村子里的炊烟摇曳还会有,但那些都是孤独的,虫鸣是孤独的,鸡鸣是孤独的,它们已经没有了往日气象,没有了烟花寻常。

潘家堡后队也有牌局,但却不常聚,四个人打牌几乎要喊上大半天才能组一次局,牌面不大,输赢也只是十元八元的事,应该是不伤大雅的穷聚,但就是这样的一次聚会都会是这样的不容易。

但天气再冷一些的时候就好了,在天气严寒大雪纷飞的那些个日子,一些老年人就会自动聚集在一起,点一堆烟火,一群人围着火堆取暖,可以说话,甚至可以什么也不说,但这样的一次场景却是温馨的,充满温暖的,让人一下子回到了从前的那些个年月,尽管这一刻他们已经面目模糊,白发满头。

潘家堡年龄最大的老人九十五岁了,从小或许是有一点点的痴傻,这样的性格多不会与人争,所以活到年龄大应该是必然的,村子里还有一个痴人,现在也有六十多岁的年纪,他从不喜欢和人说话,不是不爱说话,而是不敢与人说,他永远用无辜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有一点点的喜欢,又有一点点的无辜,这两个略显无辜的人经常会坐在村庄的十字路口,用他们自己独特的触摸看着村子里来去匆忙的人群,很多时候是无声的,但在他们的眼睛里,所有的一切却一定也是繁华的,彩色的。